第39章 不来看烟花吗
“过了这座山头，就能看到海了。”前面带路的紫云女子烟花会的女人回头对她们说，“前面有处空地，在那里休整一会儿，再继续，下半夜就能到了。” 吴空点点头，跟着继续往山路前方走，转头，看到了路边坡上的一座碑。 月光落在上面，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座禁弃女婴碑，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后已有许多处裂痕，底座早已长满了青苔。 她们暂时休整的空地就在禁弃女婴碑的不远处。吴空坐下来，喝了点水，又起身，往碑那边走。 吴空走到碑的背面，去看当时的县府立碑时所刻下的字，不多的几行小字，有些已经看不清了。立碑的时间看得很清楚，是百年前了，后来还翻新过一次，翻新的时间是在数十年前。也就是说，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不断有人在这附近抛弃女婴，放任她们在饥寒之中绝望地死去。 看周围，应该是有人时常来打扫，碑前面还放着一束花，应该是几天前放的，还没完全干枯。 抬头，往山坡上面看的话，能看到树与树之间立着一块块很小的石头碑，只是从山路上往这边看的话是看不到的，都隐藏在树木草丛之中了。仔细去数，发现数不过来，树木之间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眼望去能看到的范围内，粗略估计应该有至少上千的小石头碑了。 吴空走到距离最近的几块小石头碑前，蹲下来看，发现都是无字碑。应该也是有人定期来打扫，没有任何爬藤植物攀附在这些小石头碑上面，落在上面的只有少数的一些落叶。 “她们大多是由桃花帮的姐妹来帮忙安葬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空转头去看，看到是来自紫云女子烟花会的一个叫钟新辰的女人。 “过去的十几年里，桃花帮的姐妹一直在这附近搜寻那些被弃女婴的遗骨。有时也会发现一些被鲨的女孩女人的遗骨，都安葬在这里了。”钟新辰说，“有些是被丢到了海里，偶尔会被海女发现，也会捡回来，带到这里来安葬。”（海女指沿海地区日常从事潜水捞贝类等工作的女人。） 吴空默默地听着。 她注意到钟新辰带来了一只纸折的花，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对她笑了一下，随后将那只花放到了碑前。 “是我的meimei。”钟新辰抬头对吴空说，“即使听说这附近有女妖怪出没，他们还是将我的meimei带到了这里，丢下了她。” 钟新辰是将纸花放到了禁弃女婴碑前，而不是任何一块小石头碑的前面，这也就是说，她们后来没能找到她meimei的遗骨，没能将她meimei安葬。 “后来我加入了桃花帮，”钟新辰接着往下说，“后来又加入了女子烟花会，把他们都撒到了天上。” “娘在生meimei的时候死了，不然，她应该能和我们一起，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吧。”钟新辰说。 休整的时间很短，在回去之前，吴空站在禁弃女婴碑的边上，望向四周的无数小石头碑——那些被安葬的，那些没能被安葬的，那些刚被女人生出来不久的女婴，那些已学会了奔跑的小女孩，那些不知道会不会也有想过自由为何物的女人，跨越时空，无数的她们，静静地站在这里，望着即将去点燃一场盛大烟火的她们。 如果绝望，如果不甘，如果充满怨恨，那就祝她们胜利吧。只有她们胜利了，未来才不会再有这样的惨剧悲剧不断地、不断地发生。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一带的山林里都闹女妖怪。”半山腰的客栈里，唯一的几个客人是一队运送货物来的男商人，其中一个神经兮兮地对着其他人说。 另一个男立即就捂住自己的嘴，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嘘，别说了，别给女妖怪听到了。咱跑完这一单就完了。” 边上一个男说：“NND，这一路给老子绷得难受，回去得去花街玩个——” “你说什么？”一个影子从窗外飞闪进来，伴随着这一声问句，一个女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男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的脑袋已经被这个女人提在手里了，嘴巴大张着，自然是说不出话来了，鲜红的颜色眨眼间就溅了他的同伴们一身。 是女妖怪来了！所有还活着的男都僵在了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在这个女人之后，跟着从窗户翻进来一个穿着袈裟的尼姑。尼姑往几个男这边瞥了一眼，往边上楼梯间那边走了，听声音是去打开了通往天台的门。 窗户外面紧接着传来了更多的声音，一些压低了的说话声，听着，全都是女人。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在他的脑袋被丢出窗外，落地之前，他抬头看到的最后场景，是天台上站满了女人，还有屋顶上也是。 他的意识从一片血红沉入一片黑暗之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在问：“天气晴朗的白天，能看到很远吧？” “能看到很远吧？”靠着天台栏杆的素天师姐问。 “可以的。”正在对着簿子核对物品的钟新辰回答，没有抬头，继续往下清点去了。 吴空坐在屋脊上，眺望着远处月光照拂下的那一片平静海面，一边听着她们说话。 只歇了一会儿，南大将军那边的殷十就上来找自己了，去清点她们所负责的那部分物品。 吴空到现在才更多地看到这个庞大计划的其她部分。包括像殷十这样的战士姐妹，在几年前就在明面上脱离了南大将军的所属领军，换了身份，来到了南边沿海一带。 等到了后天，她们就是在即使是晴天从这里也看不到的海面上了。 紫云女子烟花会的女人是这一次行动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整体策划部署则由明州那边的人主持。桃花帮和暗堂的姐妹负责清场和暗中策应。南大将军那边主要是提供辅助和对大后方的监视。 南无寺观星台这次来了几个师姐妹，负责的是技术相关的检查和记录。 两天后，吴空在船队的其中一只船上，四面，都只见波光粼粼的蓝色海面。 负责行船的主要是隐雾岛那边的姐妹。负责接下来的执行的，则是在隐雾岛进行了周密演练的来自明州的战士姐妹们。 从第一声信号，撕裂空气的轰鸣伴随着的是炸起的火光，到前方到处都扬起黑色的滚滚烟尘，只不到半个时辰。被黑烟和火光吞没的，是来自距离京城最近的海港的一只官船队。据情报，有相对丰富海战经验的好几个都在这里了。 她们拥有着技术上的压倒性优势，事先通过她们的信息网络确定了对方的路线，并进行了周密的演练，确保在这个时间点的这个位置，将对方的力量一次就清理了个干净。 也因为以上这几点，她们这次并没有人员死亡，仅有少数姐妹受了轻伤。 这是她们的第一场小型伏击，在海上。因为计划的全面正式展开还在更后面，她们也做好了伪装，将这一次伪装成了海盗所为。吴空并不了解详细，南大将军那边只说了会保证上面相信这一点，应该是提前已做好了不少布置。 至此，她们的第一声号角已吹响了。 接下来，将会有更多的盛大烟花，在创生母神被她的创造物所背弃的大地上，在她们所失去的那一整片大地上，接连绽放。 （意外也不意外，是沉重的，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故事发展的一章。想要获胜，是为了她们都能在阳光下自由地活着，这是她们所有人的愿望。祝她们实现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