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这个晚上王泽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不会做梦的，所以他只是沉浸在自己所剩无多的记忆里。

    只是失忆的王泽佞并不能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做梦的，他把记忆中的痛也归结为了梦的一部分。

    再次被活生生cao得失去意识后，这几天精神和rou体都饱受太宰治摧残的王泽佞沉入了意识深沉的热海，他无法抑制的想起了自己一直刻意掩埋在角落，不愿回忆起的那些来到横滨之前的记忆。

    痛苦，折磨，还有那些几乎要浸进他骨头里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将王泽佞从山洞中带出来的白发男人长着一张天使的美丽脸庞，思维逻辑却与魔鬼相差无几，说话也是基本前言不搭后语——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王泽佞单纯的跟不上这个人的节奏。

    总之在一阵眼花的颤动中，失去了手脚的王泽佞就被带到了一座日式宅院的深处。

    他被放进柩笼一样的木箱中，男人用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粗大麻绳勒紧了他堪堪长出那几节肢体。上臂，大腿和脖子，把他当成自己锁在箱子里的宝贝洋娃娃乐此不疲的亲手照顾。

    最开始他是让王泽佞的鲜血流了半箱，又用手指将那些猩红的血液抹在王泽佞的脸上、胸膛上。只要王泽佞表现出害怕厌恶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苍蓝的眼瞳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

    他用奇怪的称呼叫着王泽佞，说：“老师，快像原来那样燃烧起来吧。”

    但好像王泽佞记不起来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关系，即使王泽佞死活想不起什么东西男人也还是乐于逗弄自己无法动弹的老师，就像猫逗弄爪下的老鼠。他在王泽佞赤裸的身体上到处留下青紫的指印，时不时还上嘴咬两口，连王泽佞被重新束缚起来的、断了肢体的残缺部分也没放过。

    听着王泽佞开始因为剧烈疼痛发出的尖叫并且哽咽着哭泣，男人心情极好，后来每天都会带一些刺都没有摘去的玫瑰花放进箱子里，浸进王泽佞的血液里。

    他是故意的。

    王泽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他被玫瑰茎上的刺尖扎进皮rou里，稍微蠕动就会进得更深，彻底成了柩笼里的标本，就像被刺穿翅膀在箱底的蝴蝶。男人还会伸手来蹂躏这只与死了没什么差别的蝴蝶。他明明能停止或者弹开那些有伤害的对象，却任由王泽佞咬破他伸进去的手指。

    “这样的老师也挺可爱的。”明明手指被咬出血了，男人还是一脸甜蜜欣慰的表情。“对对，痛了就哭嘛，我会好好负起责任哄你的。”

    男人有时也会这样说，结果所谓的负起责任就是把王泽佞从全是血的柩笼里捞出来，带到浴室里放进浴缸洗干净。

    虽然温度偏高的热水泡着很放松，全身包括头发都是干净清爽的也很舒服，但男人从没解开过阻碍王泽佞四肢复原生长的绳结。

    于是短暂的温柔之后，王泽佞又被放回新的柩笼里。

    愈合的皮肤表面再次被划破，尖锐的疼痛从伤口沿着脉络蔓延全身，就像电流。

    电流……

    王泽佞意识到什么，他并不是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而是从一个地狱落进了另一个。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便停止了，包括持续不断的痛楚。王泽佞抬眼向上看去，被挤压得四四方方狭小空间除了那个白发男人和他伸来的手，还有一个模糊的红色影子正漂浮在男人身后，从男人肩侧偏着头注视着他。

    【真可怜。】

    见王泽佞终于注视到自己的存在，血红的人影笑出了声，原本模糊的边缘如震荡的雾气一般扭曲了。

    扭曲的影子像风暴的中心，将男人和王泽佞一同卷了进去，卷进广阔意识海的深处。

    血红的竹林周围长着焉哒哒的几根杂草野花，无数情感与记忆纠缠在它们连接在一起的根茎中，它们发出无声的喧嚣，向从高处坠落的王泽佞探出了枝条——

    “——！！”

    窗外吹进了一阵清爽的凉风，拂过与谢野晶子垂下的发梢，她听到声响，往病床的方向看过去。

    在床上沉睡了几天的长发少年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要从灾难边缘挣脱，他倒吸着气，睁开眼就从病床上翻了下去，发出好大一声响。

    与谢野晶子头也不偏，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说：“太好了啊，刚醒来就这么有活力。”

    王泽佞听到陌生的声音愣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往周围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

    “嗯……原来你以前这么呆啊。”女人弯唇笑了笑，把报纸剩下那些边边角角里的信息迅速扫完，随手往桌上一丢便迈步走向王泽佞。

    “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先说好我可没给死人治疗的经验，有什么问题概不负责。”

    她背着手，悠闲地晃到王泽佞身旁，见他因为有人靠近下意识地抓紧衣领缩了一下脖子，立刻目光变得凶险起来。

    “毕竟你失忆了，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与谢野晶子，武装侦探社的指定医生。”她动作优雅地撩了下头发，也蹲了下来。“要不要我帮你把那个摘了？”

    王泽佞哪敢打这个注意，连连摇头：“不、不用了。”

    “嘁。”与谢野晶子不屑地咂了下舌。“这么快就驯服好了吗，太宰那家伙……”

    王泽佞看她并不像是对自己有什么情绪却认识自己的样子，犹豫着开口问道：“你……与谢野晶子小姐。”

    “嗯，我在呢。”

    “你也认识我吗？”

    “废话，不然我来找你说话干嘛。”与谢野晶子掐住他的一侧脸颊rou往边上扯。“治好了的家伙就别在医务室里站着……但是你可以例外。”

    见王泽佞乖乖任她揪着脸迷茫的样子，与谢野晶子心情极好地弯起唇。

    “谁叫你是咱们侦探社的大金主呢。”

    “金主？”王泽佞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哦，早期建立时的资金、我的学习赞助、后续每次受袭重建的补贴，都是由你提供的。”

    与谢野晶子特别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

    “多亏你愿意一直提供这些钱，社长可以少受‘那些家伙’牵制许多，所以……”

    “所以？”

    王泽佞听她拉长尾音，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而与谢野晶子只是露出和善的微笑，举起一支针尖细长的针管到他面前。

    “我可以帮你毒死太宰，绝不会留下毒杀痕迹，而且不收一分钱，怎么样？”

    王泽佞：“啊这...这个这个、也罪不至此。”

    与谢野晶子无所谓地晃了晃那根针管：“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在我这里就够他死个一百遍了，不过无所谓，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干掉他了，来找我就行。”

    一边说着与谢野晶子一边站了起来，把针管随手丢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王泽佞刚想说那么危险的东西丢得这么随便没关系吗？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软的哼声，很像是稚嫩的孩子的声音。

    “啊，她醒了啊。”

    见王泽佞好奇，与谢野晶子刷的一下拉开他身后那张病床的帘子，揣着手给他腾了个位置。

    王泽佞刚想伸脑袋过去瞅两眼，就见与谢野晶子扭头一晃，抬高声音冲着外面喊：“敦——听不到吗？她已经醒了哦。”

    敦在外面？王泽佞下意识拽住脖子上的钢圈，惊得腰间的发尾抖了三抖。

    趁他不注意，床上躺着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真像猫炸毛啊。

    她这么想着，在门外两个人走到床边前又把视线重新挪回天花板上。

    “咦？阿诺你怎么在这里？”中岛敦看到病床边手足无措的王泽佞惊讶道。

    在他身旁的国木田独步没有吱声，只是把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又推了回去。

    对于这个被太宰治带回来的不明来历的少年，国木田独步还是放不下警惕。不仅因为对方跟国外来的恶魔猎人明显有着只深不浅的联系，光就他跟太宰那家伙关系匪浅这一点，就足够国木田独步把警报直接拉到最满了。

    王泽佞还不知道自己在面前的金发青年心中已经被列为了危险对象，不太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之前好像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就看到与谢野医生。”

    “晕过去了？”中岛敦立马担忧起来，“怎么回事，是生病了？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回床上再休息一下吧。”

    “真的已经没事了……”

    “敦。”

    国木田独步适时打断他们，朝着床上目不斜视的小姑娘抬了抬下巴。

    “我们可不是进来闲聊的。”

    “啊……”

    对哦，他们现在还在调查列车袭击案件和屡次袭击他的的幕后黑手。

    中岛敦有些犹豫，思索着要怎么开口让王泽佞回避。但他突然又想到，如果说阿诺是晕倒了被人送过来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太宰先生吧？

    于是他问王泽佞：“那个……阿诺啊，你最后一次见太宰先生是什么时候？”

    “他几天前就被太宰送过来了，一直在昏迷。”

    一旁的与谢野晶子抬起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示意。

    “太宰说他被电流刺激之后就不太清醒，可能有点应激反应，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说不定之后他就会慢慢恢复记忆了。”

    “电、电流？”中岛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泽佞再怎么失忆也不会到随便去摸危险电器电源的程度吧。

    难道说是太宰先生做了什么吗？可现在他人又不在这里……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王泽佞看了看心事重重的新朋友，又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有点不耐烦的国木田独步，最后看向了床上一直不发一言的少女。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看他，但还是好好地回答了：“泉镜花。”

    “你好镜花，我叫……王泽佞。”

    “你好，佞。”

    王泽佞思索着，歪了下头。“嗯……你也睡了挺久了，肚子饿不饿？”

    “……橘堂的汤豆腐，很好吃。”

    “那我请你吃这个，吃了之后可以把敦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吗？”

    泉镜花眨了下眼睛，看向他。

    “真的吗？”

    “啊……应该是没关系的。”王泽佞摸了把外套的侧兜，确认了之前福泽谕吉给他的钱包还在那里后有了底气。“嗯，我可以请你和他们一起吃饭，与谢野医生要来吗？”

    “哼哼……照顾你的感谢嘛？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只是去吃饭哦。”

    “谢谢你。”王泽佞笑起来，向床上的泉镜花伸出手。“那么我能有幸请你吃这顿饭吗镜花？”

    泉镜花在中岛敦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郑重地把手放进王泽佞的掌心。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