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花雨今夕（二）
隐雾岛的码头，来自桃花帮医门的许观潮，她正坐在栈桥边上，望着面前飞来飞去的海鸟群。 就在今日清晨，战船都已离港，隐雾岛这边只剩了两艘日常巡护海岛的船和一些渔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隐雾岛的这几座大小海岛上都装备有她们最新研制的远程新式火器，能够覆盖的范围相当广。 一只海鸟发现了坐在那里不动的许观潮，蹦跶着跳到了许观潮边上，歪着脑袋，观察着她。 许观潮微笑着跟这只海鸟打招呼。 这是一群只有雌鸟的海鸟。实际上是在生下来的蛋发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们就会将内里是雄鸟的蛋叼到岛上一个温度冷得十分适宜的洞xue里，在需要收精生育后代的时候，才会将蛋啄破，相互协助地直接使用精囊，未孵化的雄鸟的剩下部分就直接吃掉了。 许观潮将有关这种海鸟的观察写信告诉过姬媛媛，姬媛媛也非常感兴趣。但现下有很多事要忙，没法出海过来，只能拜托她有空时写一些详细的观察记录，以及收集一些样本。同时她们也开始做实验，在姬媛媛主导研制的移动冷冻储存盒之外，现在海岛上的那个海鸟用来冷冻储存未孵化雄鸟的洞xue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备选方案。 眼下她们将通过合理使用她们手上所有的可以用作直接攻击的武 器，不论是法术上的还是科学上的，去获得胜利。 而在那之后，从长远来看，要永远清除不净，还是需要发展双雌或是孤雌生殖技术。同时随着医疗科技水平的提升，越来越多的疾病可以治愈，人的寿命将得到极大的延长，甚至可能接近永生，到那时候，生育后代对族群来说也就变得非必要了。 许观潮知道，其实姬媛媛当时还提出过一个设想，在要通过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微观世界里，有一些被称为病原体等等的东西，只要技术和设备水平达到了，理论上是可以被制作出来的—— 如果能够实现，在清除不净这件事上，可以做到全范围覆盖，并且极其精准。不过对她们来说，这还完全只是一个理论上的设想。 现阶段如果能直接取得胜利，全面压制不净，之后就是进一步发展完善冷冻保存技术，像这些雌海鸟一样。再之后，后续的重点就在双雌或者孤雌生殖技术上了。 “观潮。” 许观潮抬头，是工作间隙出来散步休息的佟前辈，一位笑容总是很和蔼的老者。 “佟前辈。” “工坊那边刚送来改制好的显微镜，要去看看吗？”佟前辈问她。 “已经做好了吗！”许观潮跳起来，惊起了一片飞鸟。她将观察笔记收起来，跟着佟前辈一起往就在码头附近的花雨阁走去。 花雨阁，是她们在隐雾岛上建立的第一间研究所，佟前辈就是组建人之一。在数十年前，佟前辈离开中原，经由花雨教，来到隐雾岛，和其她的数位姐妹一起，建了这花雨阁。 数十年间，越来越多的姐妹来到这里，花雨阁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从最早的航海有关的研究，到现在，涵盖了包括火器、药物、矿物资源等很多方面在内的研究。 j许观潮和佟前辈并肩而行，经过负责战船和火器研究的分院，那里要比平时安静一些。一部分研究者跟随战船一起去往前线，将在第一线记录观察她们同陆上的研究者姐妹们一起研制出来的新式战船和新式火器。 进入室内，首先用皂角洗干净双手，换上医者的白色外衣，才一起来到了摆放了许多试验仪器的房间。 改造好的新显微镜，放大倍数又有所提升。姬媛媛说，她们现在能做出来的还只是光学显微镜，以后还有一种叫做电子显微镜的仪器，在技术得到了更多发展的将来，是可以制作出来的。 但就现阶段来说，通过光学显微镜能够学到的东西，能够试验的东西，已经有很多了。 “试验的下一步，可以继续了。”许观潮说，仪器室内围观的其她姐妹也都十分雀跃。 在隐雾岛，她们将建立第一个采粉库，与风城的采粉院不用的是，她们不必再将不净养到成体那么大，直接在幼体的阶段就可以摘取冷冻保存，剩余部分就直接清理了。 进化有许多种可能，如果能像海岛上的海鸟那样，直接避免了将雄配子载体（姬媛媛使用的说法，她们现在也在使用）养至成体的状况，那么，雄配子载体就不会泛滥，一切的荒诞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然而改变永远不会太晚，她们通过掌控技术，现在也能够实现了。 装备了她们所研制的最新装备的战船，很快就会将岸上的不净们变为一朵又一朵的烟花。而与此同时，她们也在为实现能更彻底地清理不净的未来而努力着。 陆上，绝子谷，作为连结南北的物资和信息的一个中转站，此时此刻，迷雾阵中的密道，十分繁忙。 南岭一带，以桃花帮为首开展的清理行动，迅速清除了当地的大多数不净。此时她们的工作重点已变为了维持秩序，包括但不限于继续围追那些漏网的不净。也有一部分姐妹经由绝子谷北上，支援北面的姐妹接下来的行动。 而在绝子谷附近，绝子谷姐妹的行动也十分迅速，为过路的姐妹清理好了所有可能的路障。 一条溪流入河的河滩边上，这一个小村子，是她们清理路障行动的最后一个目标了。清理结束之后，她们会在这里搭建一个简易的小码头，并派驻绝子谷的姐妹在此驻守。接下来，过往姐妹的船只，都可以放心在这里停靠，短暂休息，补充补给。 竹辰在村头的大树下绕了一圈，清点了一遍，回到河滩边上，向谷主风媛汇报：“一百零五个，全了。” “开埋吧。”风媛点点头，又指了指村中的一间原本是祠堂的院子，那里的牌匾都已经被她们拆掉了，道：“我刚带人把书会的画册都放那里了。午后，兰香书会的人就会到。” 原本的“父”系祠堂，在垃圾都清理了之后，将会被她们改造成一间学堂。 兰香女子书会的姐妹到了之后，会给村里的姐妹讲解现在这是正在发生何事，例如说，她们为什么要清理垃圾，以及清理了垃圾之后，她们就可以自由地学习，自由地去往任何地方。 五十多年，转眼就过去了。这个村子，其实就是当年绝子谷的初代谷主风决用一把柴刀清理了“父”家和“夫”家所有男丁的地方。当时的她们，还没能够积蓄更多的力量，去清理整片九州大陆上的污秽。 当时的她们，甚至曾有过一段时间，连保留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种，都是在竭尽全力。 而现在，终于要实现了。 风媛来到接下来要建简易渡口的地方，和负责的姐妹最后确认了一遍，才带着侍卫离开，赶往下个地方。 风城，城中主楼。 风城城主妫环坐在主楼的屋顶上，眺望远方。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一眼才上了屋顶来的承启一眼，道：“你看到桃花帮医门带来的那个冷冻储存盒了吗？” 承启点头，“看到了。” 妫环指了指城中的一个地方，道：“那里，很快就可以拆了。” 妫环指的那个地方，是采粉院，长久以来，风城的她们用来饲养一定数量的男的地方。 “是。”承启说。风城内唯一会令她们感到些许不快的地方，终于可以消失了。 桃花帮医门送来的冷冻储存盒，目前还不能保证很大的成功率。但这说明了一个可能性，只要继续改良这个冷冻储存盒，以后，就没必要饲养整体的了，直接摘取唯一有用的那个部分（即精 囊）就行。 妫环的手边，灵兽水惜探了个头出来，摆摆透明的小手，向承启打了个招呼。 “水惜前辈。”承启道。 水惜雀跃地跳起来，扑向承启的身后，将灵兽红狼唤了出来，又化作了许多的大小水滴，绕着红狼打转。红狼跳起来去拍这些大大小小的水惜分身，两位灵兽前辈就这么在灿烂的阳光里，在风城的楼顶瓦片间，玩耍打闹了起来。 “风城有我守着。东面，你想去的吧？”妫环说，看向承启。承启这都已经将行囊打理好了，就背在身上。 “是，城主。”承启说，“若我去，许多姐妹就不必冒险。” 承启这话说得还挺狂妄，不过她有这个实力。都城那边，在清理法术师男这方面，就交给了越嵋山的道长们，越嵋山的掌教也去了。而她们风城这边，承启身为实力最强的一个，要搞定一个有着一整个男法术师门派守着的海港，也还是可以的。 说起来，好像是去年，还是前年，承启还把那个全男门派的山门整个拆掉过呢，妫环记得好像是有收到过对方写来的抱怨信。 拆了全男门派的山门啊……妫环还记得，从前，星月大侠也做过类似的事。 拆一个不够，到处的都应该拆了。而她们，现在就在到处拆了。 终于。妫环想，前段时间，南面传来的凤凰清歌，她通过水惜也听到了。 “记得带点海鲜特产回来啊！”妫环对承启摆了摆手道。 “好的，城主。”承启笑了笑，带着灵兽红狼一起，御剑飞入高空，往东面海港疾驰而去。 明州城外，小桥来到了明州星台在城外山里的一个分部，跟随海港其她一些新生姐妹一起，到星台参观学习。 明州星台有三个分部，其一在深山之中，原本只是观测星象和天气的，后来研究的范围也扩展到了火器等等。不过小桥她们到这里来，并不是学习火器研发制作的知识的，这个包括在平时的教学内容里了，她们一直有在学习一些基础的理论。她们来城外星台这里，是来上半天的科学课的。 演练布阵，学习使用最新的火器，这是眼下最为紧要的任务。但她们的目光并不只在眼下，而是看得非常长远，眼下的胜利是重要的，而要将这胜利维持下去，就需要去掌控更为厉害的力量，名为科学技术的力量。 因此，在日程紧张的训练的同时，也安排了半日到星台参观学习。 半日的学习结束后，到午饭之前，还有些时间，小桥和其她几位姐妹都想着到星台各处看看，就一起找领队，问她：“小陆jiejie，我们能出院子去逛逛吗？” 带着她们到城外星台来的领队，是明州港航务司的小陆，是负责教授新生的教头之一。 “去吧，午饭前记得回来。”小陆说。 “知道啦！”小桥她们说，出了院子，在星台各处逛了起来。装备试验部在更后面的院子里，她们倒是不会去那里，就在前边逛。南边的山里多是四季常青的树，但也有些树的叶子是会变红或者金黄的，比如说山道边的几棵银杏树。 走过几棵古老的银杏树，小桥想着要到高处去远眺海面，便往建在一块巨大山岩上的竹亭走去。 山道的另一边，有几个人走下来，其中一个认出了小桥，叫住了她：“小桥？” 小桥转头一看，竟是认识的人，“竹星姐！” 在绝子谷，竹星送她的那幅“星辰同光”的星象图，就在她现在在明州的宿舍的床头摆着。 竹亭的位置，刚好能望到海面，能看见，海港里，最后一批即将北上的战船，正在进行最后的出航准备。 “我也想随船一起北上。”小桥说。 “守城也很重要呀。”竹星说道。 小桥想了想，说：“是呀。还有星台的大家，也在做好重要的事。” 微凉的海风迎面吹拂着，小桥问竹星：“竹星姐，你现在是在研究星星吗？”小桥记得，在绝子谷的时候，竹星说很想到明州的星台来。 “嗯。”竹星说，想了想，说，“以后，我们可以到星星上面去。” 小桥惊讶，“可以去吗？” “可以。”竹星说，“不过现在不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的。” “我也能学吗？”小桥问。 “可以啊！”竹星笑起来，“只要想学，都可以学！” 海港的方向，出航的号角声传来。 由明州港防务司教头海汐霞领队，最后一批战船，向北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