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狂风（三）
东面的泰城，城中文庙，入夜后，同遥遥望见的坐落于山上的孔礼派一样，灯火通明。 孔礼教派发源于泰城一带，因此这里与中原别处不同，这里的文庙虽也是由官府负责，实际上主持的是孔礼派那边的男。因为孔礼派正在举办共商讨伐越嵋山妖女的江湖大会，官 府也配合着将宵禁的时间往后延了一些。 许多的灯盏挂在文庙各处，墙壁上画着的那些“妻顺子孝”的经典故事，即使是藏身于院墙外的大树上，也看得十分清楚。 在早晨到来之前，或许就能将这些碍眼的垃圾画全部刮掉了，姚英想，如果她们能在那之前结束战 斗的话。 城内各处，尤其是文庙周围，孔礼派那边是有来布置防卫法术的，这方面就交由同行的越嵋山道长们去解决了。在有法术辅助的前提下，对姚英来说，要找到一个无人注意的时机，藏身到树上，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同样，对此时藏身于树林中或是城中各处的其她伙伴们来说，到目前为止，都还非常轻松。 戌时过半，橘红色的烟花忽然从城中的某个位置升腾而起，几乎是同时巨大的声响冲击扩散开来。 城里的那些乌纱帽男，大多都已由暗堂那边在今天之内一个个地精准解决了。剩下的那些，等它们集中到一处的时候，直接用一道烟花送走了。 在第一道烟花之后，更多的烟花在四处炸起，那些驻扎巡守的男也都被解决了。 整个泰城的周围都设下了静音法阵，内里发生的一切声响都无法传到外边。也就是说，她们可以放心大闹一场。 山上孔礼派那边的事，由越嵋山的道长们和神女渡的姐妹们主持解决。 姚英她们的主战 场则在城中，孔礼派那边留在城里的男，刚来泰城还没上山的侠男，从城外正在进入泰城范围内的侠男，都由她们来解决。 最后一道烟花升空，遮盖住了穿破空气的细小“咻咻”声，一些结合了机械傀儡技术和法术的小木箱被她们从树上或是屋顶上投掷出去，落在地上。 这些小木箱，是由越嵋山傀巧堂主导研发的战 斗辅助用傀儡箱，一个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对周身一定的范围进行防御法术的覆盖，保护周边正在战 斗的姐妹。 对她们来说，这一次既是正式的战 斗，也是对之后更多的战 斗的练习。此外也有一点特殊之处，这一次在泰城，除了开场的烟花，她们计划尽量只在有限的场合使用新式火器，将她们拥有新式火器这一信息万一被传递出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烟花盛开后的烟雾在夜空中扩散开去。她们从树上和屋顶上一跃而下，迅速进入文庙。 姚英手持大剑，穿过长廊的同时不断挥舞着，红色的“雨”流飞扬而起，打在墙壁上、灯笼上，迅猛而有力。 泰城内，以文庙为中心，一时数不清的它们在她们的刀剑所到之处倒下。 “雨”落后，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淡红色的雾气，在清冷的月光笼罩下，呈现一种静谧而妖异的美。 她们全力出 击，有序而迅速，山下的战 斗进行得十分顺利，结束得也非常快。 姚英站在文庙的后院小桥边，手握大剑剑柄拄在地上，抬头看山上，孔礼派的那些墨瓦红墙的建筑之间起了蓝紫色的雾气，很快全部笼罩在了雾气之中。 身边，留在文庙这边的一位来自越嵋山故事堂的梅苦言道长倾情介绍道：“那是奇香堂的师姐妹们倾情制作的迷雾。” 文庙这边也留有一位奇香堂的道长，道：“要是范围能再大一点就好了。” 是说迷雾阵的应用范围有限。最理想的设想的话，如果能直接覆盖整片九州大地，或者至少覆盖整个京畿地区，如果能实现那样的大范围覆盖，就好了。但她们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敌对方也并非一直静止不动。她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最大的努力，有针对性地将敌对方逐个击破。 “师姐，没事，我们配合着来嘛。”梅苦言道长说道。 她们故事堂做的事，就更加润物细无声了。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她们所编写的故事书，以及其她一些女子书会所编写的书，将替换掉所有那些男所写的糟粕垃圾故事，从意识上修正这被男所扭曲的世界。 她们越嵋山，可是有九大分堂呢。还有其她的许多全女门派。她们的力量，她们的智慧，汇聚到一起，将彻底掀翻这荒诞的虚假的“天”。 山上，孔礼派大殿前的广场上。 喧闹的侠男们忽然安静下来，同时望向一个方向。 就在刚才，不过眨眼之间，一具“咔啦”作响的白骨傀儡被从那个方向丢过来，丢进侠男之中。白骨傀儡尖锐的指骨刺穿了两个侠男的心脏之后，像被线牵引着一样，一跃又跳出了人群，消失在了璀璨灯光所不及的黑暗之中，将所有侠男的视线都带向了那个方向。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人，从黑夜之中现身，却只是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冷笑着望着大殿内和广场上的各路侠男。 侠男们都不禁恐 慌起来。这次来孔礼派的高手侠男不少，孔礼派内也有好几个中原（男子）武林公认的高手侠男，竟然都没有防备到这突然的袭 击。 “是暗堂！”有侠男喊，几乎破音。 “是越嵋山！”孔礼派的掌门大喊。 底下有孔礼派的生徒男立即应和喊道：“是越嵋山！” 周边的侠男们立即也纷纷应和：“是啊！暗堂就是从越嵋山分出来的！她们暗中一直勾结在一起！” 来自越嵋山暗堂的女人开口了，她的声量中等，但因内力深厚，几乎是炸响在每一个侠男的耳边。 “欢迎来到地狱。”她冷笑着说。 说完，女人转身轻跃几步，也消失在了灯光所不及的浓重黑暗之中。 不对啊，从山下到山上这一路，孔礼派十分铺张地挂了不知多少盏灯笼，广场外面怎么会是一片黑暗？有侠男忽然惊恐地发现这个事实。 孔礼派的掌门挥剑飞出，往女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在脚踩在了屋檐上的一瞬，被半空中忽然出现的铁链贯穿了脖子和手脚，动弹不得，只无力地挣扎了几下，脑袋就低垂了下去。鲜红色的液体从创口处喷 涌而出，如花“雨”般落在广场各处。 一些侠男惊叫出声，一些侠男吓得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广场外的黑暗竟然涌动了起来，蓝紫色的雾气从黑暗之中弥散过来，眨眼间就将全部的它们吞没在了其中。同时，无数漆黑的长手长脚形状的“鬼”从黑暗之中跳了出来，向它们奔来。 还能跑得动的侠男疯狂地冲进大殿内，丝毫顾不上不知道是在哪个瞬间就被铁链同样贯穿了然后挂在大殿屋檐下的孔礼派副掌门等各位高手，互相推挤着恐惧地大叫着。 那些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侠男们则瞬间就被长手长脚的“鬼”们撕碎。 “鬼”是幻影，在法阵范围内，造成的伤害却是实质的。 广场上再没有可以撕碎的东西了，“鬼”们就停在原地，静止不动了，看过去就像是一棵棵大树，安静地围绕在母树身边。 退到大殿内的侠男挨过了第一波攻击，不敢从大殿里面出来，只敢试探着丢一些符咒或是暗器出来。 四周安静无声，连一点点的风声也没有。 就在侠男们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包围着它们的黑暗深处传来了刀尖刮过石砖地面的声音，成千上万，扎在它们的鼓膜和心脏上，有好几个侠男当场就两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丢出去的符咒不管用，暗器也不管用。 有的侠男带了旧式火器，却是一用就炸膛。火蒺藜也是丢出去不到一尺远就炸起来。 紧接着，“嘭嘭”的声音响起来，有什么从黑暗之中飞穿过来，一闪而过，每响一声，就有一个侠男应声倒下。 黑暗之中似乎藏有一个神木仓手，而且还在不断移动，大殿内的侠男即使是意识到了，根本来不及躲藏，更别提反击，在意识到的那一瞬间，它们的脑袋就开了花。 上山的山道上，被迷雾阵隔开来的外面，战 斗也在进行着。 在阵内活动的姐妹都佩戴有特制的避毒符咒，不必担心。 “冷师姐，这边！”打头阵的越嵋山道长们正在为后方的主力指引路线。 冷溪踩着路边的一排灯笼，飞身而上，双剑所到之处，火光四溅。 与火光一同飞溅而起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红色“雨”点，随风飘落。 是天女散花阵啊，在后方的医者队伍里的梅晨心想，散的是一路上双剑之下所有倒下的侠男的血花，实在是美极。 天女散花阵，这是梅晨私自给取的名字，她从小看冷溪师姐练剑，一早就想过，要怎么样才能将冷师姐的绝妙武艺以文字的形式写下来，然后将文稿送到故事堂，由故事堂的姐妹写到故事里去。 山下，城中文庙。 文庙前殿前方的广场，石砖地面上，用某些被称为“不净”的材料拼了个非常大的“好”字。 是来自南边桃花帮的一位名为黄善善的姐妹提出来的主意，通过在地上摆这个“好”字来为在空中御剑飞行经过的姐妹鼓劲。 拼字的材料嘛，黄善善使用饿鬼阵，很轻松就处理好了。 上次在山里分别后，姚英这次再见到她，她的法术使用得又更纯熟了。 池雁前辈这次没有来，黄善善说她师姆回南边去了，似乎那边也有很多事正在进行中。 桃花帮似乎对于处理不净有着各种奇门百怪的方法，姚英虽已有所见闻，再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感叹，桃花帮的姐妹对于处理不净，是真的有着一种可以玩得非常开心的态度。 她们风城是直接就处理掉这些垃圾了，不会像山猫捉弄猎物那样玩耍。在风城，不净都被圈养在采粉院，用完之后就直接处理了，很干脆。 黄善善开心地笑着，和身边的暗堂姐妹聊着天。 姚英听着她们说话，望向山上，蓝紫色的雾气正在渐渐散去，看来那边的战 斗也已经结束了。 清晨，泰城周边起了大雾，将泰城环绕在中间。这一圈大雾实际上是控制人员出入的法术结界，由越嵋山的道长们主导维持。 城中，她们有序地开展后续的工作，主要由神女渡传文殿和风城女子武馆一起主持城中秩序，南边的绝子谷也来了几位姐妹，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的城中居民姐妹们进行安 抚和引导。 对于剩下的一些垃圾，则由神女渡祭坛那边的姐妹主导进行清理。桃花帮那边也来了一位医门的姐妹，带来了一些移动冷冻储存盒，似乎是要用垃圾做一些试验。 次日，姚英离开泰城，回到了邻近京畿地区的一处关卡要地，为接下来的事继续做准备。 很快，孔礼派没了，泰城成了生人无法出入的鬼城，这样的说法迅速地传遍了中原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