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连结起来的线和网
第二天，吴空没能将窗外树发新芽的消息立即就告诉万山师姐。因为有紧急的测绘任务，万山师姐一大早就出寺去了。 于是吴空在午间休息的间隙跑回了宿舍所在的小院落，将窗前的这一可爱景象画了下来，准备等万山师姐回来再给她看。她在书外世界学过素描和一点水彩画，在南无寺，也曾给文堂姐妹们编写的识字书画过插图。 万山师姐回来，是在她们出发往并州去的前一天晚上。吴空坐在窗前的书桌前，低头专注地审阅着一份小型火器的设计图稿，忽然油灯光线一晃，她发觉有人站在窗前，抬头就看到万山师姐正看着她笑，手里拿着只食盒，对她说：“傍晚路过县城外的烧饼摊，可香了，多买了两个，我过来的时候顺便拿去厨房热了一下，你要不要尝尝？” 因为赶路的缘故吧，万山师姐看起来颇为疲累，但眼神却是亮晶晶的，大概是因为映着油灯光亮的缘故，两颊勾起来的酒窝的光影变化，也让人觉得非常可爱。 “好啊。”吴空立即说，“谢谢师姐。” 将万山师姐迎入了屋内，接过食盒，给师姐倒水，然后立即就从书架上将前几天画的树发新芽图拿给师姐看，然后才坐下来开始吃烧饼。 热乎乎的咸菜烧饼，加了一点点的rou沫，确实很好吃。 万山师姐拿着画，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树看，感慨说：“这芽儿长得真快，你画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儿呢。” “是啊。”吴空点头。就像各地发展的萌芽，各种意义上的，也都在迅速生长着。 就是……她注意到师姐的黑眼圈，没忍住也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眶下沿。熬夜对她们来说都是常态了，任何能补觉的机会都是珍贵的，不论是在马车里还是在食堂里打一会儿瞌睡。将来，等局势稳定一些了，应该就能更好地休息了吧。 吴空迅速地吃完了烧饼，再次对师姐说了谢谢。 “明早见。”万山师姐说，拎着食盒，走到门边，回身挥了挥手。 “明早见。”吴空说，也挥了挥手。 第二天天还未亮，吴空打着哈欠，背着行囊，和万山师姐以及观星台的另几位师姐妹一起来到了山门边。武堂的几位师姐妹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们将承担这一次并州之行的护卫职责。 她们所有人的袈裟法袍之下，都各自备有一些兵器，武堂的师姐妹尤其备有多种兵器。她们会尽量避免使用火器，除非是在确认没有暴露的风险的情况下。 她们下山，来到县城外的最近的一个渡口，兰香女子商会的船已等候在那里，全员登船之后，立即就往并州的方向出发了。 计划建设新的火器工坊的地点，在并州大山深处的某个山洞，邻近有一个很重要的矿。她们也计划在两处之间铺设一些轨道，不久的将来，就能通过简易的货运小火车，来提高物资运送的速度。 目前，走水路是她们在这一带进行信息和物资流通的主要方式。一些时间上相对不那么紧迫的信息和物资，则通过山路进行传送运输。飞鸽传信也是一个方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于安全相关的考虑，即使是会进行信息加密的cao作，似乎也是较少使用的。 她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本简易的地图小册子，吴空一边听着坐在身边的万山师姐和兰香女子商会的人聊她们在并州的一些见闻，一边就拿出小册子，随意翻看着。 是这一带的一些主要水路和山路的地图。吴空望着纸张上的那些线条，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纸张之外。 从地处常山县郊区大山里的南无寺，往东偏南去，是并州，再到明州，再往南出海去，是隐雾岛。 往北，则是神女渡，再往北，是南有默大将军所在的北部边境。 往东，是风城女子武馆，听说那里有很多非常凶猛的女性武者，全城的女性都是习武的。 往西偏北，是越嵋山，更远的话，是边境以外的戈壁荒漠，以及雪山脚下、黄沙绿洲之间的天石城。 往西，有绝子谷。往西南，是花雨教。 各地还有各种形式的女子会，在非常有名的暗堂之外，有各女子书会、女子商会、女子武会等等，或低调或完全在暗地里活动。 海路，水路，山路，信息和物资的流通，主要是通过各女子商会、神女渡信使等等，暗堂和桃花帮也有她们的信息网，都是互通互助的。以明海公主和青郡主为中心，还有和南大将军南有默之间一起合作的信息网。 吴空看着手里的地图小册子，有些出神。 “师妹。”万山师姐叫她。 “师姐？”吴空回过神，转头看向万山师姐。 师姐看着她，又探头看了看波纹不断泛开的水面，说：“你之前说，可用铁造船只，能造得比现在的木船都大。” “是可以的。”吴空说，“不知道明州那边开始试验了没有，可能还没有吧？” 因为时间紧迫，在保证占有足够先机和优势的情况下，有些项目则暂时不是优先任务。不过在取得初步的胜利之后，肯定也是要开始迅速投入研究的了。 “真想早点看到啊。”万山师姐说。 “嗯……要不，我有空先画给师姐看看？”吴空说。不是概念图，也不是设计图，而是她记忆中那些巨大的船只在江河或是海洋之中航行的景象。 “好啊。”万山师姐笑着说。 船只偶尔会经过一些小的村落，吴空观察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似乎越靠近并州，在外或行走或劳作的男性就越少。 和明州一样，并州也是严格控制男性出入的。表面上的解释是，因为并州周围一带是桃花帮活跃的区域，男的不敢来，来了也不敢出。因为桃花帮神出鬼没，连明海公主这么厉害的人物都拿她们没办法，只能慢慢来想办法一点点解决。 尤其在田间劳动的，基本上都是女人。 近些年，因为一些怪病，并州及周边一带的男人越来越多只能卧病在床，甚至有不少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在明州，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听说有些人怀疑是不是桃花帮的女人动了什么手脚，又觉得女人能成什么事，便转而寻求迷信上的法子。听在外行动的师姐妹说，近来并州还出现了将男童送往山里献祭给山神姥姥，以求平息山神姥姥怒意的举动。 话说回来，在出现这些怪病之前，在田间劳动的本来就一多半是女人，不过是掌握话语权的男人们在书写时总是只写男性农民罢了。吴空小时候在乡下的姥姥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她从小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直没有去仔细思考罢了，直到来到了这里。 船经过一处水车磨坊，吴空饶有兴趣地盯着水车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再看不见了。 她们观星台也有一些师姐妹是做和水力有关的机关研究的。在水力之外，在海边或是海岛上的话，还能利用风力。她之前有记下来过一点相关的想法，也许以后能有时间再进一步研究。 她知道在这书里的世界，江湖上有些门派是使用法术的，使用的是灵力一类的神秘力量，但只有很少一部分的人天生有这个资质。南无寺也曾有过一些使用灵力法术的前辈，不过后来她们将发展的重点转到了一般人也能使用的工具和技术上。再后来，如果遇到有灵力法术资质的姐妹，则多半会推荐去越嵋山，或是一些别的专注灵力法术的女性为主（或只有女性）的门派。 而越嵋山作为中原武林最大的一个全女门派，也不止有灵力法术方面的研究。听说农堂就对农作物种植等颇有研究，奇香堂则对毒物制作颇有研究，还有一个傀巧堂，既研究灵力驱动的木器机关，也研究一些由水力或风力等驱动的木器机关。 如果将来有机会，也能去那里的傀巧堂看看就好了，吴空想。 看着河道两边的风景，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也没有梦到什么，就是很安心地晒着阳光的那种安静的睡眠。 被万山师姐叫醒，是在午饭的时候。听到师姐喊自己吃午饭，她立即就醒了。 在晃动的船只上吃午饭，对有些晕船的吴空来说相当有挑战性，连她很喜欢吃的一道烤茄子吃着也没什么味道了。万山师姐给她递了一些盐渍橘皮，她吃了一点，才感觉好了一些。 快到傍晚，才进入并州的地界。 船只在一个小渡口停下，渡口边有一个小院落，有几个兰香女子商会的姐妹守在那里。她们在那里煮了点简单的晚饭，吃完后，再次登船出发。 路上，兰香女子商会的姐妹们给她们讲了一些并州当地的逸闻轶事。最有趣的一件，是好几年前，并州的矿脉附近开始出现的闹鬼传闻。据说很多男人和男孩都是亲眼见到鬼了，甚至还有几个直接就吓死了。 紧接着，闹鬼是因为山神姥姥被惊扰的说法就流传了开来。不知道和南无寺塑造的女性神尊崇拜，以及百年来桃花帮在这一带山里的活动有多少关系，这一带的居民，对于山神是威严的女性，并不像中原的人那样根本无法想象这一点（毕竟中原的人已背弃真正的创生母神很久了），而是不怎么怀疑地就接受了。 这当然对当地的豪族女子夺得矿场的实际控制权，以及矿场大量削减男性矿工，也起了一定的助益作用。 吴空也猜测，明海公主得到明州和并州这两处封地，应该不是偶然，当时明海公主自己的年纪太小，应该是有其她人在暗中cao作，比如说，可能是那一位青郡主。 入夜后，她们进入舱内休息。也因为空间有限，吴空和万山师姐相互依靠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清晨，船终于到达矿场外最近的一个渡口。 渡口在一个村子的村头，她们下船之后，就往兰香女子商会所在的一个院落走去。 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她们注意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疯男正蹲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对着大树说：“男人下矿，不吉利不吉利……别靠近，不然山神姥姥会生气，会很生气……” “去年就疯了。”兰香女子商会的一个姐妹跟她们说，“年初还把家里的好大儿推河里去了，说要送给山神姥姥。” 山神姥姥恐怕是不会要的吧，吴空想。 到了屋内，她的注意力立即就被饭香吸引过去了。为了迎接她们，兰香女子商会的姐妹们还专门炖了鸡蛋羹，加了菌菇丝，非常鲜美。 到达山里的那个正在准备修建新的工坊的那个山洞外，是当天下午比较晚的时候了。 （故事虚构。前面提到并州的时候偶尔误打成井州，以并州为准，等至少上卷完结了再返修。姜元灵的部分提到过一点关于中原有姐妹往南到花雨教再往南出海，有姐妹记得不，还有在菀州见到的那本来自南无寺的识字书。以及，风城女子武馆，是下一个要出场的作者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