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刀与剑是女孩们天生的梦想
对方双手合十，对姜元灵和小桥浅浅鞠躬行礼，说：“贫尼法名如镜。” “如镜法师，”姜元灵和小桥称呼对方，接着自我介绍：“花雨教小桥。”“花雨教姜元灵。” 这还是姜元灵第一次在外边人面前说自己是来自花雨教的。 姜元灵穿书之前，这幅躯壳的主人是来自于北边的朝露女子会，那边的姐妹现在应该也知道姜元灵失忆的事情了，也就没说让她回去。 而花雨教大祭司让她代表花雨教往明州去，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她是花雨教的一员。外来人确实很难加入花雨教，但像小桥或是像她这样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虽然她们在花雨教内部的活动范围依然是受限的。 如镜法师微笑着走过来，引姜元灵和小桥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两位喝什么茶？”如镜法师问她们。 姜元灵看小桥，小桥则看向墙上挂着的木头牌子，按着印象选了一个，姜元灵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那两位稍等。”如镜法师说，返身往后边走去。 这时从茶馆外边走进来又一位比丘尼法师，手里拎着个装满了青菜的菜篮子，见到姜元灵和小桥两人只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对着如镜法师的背影叫了一声“师姐”，如镜法师便停了脚步等她，两人就一起往后边走去了。 姜元灵往窗外看，看到花净寺和茶馆的对面就是一片菜地。菜地中间有两间屋子，看墙壁像是原本是更大的某个建筑的一部分，似乎是拆除了其它部分之后就剩了这两间。 如镜法师很快就从后面回来了，一手捧着放了一只茶罐和一些点心的茶盘，另一手拎着一只小的炉子，走到了姜元灵和小桥的桌边，开始煮水烹茶。 如镜法师一边将茶具摆放到桌上，一边对她们说：“两位所见，对面本不是我们的菜园，而是一处男子学堂。” “我有印象。”小桥回忆着说。她并不常来菀州城，对这一带，就记得花净寺边上茶馆的点心好吃了。 如镜法师点点头，“现在的菀州城是没有男孩可去的学堂的，除非是请家教，或往北送出去中原那边的男子学堂。” “那为何不再建一个？”姜元灵问。菀州城有不少中原来的人，总不至于是忌惮花雨教的人到如此地步吧。 如镜法师笑了笑，为两人斟茶，说：“都说那个学堂被诅咒了，来的教书先生，不出一年半载，都会离奇身亡。比如上一个，是三年前吧？那个教书先生和一个学生一起误食了毒蘑菇而死。” 小桥听着如镜法师说话，拿了一块点心来吃，很快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如镜法师接着说：“再之后，就再没人敢把男娃子往那个学堂送了，就这么荒废了下来。也没人敢再建男子学堂。” 出家人不妄议生死，看来在这里却并不是一个忌讳的话题。 原来是这么回事。 姜元灵转头看小桥，竟见小桥脸上一瞬闪过一丝不太一样的笑意。她心底立即就有了一个猜测。 如镜法师也笑了笑：“许是风水问题。不过这么多年了，那女子学堂却是平平静静的，所以也有人传说是不是女子坊的人做的。州府的人专门查过，查了说不是，和女子坊的人无关，男子学堂的那些教书先生和学生们确实都是因各种意外身亡的。” 意外多了，就不太可能全都是意外了。 或者说，意外可以是人为的。姜元灵想着刚才在小桥脸上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笑意，但一时也不好直接去问小桥。 “我去为两位再拿些茶点来吧。”如镜法师说，起身暂时离开了。 姜元灵才注意到，小桥确实是很喜欢这里的茶点，说话的这一会儿，已吃了一半了。 姜元灵看向小桥，小桥就凑过来悄声对她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全部都是，但有一些确实是jiejie她们做的。” 对花雨教的做法，姜元灵并不感到意外。花雨教的人一直明白，人所想的东西是至关重要的。 北边来的绝大多数女人，或者她们在北边见到的绝大多数女人，和花雨教的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脑中所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些女人也并不是扛不动刀弄不动剑，力气再小，也还可以学习一些借用巧力的暗器，况且任何人在没有去学、去锻炼之前都是不会的，关键在于脑中是否有这个想法。 虽然花雨教本身并没有特别积极的文本形式的对外输出，但一直会与来自各地的女子书会交换或购买女子书会制作的图书。此外就是像这样，暗中保护着织锦女子学堂，或是…… 很快如镜法师回来了，端着两只白瓷碟子，碟子里装着一些颜色很好看的糕点。 “这些蔬菜糕，也是和师姐妹们一起做的，两位可以尝尝。”如镜法师说。 姜元灵拿了一块橘红色的，吃了一口，能吃出是胡萝卜的味道。因为是架空的世界，她也不太清楚这里的食物都能对应到书外世界的哪些朝代。她并不喜欢胡萝卜但也不讨厌，而这一块糕点她还蛮喜欢的，能吃出胡萝卜的那种淡淡甜味。 “用的这些菜，就是对面的菜园采回来的。”如镜法师微笑着说。 姜元灵听着，只觉得这糕点的味道又更好了。 随后她们又聊了一会儿，聊到姜元灵和小桥接下来要往东边去。 “你们要往东边去？会经过常山县吗？”如镜法师问。 “常山县？”姜元灵回忆她看过的地图，那大概是位于中原王朝的中部偏南一些的一个县，邻着一条大河，但主要还是多山。因为是一个相对比较重要的交通中转点，阿瑶在介绍的时候有着重提过几句。 “常山县那里有一间寺院名为‘南无寺’，我们和那里的比丘尼师姐妹是同出一宗的。”如镜法师说，“实际上，花净寺就是由从那里云游到这里的一位先师建立的。” 小桥一早就注意到身旁书架上放着的那些书，就问：“我看那些书有些封面上印了‘南无’两字，原来是从那里来的吗？” 如镜法师微笑点头，起身去取了两本过来，递给姜元灵和小桥看，“这两本识字书，就是从南无寺那边来的。” 姜元灵接过来，翻开看了看，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看到了一个应该只有书外世界的人才会写的符号，一个“@”，在某页的插图里的一块石头上。 “这本识字书，是南无寺的法师们写的？”姜元灵抬头又问了一遍。 “是的。”如镜法师回答她。 姜元灵盯着那个“@”愣了几秒，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而且有的插图的画法，真的很像是学过素描的人画的（她在书外世界上过的女工夜校的隔壁就是一间美术教室）。 看来，南无寺可能也有是从书外世界来的女人。 倒也不算太意外。 吃完了茶点，喝完了杯盏中的茶，姜元灵和小桥就告辞离开茶馆了。 离开的时候，姜元灵想，如果能稍微改一下路线，经过一下常山县就好了。但她们是要赶路去明州的，只能等以后看会否有缘相见了。 往回往客栈那边走的路上，她们停下来在一间亭子里休息了一下。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一会儿，就见不远处是一些从家里跑出来玩的女孩们。 坐下来之后，就听那边传来女孩们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孩大声地说：“……‘爹’的意思，就是说是储备粮，是除了当储备粮一无是处的废物。” 姜元灵一听就来了兴趣，边上的小桥也认真听着。 “我昨天看的那本书上说，神仙都嘲笑为何人间如此混乱，竟然多出了‘爹’和‘父’这些字出来。”另一个女孩说，“神仙她们说她们可没有造这些乱七八糟的字。” 姜元灵之前见到的那个家里有个“爹”，所以和其她小朋友不一样的女孩就哭了起来，哽咽着说：“我‘爹’才不乱七八糟，我‘爹’会煮饭的，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废物……” “只会煮饭这点事，不是废物是什么？”边上的女孩说，做了个羞羞脸的表情。 “神都厌弃XXX，让XXX活着就是极大的恩赐了！”边上另一个女孩说道。 “要我说，XXX就应该都锁起来，抛头露面的，也太没羞耻心了！”前边的一个女孩接过话说，“一点敬畏母神的心也没有，果然是低贱的XXX！女人们就不该生它们出来！” 女孩们的谈话在姜元灵听来非常有意思，而在菀州城这里，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罢了。（在她居住的花雨教最外边的那个寨子里，几乎是见不到这个年纪的女孩们的，她们都在更里面的寨子里生活。） 姜元灵注意到，这里所有女孩的腰间都佩着一把木头雕刻的刀或剑。那个因为家里有个“爹”而被群嘲的女孩手里捏着的木头玩偶，也是舞刀佩剑的十分魁梧的女人形象。 小桥注意到姜元灵的目光，笑着道：“刀与剑，那可是女孩们天生的梦想！” 姜元灵听着一愣，她一瞬想起来在书外世界的经历，那漫长又短暂的二十年，再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女孩们和小桥，忽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边上小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这句话在望乡堂梅月的好多本书里都有。我只是学着说了一下啦。” “说的很好。”姜元灵说，猛吸了一下鼻子，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那边的女孩们终于注意到了她们，其中一个女孩向她们招手道：“是花雨教的jiejie！” 她和小桥就走过去，和女孩们都打了招呼。 “你们都在织锦女子学堂上学吗？”小桥问。 女孩们点点头。 有女孩问：“jiejie，以后我可不可以加入花雨教呀？” 小桥轻轻摇头，笑着，说：“外边的人一般是不可以加入花雨教的。但你们以后可以来清水城玩，虽然那边的书舍很小，但有很多山里鲜果做的点心，很好吃的哦。” “jiejie，我以后想去花远镖局工作，我耍刀耍得可好了。”另一个女孩说。 花远镖局是花雨教姐妹参与运营的一家镖局，就开在菀州城，听说主要是和织锦女子商会有合作，也有一些别的业务，姜元灵都不太了解。 外边的人很难加入花雨教，但花雨教有一些对外经营或是共同经营的业务，例如一些茶馆、客栈、农园和镖局，她们可以在这些地方找到工作。 “那等你长大了别忘了哦。”小桥笑着说，用手掌和那个耍刀的女孩子简单过了几招。 女孩手里拿着的虽是木刀，女孩的个头也还不太高，但舞起来气势十足，刀风犀利。 姜元灵拒绝了其她想和她过招的女孩，主要是经验不足，怕控制不好。等着小桥陪着她们过了把刀剑实战的瘾之后，才和女孩们告别了，接着往回走。 回到客栈，雨忽然又下来了，而且雨势还挺猛。 晚饭前，阿瑶回来了，说先吃饭。等到很晚的时候，风离丑才回来。 姜元灵躺下了，又觉得睡不着，起来拿了刀，坐到了窗户边，听着外边的雨声，将她的佩刀擦了一遍，又擦了一遍。 刀与剑，是女孩们天生的梦想。这句话，如果早些就有人告诉她，会怎么样？ 但这些假设的问题也没有意义。 笔可为刀，纸可为剑，这么说也没错，脑子里的事情要先拎清楚了，才能明白要做什么。 而她现在就是要去做什么。 姜元灵将刀收回了刀鞘之中，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随身的地图又确认了一遍，才躺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