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观
独居华阳观,白居易很无聊。 说是无聊,倒不如说是寂寞,从元稹不辞而别的第二日开始便体会到的寂寞。 但是在来长安之前、在结识元稹之前,少年时的白居易也是这样独坐屋中苦读,并不觉得如何。怎么长了年纪反而不能潜心读书了呢?白居易暗暗谴责自己。 两个月前,二人相约一同搬入华阳观。随后一个多月,二人终日相伴,或褒贬文字,或议论时事,每每写就一篇策论或新诗,便让对方评判一番,好不快活。可约摸一旬之前,元稹留下一张字条告知自己因家中有事前往东都,甚至没有当面告别便没了踪影。那留下的字迹潦草不堪,全然看不出主人平日的风采。 这边白居易又新成一篇策论,自觉胜过往日二人所作,不禁生了几分得意。白居易撂下笔,正欲叫元九来品评一番,话要出口时又堪堪闭上嘴,反应过来微之去了东都。 白居易无奈地叹了口气,步入庭院。落日从山后露出半个脑袋,一抹残阳暖暖地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微微偏头。 不远处雪白的一团吸引了他,但白居易看不真切,便上前两步,发现这竟是一只狐狸。 ……真是稀奇,这种地方竟有这样白的狐狸。 白居易见它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似是十分乖顺,便挽了袖子,捉着脖颈将它拎了起来,仔细看了看。 眼睛在动,活的。 没有杂毛,白的。 嗯……带把儿,公的。 想到话本里狐妖与书生的故事,白居易不禁为了自己遇不上狐狸化的女郎同他共赴巫山云雨而生了一点遗憾。 白居易把狐狸放回地上,拍了拍它的头。那狐狸也极通人性,不跑不躲,一双水润的眼镜盯着白居易瞧,又主动用头顶去蹭白居易的小腿。白居易作势向屋内走,那狐狸竟也跟在他的脚边。 "既然你愿意跟着我,"白居易弯腰捞起狐狸,"那以后便陪我一起读书吧。" 白居易把它抱在怀里,低头对它说道:“此后你便随我姓白,至于名……” 狐狸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白居易,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不辞而别的元稹。 “就叫小九吧。” “你要是也像他一样不辞而别,再见面我就扒了你的皮毛做领子。” 白居易没说“他”是谁,但是狐狸有些心虚地向白居易怀里缩了缩。 话说白居易得了爱狐白九之后,发现它极为聪慧,甚至能晓人言,不禁对其更为宠爱。 白日里写了策论或新诗便要把趴在一旁的狐狸抱过来一字一句念给它听,也不管它能否听懂,俨然把它当作元稹第二,只可惜这狐狸不能张口说话。 ……不过要是能说话,一定会骂我罢。白居易想。 夜间,白居易更是与其同榻而眠,感受着白九的一团温热贴在自己身上方能入睡。这可是元稹也没有的待遇。 这日晚间酒醉,白居易随口吟出一首忆微之,又在纸上誊抄了诗句,便搂着狐狸胡乱在床上和衣睡了。 白居易曾听闻梦到一人是因为对方在思念自己,白日里还想这没良心的元九竟然没有一夜入梦,没想到这一整夜梦里都是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