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情意绵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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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心魔说得没错,李忘生刚在坐忘峰铺上化三清,谢云流便知道李忘生出关了,这本是他故意设计好的一个暗号,谁知李忘生并没有来看他,而先去安抚了师弟师妹,又看到李忘生站在两仪门上和祁进聊天迟迟不下来,心中早已等得不耐,此时见李忘生竟然和祁进谈笑风生,更不是滋味,于是左手一扫袖,将高剑和陆建平荡开,右手挑飞素天白的剑,那剑直指着祁进飞了过去。 但李忘生虽看向别处,其实又怎会没注意着他,这剑刚一飞出,李忘生便挥出气墙,将那剑拦在了祁进面前,用手接住。 祁进刚要发作,却被李忘生挡在了身后,而后李忘生便从两仪门上跃下,白衣广袖,翩然落地,站在谢云流面前。 谢云流眼里哪里还有祁进,顷刻间便把方才的不快抛掷脑后,看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人,只觉得满心欢喜,道:“见师弟身姿又轻盈不少,想必闭关大有所成,不如来和师兄比剑?” “那便请师兄赐教。” 李忘生习惯了谢云流从前的冷嘲热讽,此刻见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心中一动,只觉得脸颊发烫,倒有些不习惯了,便赶往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好用紫霞功起势。 退后时,他分明听见旁边围观的弟子在小声议论:“咦,掌门他好像脸红了。” 李忘生心想,这群弟子天天和谢云流一块练剑,果真也沾了点那人不羁的性子,变得有些胆大妄为了,若换了以前,怎敢如此议论长辈,随即又想,罢了,多些张扬也好。 对面的谢云流却未用太虚剑意起招,道:“师弟,从前切磋总是你用紫霞功,我用太虚剑意,这多无趣,不如这次交换吧。” 这倒是出乎了李忘生的意料,他虽很少使太虚剑意,但修行却从未落下,但见谢云流眸间闪烁,总觉得他另有盘算,不止切磋这么简单,然而还未想清楚,谢云流已经一招九转归一将他推了出去。 高手过招,胜负本就一瞬间,更何况谢云流已趁李忘生不备,先手得势,李忘生暗想,师兄若再开了紫气东来,补我几招,我便只能认输,谁知谢云流却并未如此,反而颇为认真地一路铺着气场,背后几柄气剑毫无威力地朝李忘生射去,李忘生侧身轻松躲过,又吃了几招不痛不痒的太极无极,但他失了先手,这样一路追着谢云流近身,花了不少功夫。 当谢云流一招镇山河插在他身上时,李忘生哭笑不得,也终于明白,谢云流这是在戏弄他。 卓凤鸣、上官博玉和于睿听说谢云流和李忘生在切磋也赶来太极广场,还好按住了已经快要气得暴走的祁进。谢李二人的切磋虽看似散漫随意,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谁也插不进去,碍于众弟子在场,祁进想破口大骂也骂不得,只得无能狂怒:“谢云流实在太过无耻,这哪是切磋,分明就是调戏!”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调戏纯阳宫掌门,也只有剑魔一个人能干出这种事了。 “不愧是……大师伯……”众弟子的表情好不精彩,而人群中谢晓元一张脸憋到通红,想到谢云流那日的露骨剑意,与今日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他正想着,却见李忘生剑势变了,剑尖点地,如荡秋千一般直到谢云流身前,便出手大道将他定住。 太虚剑意,以静虚、紫虚、金虚三脉主修,静虚飘逸,紫虚凌厉,金虚厚重。这招乃是洛风的成名之招,而后又传给了静虚众弟子。众人皆知谢云流走后,是李忘生教洛风习剑,可洛风剑术小成后,便再没有人见过李忘生用此招,只有谢晓元看得眼眶发红,他忽然间明白了谢云流的真意,他想要调戏李忘生并非不假,但他更想看到李忘生使出当年他们一同创出的剑招。 果真谢云流脸上浮出缅怀之意,随后剑势也变了,李忘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再见他的眉眼,是许久未见过的温柔缱绻。 “师兄……你……” “忘生,莫要分心。” 两人剑下又过了数十招,招招都是年少时对阵时用过的,即使过了数十年,当年在山中一同修行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几十年间,两人心绪不同,爱也好,恨也罢,当年的事却一遍遍在心中、在梦里轮番上演,片刻不忘。然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刻骨铭心记住这些的,不单是自己一个人。 原来君心似我心,目光交汇时,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人说出一句话,只将这心意化入了剑意,招招式式间,便已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于睿和上官博玉看得眼眶发红,祁进先前还紧握着剑的手也松了开去,卓凤鸣拍了拍他肩膀。在场的弟子连大气也不敢出,更是传来几个弟子的小声啜泣。 平生所学已尽数使完,李忘生正欲收剑,却听谢云流道:“忘生,再来呀~” 谢云流心有所感,剑意又转,两人心意相通后,好似也有了平生未有的默契,李忘生见谢云流剑势收了倾颓,大开大荡,惊若游龙,明心见性,如拔云见雾,便也运剑乘风,顷刻间,又过了数十招,两人皆是心随意动,竟又创了一套新的对招。 纯阳弟子亦被剑意从方才的沉默中带出,个个仰着脖子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拿笔将这一招一式画下来,这番酣畅剑斗,恐怕此生只得见这一回了。 忽然谢云流跃至李忘生身后,拉进距离,李忘生反手格挡,却没想到谢云流招而不发,只用剑贴了他的腰背,随即转至身前,剑风扫过了他的脸颊,似如情人般温柔抚摸。 “咦?!”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叹。 李忘生也兀地一下脸红,下意识一招曲则全退后数尺,低声道:“师兄向来以剑为尊,此举是否有些不妥?”终是没把下流两个字说出来。 “咦,和师弟切磋,酣畅淋漓,心神舒爽,妙不可言,兴之所至,剑之所向,心之所往,有何不妥?” 李忘生无奈,心道到底是谁巧舌如簧,只是他没料到这一恍神,谢云流又贴身上前,将他罩在剑影里,却步步虚招,只弄得他面红耳赤,左右为难。见李忘生已经招架不住,谢云流一剑刺进他的腰中。 在场围观众人皆是来不及反应,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见谢云流轻佻一笑,长剑一挑,将李忘生的腰带给挑飞了去。李忘生本就穿得宽袍广袖,此时衣带一解,整个人更如展翅的鹤一般,他见谢云流笑得促狭,被撩拨得心如擂鼓,终是手足无措,未在空中稳住身形,便要坠落下去,却被谢云流拦腰抱住。谢云流一手揽住李忘生,一手抓住了那散在空中的腰带,将两人的剑掷于地上,运逍遥游踏空而去。 变化来得太快,众弟子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往上看,哪里还看得到那两人的身影。 “这……大……大师伯把掌门拐走了!” “大师伯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都说我们纯阳双人轻功名动江湖冠绝天下,与大师伯和掌门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大师伯的剑虽然有点……那个,可是挑飞掌门腰带这招却十足精妙,若非顶级的剑法,这腰带早被割成两段。” “奇怪,我怎么走不动了?” 众人再仔细看那插在地上的两把剑,分明是谢云流走前丢了一个生太极和一个吞日月,看这威力,没一两个时辰是走不出去了。 听到身后传来纯阳众弟子的哀嚎,谢云流这才满意了:“哼,敢对长辈指指点点,这就是惩罚。”他在空中突然发力,将李忘生打横抱在胸前。 一系列的变故后,李忘生总算是恢复了镇静,只是双手无处着力,只得顺势攀住谢云流的脖子,一下子离谢云流这么近,心跳得更快了,却还是劝道:“师兄何必与晚辈一般见识?”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哪是生太极和吞日月这般简单。”谢云流心情大好,直飞至一崖边山石之上,方才停下下。低头见一片雪花落在了李忘生的眉间,遮住了朱砂。 谢云流伸手将那雪花轻轻拂去,却突然愣了一下,这般亲昵的动作,少年时期,他也对李忘生做过,原来那时他已心动,而那时的李忘生,是否也如现在这般,面若桃花? 原来这桃花,他早已遇见了,便俯身下去,将一记轻柔的吻印在了李忘生的额间。 “忘生,在你闭关期间,我将剑阵又俢了一回,弟子我也教了,有几名已剑术小成,能成大器。” “我将平生的剑意心得编成册,留在纯阳,可供后来的弟子参习。” “忘生,你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谢云流难得如此认真地问李忘生,随即又将那腰带系回了他的腰间,道:“方才是师兄孟浪了。” 李忘生摇摇头,看向谢云流的眼睛已是波光盈盈:“师兄,如今我修成半仙之体,本就不应在纯阳久留。其实当初下山后,我想过去东海找你。 “然后呢?” “当时想着远远看上一眼便离开。” 谢云流想象着李忘生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堪,便将他轻轻揽在怀中:“傻瓜,师兄可不像你,若是我喜欢的人,便要像刀剑一般拴在身边,远远看一眼,怎么能够?” “刀剑这个比喻倒是有趣。”李忘生的眼里浮现出了暖意,“我却见过师兄在夜里挑灯看剑的眼神,有多温柔。” 李忘生这是在暗示什么吗?谢云流心想,上一次他可实在算不上温柔,到了今夜可得好好表现,好让师弟知道,他到底能多温柔,便低头咬着李忘生耳朵问道:“忘生可愿意今后与师兄一同云游四海,同修同行?” 果然见到李忘生耳朵也红了,声音却还是温温和和的。 “忘生自然是愿意的。” “忘生可愿意与师兄结为道侣?” 这下李忘生露在衣领外的脖子也红了。 “自然也是愿意的。” “便只是‘愿意’而已?” 谢云流掰过李忘生的脸,见那人好似已被煮熟了。李忘生依然努力维持镇静,认真问道:“那忘生该如何作答?” “当然该答‘求之不得’”。 说罢便吻住了李忘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