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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写道:“养德家眷在何处?” 王俭写道:“已被接到南京。但恩师不必为此担心……”他的笔尖顿了顿,“学生前来非受人所逼,当说客是虚,实为解心中之惑。” 于谦口头上又随口问了他科举的事,一面写道:“你心中何惑?” “天下大义,忠君报身,为国为民,蹈汤火而不悔。此乃恩师一生所求之抱负,为何受叛贼之官?” 于谦心中略乱,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现在是这样的身份?世事无常,有些事不是义所能套用的。杨士奇的遭遇,自己的遭遇,很多原因加起来,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但是被自己的学生一问,他仿佛就被问住了。实在无法在王俭面前承认、现实影响了他的抱负方向。他艰难地写道:“忠于天下而非一人。事已至此,建文余党不能蹙平,必经战祸。建文帝名正言顺,湘王也有爱民之心,遂投之;当初大道抱负未改。” 王俭写道:“兵部杨部堂带学生面圣,皇上金口玉言,只要恩师将功赎罪,以前的事便既往不咎。” 于谦看罢心道,养德果然不是做官的料。他回写道:“心意已决,不能顾仕途。你速回南京交差,不要多做逗留,勿让家眷无辜受牵连,我于心不忍。” 写完于谦便大声说道:“我有公务在身,不能与养德游历江湖,他日有缘在叙不迟。” 王俭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好起身拜道:“恩师有事缠身,学生不便多叨扰了,告辞。” 于谦便拿起桌子上的纸在烛火上一点,丢进一个茶杯里,然后倒水一冲,竟仰头印了下去。沉声道:“立刻离开江西,越快越好。” 王俭拜了一拜,“学生明白您的苦衷。” …… 此时南京皇宫里,朱瞻基与两个重臣说了一些话,然后想起来提及:“那个王俭说服不了于谦。” 杨荣道:“皇上圣明。王俭与于谦交情甚厚,若能意外不辱使命固然是好,但臣派他去不是寄希望于此。于谦在朝时得杨士奇看重,又得皇上知遇之恩,此人非有真才实学不能如此。他是明白人,既然先背叛君父投身于贼,若再叛建文余孽、陷恩师杨士奇于尴尬境地,名节不存,此生再难有所作为。皇上金口玉言免他的罪自是一言九鼎,无须质疑,但他重回朝廷后又如何面对百官?于谦必然早早就提防事后清算……恐怕他不会回来了。” 杨荣接着说:“不过做‘反贼’亦不易,在湘王那边于谦的身份显然不能得到完全信任。在此紧要关头,王俭只要和于谦见了面,被武昌知道了,湘王会作何感想?只要他们上下离心,铲除于谦事小,关键在于汉王军在九江被收编的几万叛军。于谦费了不少力气拉拢叛军军心,汉王叛军上下得报,对于谦也是感恩戴德,只信于谦;一旦于谦丧失兵权,这几万人一时如何为建文余孽所用?” “甚好。”朱瞻基点了头,又对张辅道,“杨公的计谋可用,朝廷兵马也能在堂堂之阵上击破贼军,江西湖广何愁不平?” 421-440章 第四百二十一章旧伤 于谦在景德镇没有什么闲心在外走动,但匆忙路过市面时也亲耳听到了一些风声。路边茶水摊子上有闲人说:“从南直隶过来的人看到徽州来了很多外兵,阵仗是要打仗,景德镇会不会遭兵祸?” 摆摊的老头也不忌讳,当街就说:“景德镇这地方,一百年遇不上一回仗。甭说是宣德皇帝还是建文皇帝,不都是大明朝的天子,干咱们平头老百姓甚么事?” “就怕一打仗,外地的兵来了就要抢,没听说过‘兵过如洗’这一说?只是东西被抢就罢了,别丢了性命,大伙儿是不是该找地方避一避?” 于谦等人匆匆从人群中走过,也不知道接下来人们又如何评论。其实对于民间的事猜都猜得到,既不是外族大规模入侵,人们对谁胜谁负根本就不在乎的,景德镇的县官是谁封的同样无所谓,只在乎自家一亩三分地而已。 于谦同样不在乎百姓如何说法,他现在心里有些烦躁,主要是牵挂王俭突然来访的事。身边的武将自不必说,除了汉王军降将,都是永定营湘王那边的人,见到自己突然与陌生人见面岂不在意?还有随行的侍卫同样是朱雀军中的,大多不清楚底细,于谦猜测里面会有监视自己的细作。 他心里想,这件事可能引起猜忌。与王俭突然相见时,自己情急之下竟胡编了个名字,细思一番,此举显然是个败笔……真是常言说得好,千里马也难免有失蹄之时。 ……在一个手握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身边,连个耳目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武昌城楚王宫中,内侍省的夏雨在详细地说话:“此人自称陈养德,江西景德镇生员。查档无此生员名字;据我们手里记录于谦的诸事卷宗,其关系人脉中亦不曾有陈养德此人。卑职发现卷宗中有王俭这个名字,表字养德;加上当时在饭馆中情形,于谦脱口称养德。故疑为此人,待查实。自称陈养德者已被我们的人监视掌控,离开景德镇县衙行馆之后,他与几个cao外地口音的男子见过面,可能是‘伪朝’jian细,所有人都已被监视住。因事涉于谦,大伙事先得了命令决不能轻举妄动,所以现在江西咱们的人还没拿下陈养德。只要王爷发话,即可差快马传信,拿了此人严加拷问来龙去脉。” “你们做得不错。”张宁赞赏了一句,实则是赞后面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的做法,他沉吟了片刻,“王俭……” 记忆之门打开,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人,也很久没有想起过了,但张宁慢慢回忆起了在南京时的光景,想起这个名字来。 张宁沉思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别对王俭动手,放他走。其他与之见过面的人,还有机会的话便拿下押回武昌拷问……”他一开始口齿清楚,后面的话音就有些颤音,眼睛里也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夏雨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下移,发现张宁左手背上的筋绷起,正使劲按在腿上。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隐忍的疼痛感,心下微微有些同情。 夏雨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蒙蒙。时间才到七月,夏的炎热尾巴还未散去,但潮湿的秋雨一下在空中似乎也嗅到了初秋的凉意。 张宁挥了挥手:“照我说得去做罢。” 夏雨拜道:“告辞。”她离开了内阁,径直到宫中去见姚姬去了。 她来到姚姬住的凤仪楼,走进厅堂,只见顾春寒和张小妹也在姚姬身边,在这些人面前应该也不必回避,夏雨便躬身回禀道:“属下已把江西的事告诉王爷。” “知道了。”姚姬脸上的微笑未改,好像刚刚和张小妹等人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夏雨站在原地没动,接着说:“还有一事,刚才属下见到王爷时,看到他面露疼痛之色,想来可能是腿上的旧伤复发了,要不要请个郎中去看看?” 姚姬道:“一会儿晚上看他会不会来与我一起用膳,来了我亲自问问。若是没来,再请郎中去他那边。” “是。”夏雨这才拜退。 就在这时,张小妹有模有样地屈膝作了个万福,柔声说道:“夫人,我要回去了。” 姚姬微笑道:“看来我不用问他,晚上问你就行。” 大家都听明白是说张宁旧伤,张小妹脸上微微一红没说什么,只觉得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