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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是听过张宁在大场合下说大道理的,而今不料他三言两句就服住了这帮斗字不识的新兵。 就在这时,安静中一个声音道:“草民斗胆,敢问王爷,法令里说将士服役后识字的可充官府吏员,吏员也可考官,此话当真?” 张宁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的青年,一眼便看出此人应该不是什么劳苦百姓,长期受苦下力的人没有他这样的肤色和气色。张宁便道:“法令用过皇帝印玺及内阁大印,当然不是儿戏……你想做官?” 那青年抱拳道:“草民科举多年不中,秀才也考不上。在家着实不甘,又无门路,无奈之下只觉从军是一条门路。” 张宁笑道:“三年后你要是还活着,也没犯法,你没补到吏员就来找我。” …… 此时的南京南城营寨里,英国公张辅也在军中巡视。他坐在椅子上,周围都是肃立的将士,空中还回响着“噼里啪啦”的鞭声和人的惨叫。 不远处的木桩上,几个壮汉被五花大绑上身赤裸,皮鞭不停地猛抽在rou上,过处就是一道血痕,壮汉也顾不得骨气大声惨叫求饶。 张辅回顾众军,五十多岁的人嗓子依然洪亮中气十足:“目无军法纵兵抢劫,一人五十鞭,打满实数为止!” 一个汉子大声喊道:“英国公饶恕俺吧,若非家中举债,卑职也不敢抗命劫掠……” 这时便有一众武将跟着求情,还有人发牢sao说收入太少穷的叮当响。张辅没法回应大伙的众人的述说,因为规矩军费等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但他照旧铁面无私治军以严,并不下令停止鞭打。 下面的土上还跪着一个披甲的武将,他趁势磕头道:“末将知错了,英国公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罢!” 张辅听到这里,顿时大怒,一拍椅子扶手喝道:“士卒劫掠尚情有可原,老夫故不治死罪,而今贪图财物纵容部下,从中抽取钱财,罪无可恕死有余辜!来人,斩了!” “英国公饶命!看在末将追随您出生入死的份上……饶命!” 张辅站了起来,一挥手不为所动,转身便走。 大帐中除了总兵官以上的大将,还有一个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陆佥事。陆佥事上前见礼,说道:“皇上曾言英国公乃国家之器,社稷重臣,今日观之果然名不虚传。” 张辅淡然道:“宣大来的兵几无南直隶籍贯的人,殊不闻外兵如匪,若讲情面不严治军,必生乱象。” 陆佥事收住笑容,说道:“下官派人尽力查了一番,明白了一些事,不过最要紧的是弄不到叛军的大炮。各地在大小战役中,没有俘获过叛军的重炮,故无从下手……咦,今年正月神机营过江后胜了一仗,对手是叛军主力一部,携带有重炮,但是他们却没缴获重炮,叫人查问了一下说是被叛军炸了,真是可惜得很。” 陆佥事继续道:“不过咱们也算弄清楚了一些东西。”他蹲下去捡起泥地上的两块石子,“咱们的将军炮和虎遵新炮是这么打的,头上落下来,一个坑;而叛军的重炮是这样的……嗖,横着飞,在地上跳一路,所以厉害多了。” 张辅问:“锦衣卫能督造出叛军那种炮?” “这可不行,起码一年半载弄不出来。”陆佥事道,“下官在南镇抚司呆了多年,交趾弄来的神枪、神机营用的火铳、船上用的各种火器都算是见识过,炮要打高了然后才打得远,就跟射箭一样,抛射总比平着射要远。炮要打高,落下来它就是一个坑,没法子。” 张辅皱眉道:“那贼军是如何做到的?” “出膛的炮弹力道大很快,就可以平着射又打得远。据查贼军重炮的炮筒要比咱们的长,究竟是怎么造的,得先弄来一蹲才知道。”陆佥事说罢沉吟了片刻,“不过应该不好弄到手,密探消息贼军对重炮管得很紧,而且动辄数百上千斤的东西,通过细作也不好运。倒是还有个办法,把造炮的人逮几个回来。” 张辅道:“那还请陆佥事尽快着手去办。” “皇上无日不重湖广之乱,下官自当竭心尽力。”陆佥事忙道。 张辅回顾左右大将道,“内地作战无非攻守城池、战阵拼杀二样,战阵上不敌,处处受制。咱们应通晓贼军战术,切勿墨守成规。” 众将齐声道:“末将等谨遵国公教诲。” 张辅满意地点点头,将一叠卷宗丢在桌案上:“这是老夫差人审讯查问诸次大战的记录,作战过程、将士见闻、兵器种类等都书写在内,誊抄了几份,你分去看看,然后再议。诸位没有不识字的罢?” 大伙一阵哄笑,气氛总算轻松一些了。这些高层将领不是功臣贵族就是将门之后,家境条件自不必说,不仅习武艺弓马,更习兵书,若是字都不认识那确实贻笑大方了,不考文人科举倒是真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偏见 推开驿站中的窗户,只见低垂的柳枝下的干燥黄沙土上印着阳光的斑驳点点。一个戴着宽沿铁盔的武士正弯着腰捧着一束草看马咀嚼进食;一个戴着方巾穿着长袍的人正对这边的某人打躬作揖。 白凤娇的目光不必远眺,只是眼前的小小景象,已与在苗疆的感觉大为不同。 屋子里,饭菜已经摆上桌,同座的人还有出使武昌的苗使龙答;以及龙家头领之子龙二,这个龙二便是白凤娇本来要嫁的人。不过现在百姓和龙姓已很容易地达成了妥协,联姻要继续,只不过从白家族中重新挑选小娘嫁给龙二,两族继续联合对付石人教的威胁。 白凤娇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见龙二蒙头蒙脑的,便小声问:“还没消气?” 龙二道:“我不是气,是觉得白jiejie可怜,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武昌有什么好的,这地方也不远了,也就是地方平点,没那么多山。坏处可就多了,我们过日子和汉人不同,难不保他们嫌这嫌那,白jiejie不受委屈?” 老头子龙答也帮腔道:“别说汉人了,同是苗人,边寨外面的熟苗还看不惯生苗。” 大伙儿对这桩和亲在心理上都不怎么舒服,白凤娇是苗疆出名的美女,却要嫁给外族,感情上总是不愿意。特别是龙二,虽说苗王会另外在族内挑女子嫁他,但无论怎么挑龙二还是觉得没人比得上白凤娇。 “偏见?”白凤娇用一个苗语词汇大概表达了意思。 龙答点头道:“在苗疆见着汉人,总觉得他们和咱们不一样。咱们的人到别的地方,也该差不多,反正是外人。” 龙二指着自己的锥形高帽子,就像堆了一坨牛粪的形状,说道:“今上午护送我们的汉人武将,还笑这个。” 白凤娇沉? ?了一阵,上下打量着龙二,这小子又黑又瘦,不过脸长得还算周正,胳膊腿也不歪。她突然问:“龙二,你是不是真喜欢jiejie?” 饶是苗人女子大胆,当场还有龙答等人,白凤娇突然问出这样直接话来,龙二也有点尴尬,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垂下眼皮使劲点了点头。 白凤娇见状道:“你敢不敢半路把我截走,又有办法摆平这事?” 龙答吃惊道:“可不行,若是白姑娘反悔了,起码得赶紧派人回去告诉苗王和龙家头人再作打算!龙二,你记得头人是怎么说的?你决不能胡来!” 众人遂沉默下来。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