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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二二 风雨白洋淀(4)

    黄远岱到了码头,跟着他支援过来的狐狸淀大当家,也在片刻后到了。

    黄远岱没有进水寨,就在码头边的亭子里,跟曹云烨等人勾画眼前的战局。

    “我们围了一个千人队,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出了不俗战力,州城的胡子不知道我们具体有多少人,接下来少说也会派一个千人队来救。”

    黄远岱在泥土地上画出了莫州、白洋淀、狐狸淀地图:

    “眼下国战正在紧要时候,胡子的兵力都投到了正面战场,留在后方的人马并不多,整个莫州城,就只有三千驻军。

    “我这回将莫州、瀛洲境内湖淀的人手都调了过来,共有四千之众,大部分在外围待命。

    “如果莫州的胡子,只派一个千人队来救,我们仗着熟悉地形、擅长水战,合围聚歼并不难。

    “届时,我们此战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曹云烨搓着手不无激动道:“只要灭了这两个千人队,整个莫州就剩了一个千人队的胡子正规军,防守州城可以,要分兵出来把守地方县乡就难了。

    “等到了那时,我们再扩大队伍,在县乡招募好汉,便能将影响提升一个层次,军营也不用建在白洋淀,直接就能摆在唐兴县城!”

    说到这,曹云烨眼中满是向往之色:

    “占有了城池,有了稳定的兵源与财源,掌握了地方权力,我们就不再是匪盗,也不是山野好汉,而是堂堂正正的王师!”

    站在曹云烨身后的李虎,被他这番话说得双眸明亮、热血沸腾。

    州县乡野之中,不乏刘实这种得了好处,便投靠胡子给胡子磕头,并趁机大肆敛财的地主富人;

    也不乏王二那种为了出人头地、荣华富贵,而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但如他李虎这种不愿做亡国奴,不愿给胡子做狗的,也是大有人在。

    仅仅是这回,他投靠了曹云烨,乡间便有不少青壮慕名而来。

    他们一方面是在这些时日,如李虎一样,被胡子与刘实等人害得不轻,想跟胡子拼个死活;另一方面,也是不愿看到祖宗的大好河山,被一群蛮人窃据。

    之前他们空有一腔怨忿、热血,却杀敌无门,只能卑躬屈膝的忍着,现在有李虎这个他们熟悉的侠勇带头,加入到曹云烨麾下来,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这也是曹云烨早就想拉李虎入伙的原因。拼命的活计事关重大,有熟悉、敬重的好汉带头,跟完全去投一个陌生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可以想象,只要他们占据了县城,到时候振臂一呼,一定会有大量青壮来投,队伍的规模立时就会不一样。

    曹云烨说得激动,黄远岱却神色淡漠,摸着山羊胡不置可否。

    “先生觉得曹某说得不对?”

    曹云烨转念一想,自己就意识到了问题,面容变得肃然:“莫州要是只派一个千人来,那也就罢了,倘若两千人倾巢而出,我们只怕没有胜算。”

    这一战打不赢,那什么都不用说,根本没有未来的发展可言,能在白洋淀里逃窜游弋,避过这场灭顶之灾就是万幸了。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曹云烨立马问。

    黄远岱掏出腰间的酒葫芦,仰头想要喝一口,却一滴酒也没倒出来,他顿时意兴阑珊,把酒壶丢给曹云烨:“去,先打酒来。”

    ......

    一日后,水寨得到消息,莫州的胡子兵马已经出城。

    曹云烨等人神色冷峻。

    莫州的胡子,选择了倾巢而出!

    除了留下两百人守城,其余人马都快速向水寨赶来!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曹云烨连忙问黄远岱。

    “你觉得该当如何?”黄远岱边喝葫芦里的酒边问。

    曹云烨不无迟疑道:“先生,就算我们中有不少修行者,但对方近两千人,我们怎么都不是对手,还是先弃守水寨,遁入湖淀中避祸吧?”

    黄远岱把酒葫芦塞上,挂回腰间,摸着山羊胡呵呵笑道:“怕什么?

    “莫州兵马倾巢而出,此举正合我意。他们要是不这样来,我想要把声势闹大,还需要费不少事。现在倒好,一切都简单了。”

    李虎觉得黄远岱在吹牛皮,吹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曹云烨则是怔了怔,吃惊道:“先生还有别的大图谋?”

    “大图谋谈不上,一点小谋划罢了。”

    黄远岱拍拍自己的肚子,将狐狸淀的大当家叫到跟前来,“你立刻汇合老三所部,在湖淀边缘聚集,胡子兵马到了之后,放他们进来,不要露头被发现。

    “而后将我们事先准备好的草船,运到芦苇荡中布置妥当,等我命令。”

    对方领命而去,曹云烨不明所以,黄远岱则眺望着芦苇荡,不无惋惜的感叹:

    “可惜了,这是春夏之交,芦苇绿油油的;倘若是秋冬之时,芦苇枯黄,老夫何必这么费事,一把火就把这些蛮子给烧了。”

    说着,他招招手,叫来一名修行者随从:“给苗大当家传令,让他打开红色的锦囊,按照里面的方案行事。”

    “是!”

    安排完这些,黄远岱才回头看向曹云烨:“曹大当家,你不是要放弃水寨遁入湖淀深处吗?老夫准了。

    “不过,得等胡子的援军到了近前再走,还得作仓惶状,引诱对方追击。记住,不要跑得太快,免得对方完全失去你们的踪迹,追不上不追了。”

    曹云烨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先生这是意欲何为?”

    黄远岱笑得很神秘,“意欲何为?杀人啊意欲何为。”

    曹云烨:“......”

    黄远岱接着道:“大当家想要扩大队伍,跟胡子好生较量,这是好事,可扩大队伍不一定要占据县城,只要有钱粮,就不愁没有好汉来投。”

    曹云烨最缺的就是粮食,闻言眼前一亮:“先生能弄来钱粮?”

    黄远岱淡淡道:“莫州的钱粮可是不少。

    “这些时日,胡子到处强征军粮,想要运往前线,这些都是我大齐百姓的血汗钱,你说,能让这些胡子拿去打我们的王师吗?”

    ......

    胡子援军进了白洋淀,逼近水寨的时候,先派了精锐修行者来报信,被围在小洲的千夫长,立即带了精神,竟然率部主动发起了进攻。

    黄远岱早早上了轻舟,在几名随从的护卫下,隐入了芦苇深处,曹云烨也不迟疑,在胡子援军赶到的前一刻,带着部下撤出战斗。

    不出所料,近三个千人队的胡子,面对一千多不战而逃的水寨好汉,立即划开桨奋起直追。

    这是必然的,他们到白洋淀来,本就是为了剪除曹云烨等人,除掉这个祸害,要是今日无功而返,来日曹云烨再攻打县城杀人,那该怎么办?

    眼下曹云烨所部就在眼前,当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双方的追逐纠缠中,伤亡必不可免,不过仗着熟悉地形,曹云烨的人伤亡并不大,要不是为了践行黄远岱的安排,不能甩开胡子,他们早就跑得没了影儿。

    白洋淀到底水域宽广,双方纠缠了几天,也没打出个结果来。

    而在这时,三千胡子忽然收到莫州急令,让他们立刻舍弃曹云烨所部,回援州城!

    原来,就在他们跟曹云烨周旋的时候,一千多河匪忽然出现在莫州城外,声势浩大的攻进了城池!

    唐兴县城在西,临着白洋淀,莫州城在东,临着狐狸淀,两个湖淀本来就是相通的,黄远岱麾下的人手跑去攻打莫州城并不费事。

    莫州城本来还有两三百人马,加上刺史府的衙役差役,再强征一些青壮上城助战,在胡子修行者高手的统御下,面对一千多河匪,要守城并不难。

    最不济,怎么都能坚守一段时间。

    可问题在于,河匪们一到城外,就有内应杀出来,打开了城门,河匪们没有费事就冲了城池,直奔刺史府。

    跟曹云烨攻打唐兴县城一样,河匪们在半夜直奔刺史府,杀了胡子刺史、别驾等高官。

    刺史别驾都是元神境,下场却跟唐兴县的胡子县令一样,根本没抗住河匪中的高手的猛攻。

    只有长史跑了出来,立即派人通知白洋淀的军队回援。

    跟攻打唐兴县不同的是,进了莫州城的河匪,莫说没有当晚就跑,而且还在城内大摇大摆、不急不缓的调运府库的钱粮!

    胡子军中,最不缺的就是马匹,既然不缺马匹,那自然就不会少了马车。

    在河匪们的快速装卸下,一队队马车将府库的粮食、布匹、金银珠宝往外运,让莫州城的百姓,着实看了好一阵热闹。

    不少有良心的人家,拿出自家的酒rou银子,不断往马车上加,加不下了就往好汉们怀里塞,希望他们能吃好了有力气,多杀些胡子。

    而一些家风不错的大户人家,则派了族中子弟加入河匪,一方面是助战,另一方面也是要跟好汉们保持联系,方便日后王师大胜的时候能有个功劳、出路。

    正在追击曹云烨的两三千胡子,得知后院失火老家不保,在长史的严令下,哪里还顾得上一群河匪,立即就调头往回撤。

    在他们回兵的时候,曹云烨麾下四散逃窜的船队,从各处迅速集结到一起,跟在他们后面不离开,不时还反过来袭扰一番。

    胡子们跟曹云烨所部纠缠了几天,本就劳累,眼下既着急回援莫州城,又要分心应付曹云烨的袭扰,难免身心俱疲,警惕心大减。

    等他们快要靠岸,稍稍松了口气,觉得曹云烨不敢上岸,他们终于可以摆脱虱子的时候,两边的芦苇荡里,忽的冲出来无数草船!

    这些船只上都载满了干柴干草,还洒了不少油脂,在冲出来的时候,就全都被点燃了!等到胡子们发现自己被火海包围时,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许多人被烧着,许多人在惊慌中落了水。

    纵然是修行者,在正常战斗中,可以借助船只腾挪转移,不熟悉水性同样能作战,但到了现在,水域成了他们的炼狱。

    曹云烨率部跟了上来,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别部河匪,养精蓄锐多时,此刻从四面八方同时向胡子发动了猛攻!

    他们大多熟悉水性,落到水里的胡子,收割起来毫不费力,就算头上是燃烧的船只,他们也能在水下神出鬼没。

    纵使他们在船上打不过胡子,但只要掀翻了船只,凿穿了船底,让胡子落入水中,这便是他们的主场。

    胡子阵脚大乱,争相逃窜。

    因为跟河岸还有一段距离,能成功脱身的寥寥无几。

    这是一场兵力相当的战斗。

    这又是一场绝非势均力敌的战斗。

    总之,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