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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爱你三天三夜》

    

第四十七章:《爱你三天三夜》



    无上至尊的齐组长面对她四个手下。

    她学习王姗的驭人术,把所有人的工作内容合成一本册子,印了四份,她是连夜做出来的,累坏她了,早上面色枯槁像女鬼。

    所以周报这个东西还是有好处的啊,对领导是大有好处的!直接从周报里复制,顺便查一查谁在谎报功劳。

    是不是你呀,祁凡?

    “大家对自己的考评有没有意见?”她拿腔捏调,抖一抖册子,“我是按照这个,客观打分的,如果还有意见,咱们当面说,不要有情绪。”

    组员只能看到自己的成绩,而她统揽全局,看着他们猜来猜去。权利的滋味香气扑鼻,她恨不得立刻飞回家给她妈讲,她如何把四个人管得心服口服。

    她用余光看着祁凡,他低着头翻工作总结,没有高兴,没有不高兴。

    “我有想说的…”白婷婷低声开口。

    “好,白姐第一个。还有其他人吗?”

    一片寂静后,祁凡举手:“我也有。”

    “那你第二个。”

    “没有了,那我们就散会。我今年刚来主任办,感谢大家的支持、配合,明年我们组团结一心,再接再厉,好不好?”

    没人鸟她,白婷婷象征性点了点头。

    这还是她从老齐的演讲材料里摘出来的,效果不好,有点油腻,下次还是不要胡咧咧了。齐组长新官上任,边学习边进步。

    她看向祁凡:“你出去等一会?”

    他讳莫如深看她一眼,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小男孩和她装深沉,一会就让你知道齐总的厉害。

    等会议室咔哒关门,白婷婷不安地抬头又低头,呐呐:“你…你好像给我打高了。”

    她看着白婷婷,白是出了名的软柿子,连跟人对视都不敢:“你新来,不太清楚办公室的情况,之前王总都是把我放最后一个。”

    “我清楚啊。”

    白婷婷小心抠着桌角,诧异地咬住嘴唇。

    “今年是我给你打,不是王总也不是池月,我有我自己的考评方法,”又名人人平等法,“你没有比别人少干活,为什么把你排在后面?”

    白婷婷笑了笑,脸红红的,她三十大几,但长得很年轻,小姑娘一样。

    “最后一名扣九成绩效,王总找我商量过,大家家里拮据,都不容易,拜托我来顶一顶…”她把手放回腿上,苦笑,“我家里条件略好些,我老公…”

    “行行,你停停停。”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贫富差距会把她逼成变态的,“白姐,这跟你考评没关系。照你这么说,反正有钱,不工作不是更好了,干嘛还在单位受气呢。”

    “家里还是想让我有个体面工作,家庭主妇毕竟…”不言而喻,“对吧。”

    齐佳直叹气:“我都能猜到王总怎么说的,你忍一忍,给大家垫一垫,等过两年,我给你调到机关喝茶——对吧?”

    白婷婷的脸更红了。

    “先不说这个事到底几成把握,万一王总过两年调走了呢?升了呢?”白姐能不能学学池月的机灵劲,“到时候新来一个领导,人家翻咱们几年的考评,一看,有个人总是最后一名,印象多坏呀!”

    照理说,白比她大,她应该尊敬些。

    白婷婷羞涩道:“齐佳,没看出来…你平时都不说话的。”

    “我这…”皇上不急太监急!

    她才不是不爱说话,她心里的吐槽都装满三箩筐了。还好现在有池月跟她一起吐槽,以前她跟她妈讲办公室的破事,从早讲到晚讲到第二天早上。

    “再说了,你是我的组员,你考评排最后,我也不好过呀。”她劝说,“咱每天早八点打卡,晚五点又打卡,一天九个小时既然都花出去了,肯定也希望有个好结果,对不对?”

    现在就是很后悔。九个小时,如果她少在女厕所玩会手机,她得干出多少惊动地的大事,做个齐副总也未可知呢。每天兢兢业业都在弥补以前的懒惰,现世报。

    白婷婷嗫嚅道:“你的心我明白,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甘心,但时间一长,确实也没有干劲了…像小凡,年纪小有活力,我都两个孩子了…”

    “王总也有孩子呀!”

    “但她有老公帮她带…”

    “你就听他们说吧,我反正是没见过。”她正色,“我保证,你只要在工作上获得一点成就感,你一定会越干越出色的,这是个正向循环,你一直甘愿在底下,死气沉沉的等着王总发落,那就是死循环。”

    她也是来了主任办才开始端正工作态度,人需要一个转机,幸好她的转机没有等到她四五十才来。

    白婷婷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你说得在理。”齐佳以为她要“但是”了,但她只说:“我叫小凡进来。”

    “别,等会…”祁凡让她头痛,“你让他等到整点再进来,还有三分钟。”

    白婷婷瞥她。

    “怎么了?”

    “你说话真像池组长。”

    “我才不像她呢。”

    在这三分钟里,她也确实想到了池月,尤其想起她笑盈盈的声音:“他那套给谁用都一模一样的,带你唱歌,带你打羽毛球,带你去家里玩猫,带你去秋名山飙车…”

    “什么秋名山!”

    “逗你玩的。他会开赛车,技术蛮好的。”

    “F1?”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业余的!”

    “就是说啊,F1多烧钱。”

    祁凡前三步已经做完了,是不是该带她飙车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脸,她还挺期待玩赛车的。

    “你是什么问题?”她官方式双手交握。

    祁凡想了一会,好像在用这个时间观察她,他揉了揉额头:“组长,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哦,正好我也想跟你聊一下。”她往后一靠,“我跟你说好什么了?”

    他闪过一丝困惑:“什么?”

    “我都被你搞糊涂了。我想不起来我跟你说好什么。”她伸伸手,让他把册子递过来,她翻到他的工作清单,在细则下画了两笔横,哈哈,她准备的笔这不就用上了吗,帅得很。

    “你对比一下,我给你派的活,是不是比白姐少?”她有点忧愁地叹了口气,“我承认,我呢,是很看好你的,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偏心。”

    她不说了,留待他自己想。

    祁凡愣了片刻,迟疑:“偏心…我?”

    “对呀!”

    祁凡不解,他皱起眉来,事实上他很少皱眉,这更让齐佳觉得自个驭人有方。

    “好多杂活,我都分给别人了,把那些可以给王总说道说道的,留给你干,是不是?我的论文也是。”她特意咬中“我的”,“就带了你的名字,没有别人。”

    她强调他的特殊性,把他捧高,祁凡擅长她也擅长。

    他撑着下巴,视线躲开她。

    “我现在觉得,我这样做不大合适。”她摇摇头,“其他人也不满意,来找我,说我安排得不妥当,我反思了一下,以后我打算改一改,给大家派同样的活。”她若有所思,“你能力强,我自然会偏重些,我刚当组长把握不好分寸,让大家不开心了,让你也不自在,希望你别介意。”

    她盯着祁凡略带狐疑的脸色,真想把池月拉过来看她表演。

    “这就是我想跟你聊的。”她关心道,“哦还有,等明年我想给你评先进,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但是吧,池月和我推的名额只有一个能报上去。你要是有这个想法,你告诉我,我给你多分点活,能者多劳嘛,让王总知道咱们组不比池月他们差呀。”她娓娓劝说,“举荐流程挺麻烦的,你要是懒得弄,你也告诉我,省得我忙活了,直接给池月包办就是了。”

    “你回去想啊,不着急的。”她把先进个人意向递给他,“你慢慢看。”

    王姗把外派草拟递给她,也是这个轻飘飘的样子,她最爱干的就是挑内斗、画大饼。但你也不能对谁都用啊,底下人一起骂你,逮个合适的用一用就行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她坐得端正些,一副非常愿意和他洽谈的样子。

    “…没有了。”他其实还没有问出第一个问题,而且他真的忘了自己要问什么问题,他没有想到齐佳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人,她一直都像没有长嘴一样。

    从她的婚纱照都不难看出她正在忍耐一段非常难受的无性婚姻。主任办女多男少,他当然很清楚女同志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但他还不够熟练。如果他说“今天是我爸的忌日”,齐佳只会觉得这是他泡妞的手段,但季濯就很真实,光从这点,他已经失去了和她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她能看穿他,他就变得没意思了,孙远舟甚至都比他更神秘。她时常搞不懂他,也就时不时试探他。

    晚上她学她跟祁凡说话悠闲的样子:“你慢慢看啊,不着急。嘿嘿。”说完她问孙远舟,“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有气势?”

    她已经给她妈模仿了一遍,讲第二遍失去了部分激情。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他从招待所搬到了青玉基地附近,效仿徐万河,彻底实现跟工人同吃同住。这边条件差,但信号好,他和徐住双人间,挑徐不在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或许是徐万河有意给他留单独空间,毕竟孙远舟只有三十,他肯定会有一些世俗的欲望,他一个老头没必要凑热闹。他们达成了默契的共识,徐万河每天十点准时消失半个小时,他可以给爱人打电话、视频、对着撸管…但他也只有半小时,因为外面真的很冷。

    “你为什么这样拐弯抹角?他评先进,更要黏着你不放了。”孙远舟有点不悦,鉴于目前形势大好,他不会让这种不悦惹恼她,“你应该跟他明说,叫他不要再搞花心思。”

    “你是为了花心思离家出走吗?”

    他想逃避,又想跟她见面,好捏她的脸:“对,是我不理智。”

    她笑出了声,笑了会,她意识到他过于温和,于是又不笑了。

    他还在那里重复叨叨:“你还是明说了好,夜长梦多。”

    “这种人你不能和他明说啊,脸皮很厚的,硬碰硬,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她每次都答:“我没这个意思,是不是你想多了。”他的答复保准一样,他们就是这种人。

    “而且我还要用他呢,他很好用。”她趴在床上,小窗看季濯的聊天框,但他并没有给她发消息,“祁凡写东西很灵光,我准备所培的时候,他代我写的那几个…”

    “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呀,明年春季开始,所培硕士,以后你可别得意了,咱俩一个学历。”

    “三年的,还是什么学制?”

    “快的两年半就能拿双证,池月说有人这么干过。”她得意道,“放以前,我这算半工半读,积极青年。”

    她跟白婷婷聊过,几年前白也要申请,家里没同意,说耽误事、太辛苦、要顾家。

    她妈倒是相反,表现出强烈支持,老齐在肯定也赞同,孙远舟么,他从来不干涉她任何事,一个钱包有什么话语权,谈不上支不支持的。

    “这个评职称管用吗?”他问,“好像去年改了,现在什么政策?”

    她抬高声音:“半个小时,孙远舟你就打算跟我聊工作?”

    “聊其他的也行。”他补充,“你问问有经验的,非全政策是几年一换,大小年,别赶上不好的时候。”

    “我不需要你提醒我!”

    “好。”

    五分钟到了,她把面膜撕下来,挤一挤,精华液黏糊糊的流到指缝,她故意放到手机边给他听黏液的粘连声。

    “你别这样。”他中气不足地说道。

    “你给我撸看看…”

    她逗他玩的,他却义正严辞:“不行,一会老徐回来了。”

    “他十点半才回来,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弄。”

    她心里不喜欢老徐,他的行为助长了孙远舟煲电话的不良习惯,她还必须接,不接,仿佛可怜的徐万河白挨冻了。

    “这边不供暖,零下七八度我们都是合衣睡觉的,我给你脱了,一会老徐进来我来不及穿…”

    “哎呀!”她突然尖叫一声,她妈隔着墙骂道:“你叫魂了!”

    “怎么了?”

    “我论文给返稿意见了,好快,还没几天,就来邮件了…”

    孙远舟心想来得挺合适,他不用再给她表演撸管了:“怎么说的?”

    “大修变小修,这群人不给你找点事他不痛快。”她把电脑打开,“他最好别落到我手里,等我以后升到十三级,我就去当所报的审稿人,我见一个大修一个报复社会。”

    孙远舟笑了:“你这么霸道。”她一个七级半的小组长挺有主意。

    “你觉得我有戏吗?”

    “你只要一直干,十三级是保底的。”

    “等到我六十高寿了!”她大言不惭,“四十岁吧,先定个小目标。”

    “你这目标可不小。”

    “我要改东西了,拜拜孙远舟。”她毫不犹豫地挂断,相比第一次返回来的意见,这回她心平气和多了,至少没有把鼠标摔到地上。

    也可能因为第一次她手边正好是孙远舟的鼠标。

    她真正躺下都十二点了,后知后觉她妈没做柔软cao,不过听她那声大吼,应该没事。

    她入睡得很快,人一累、一充实,睡意嗖一下就来了,平时她在床上玩半天平板,越玩越睡不着。

    她看见地上有束鲜艳的玫瑰花,她捡起来后,前方又出现一条LV项链,不拿王八蛋,接着是一个香包,她盯了半天,难以判断这是不是假的。

    终于走到尽头,人影逐渐清晰。祁凡拿着易拉罐拉环跪下:“我爱你。”她惊叫一声,怀里的东西散落在地,它们变成灰消散。她心痛不已,埋怨地望向祁凡,但这哪里是祁凡,她自己正举着一枚破铜烂铁的戒指求婚呢。

    “靠!”她吓得从床上坐起来,她的玫瑰花、项链和皮包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冷汗往下流。她在自己眼睛里看到了nongnong的欲望,物质欲、控制欲,她正打算用一个拉环以小博大。

    她的脑子像走马灯一样巡游,祁凡的脸换成她,他做过的事一件件她都做过。

    什么《爱你三天三夜》!只是因为谢坤循环放这首歌。爱个头!

    或许孙远舟的建议是对的,她应该跟祁凡明说,这种人不挑明了给他难堪,他还在原地做梦呢。

    祁凡的东西她早就玩腻了。她从初中开始,就学会拾掇心思,摆布喜欢她的男生帮她写作业,说起来很可笑,这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为数不多擅长的事。

    她和祁凡都势在必得,坚信暧昧关系可以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得高高的。

    她还没经历现实的残酷,她觉得走捷径多么容易,四个仆人近在咫尺。

    祁凡才二十二岁,他还没明白,钱是很难、很难、很难赚的,华润府是很难、很难、很难买的。

    就连她的狗屁论文,都是很难、很难、很难写的。

    她有个非常宏伟的目标,她希望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出现一个提携她的男人,轻松把她送到更上一层,她把这个倒霉蛋踹开,继续她的跳跳乐。

    但这被证实没成功。她最终只得到一点蝇头小利,还有一套随时会被判给孙远舟的房子。

    一路她浪废了太多心力。她的时间很宝贵,本来可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才六点出头,她的闹铃还没响,她擦擦脸上的汗水爬起来。这个点她妈应该起了,但她没听到声音,客厅昏暗,她自觉地开始煮麦片粥,活就摆在那,她不干她妈就得干,谁也别想推。

    等到七点她妈还是没音。

    “妈。”她敲敲门,“起了,吃饭。”

    趁着煮粥的功夫,她洗了把脸,脑子总算冷静,她顺手把她妈挂在椅子上的内衣洗了。穿多久了,搭扣都歪了。

    她坐在饭桌边等着她妈,继续点季濯的聊天框,他还是没有消息,她要不要主动发一条呢?“我这周末有时间,我们去厂区看看”…之类的。

    她把手机倒扣,又去拍门:“你在干嘛呢!”

    她打开门,她妈躺在床上,一条腿挂在床下,不省人事状。她脸都吓白了,探鼻息,老太太还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