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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没关系的,都一样

    

第三十七章:没关系的,都一样



    赵飞龙最终还是来了,他一整夜没睡觉,在机场坐到凌晨两点,准备和姓孙的刚一刚,但他越坐越膈应,想,万一明天他真按照贪污的老图开工了,自己不是完蛋了?

    但他又想,妈的,来青玉山本身就跟死绝了没两样,大家都是流放三千里,谁怕谁?

    到两点半,他认输了,拖着疲乏的身体上车。

    从接到委派通知,他就自觉患上抑郁症,恨孙远舟,恨国纪组长刘峰,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的前任,贪污犯,害死他了。

    老婆舍不得他,跟儿子一起,哭哭啼啼地抱着他不让走,他心都碎了,抑郁症也更厉害了。

    他盯着时间,催促司机快点开,孙远舟说六点肯定就是六点,晚一秒都不行,他连整个设计院都敢举报,捏他赵飞龙就是踩蚂蚁。

    他刚一刚孙的志气,已经一丝都不剩了,当人产生了恐惧的心,便如脱缰野马般一路滑坡,他后悔了,早知道一下飞机就赶来,六点准能到。

    一路辗转,腿像灌了铅,等他站到孙远舟面前,他都怀疑自个已经累死。

    但同时,他也发现他的抑郁症不治自愈了。

    05:58,日出,乌云下遍山浓雾,不仅冷,可预料的是又一场暴雨。

    “一路辛苦了。”男人一身是的矿泥,摘下手套冲他伸出手,“国勘的孙远舟。远近的远,船的那个舟。”

    他在安排人马着手防洪措施。

    赵飞龙看人一向准,他当即明白,想好好干下去,活着走出山,只能指望孙远舟。他的名气已经一炮打响了。

    他足够有魄力,他勇于担事,他管得住这群乌合之众,最关键的,他眼瞅着绝对不会抑郁。

    在平和镇定的注视中,赵叹气,最终握手示弱:“设计院赵飞龙。飞龙在天。”

    “好名字。”

    就这样,孙远舟的草台班子正式齐活了。

    …

    他都裹上军大衣羽绒服,齐佳这边还穿着短袖,像祁凡这种火气旺盛的小年轻,坚持穿短裤,在球场上,大长腿好不帅气。

    陪王总打羽毛球,双打,一边是她和祁凡,另一边是王姗及另一位副总。

    王姗戏称这是青年组对阵老年组。祁凡笑道:“什么老年,壮年组!”给王总逗得乐开花。他不怎么怕王姗,也不会故意让着王姗,打得有来有回、全力以赴,让他更显出三分少年人的纯真。

    齐佳知道这都是假的。也可能是她戴着有色眼镜,看谁都不干净。

    她坐在长椅上。她没打一会就累坏了,换池月代劳,池月低声讽刺:“你不是狗腿子的料,连球都打不动,还想讨好领导?”

    她给齐佳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到手边。

    以前是假明艳,现在是真恶毒,齐佳明白她是关心人,也明白她是在自嘲。

    嘲笑自己连续三年拔得考评头筹,却依然选不中外派,周围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唯有她池月还在主任办原地踏步。她怕改天连齐佳也上去了,把她落在后头,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假想敌绩效倒数第三,绝无可能同她一竞高下。

    齐佳盯着祁凡的背影,他和池月交错接球,他健美又灵活,每一次都主动防守住刁钻的位置,以免池月跨步滑倒。

    她用很多美好的词形容他,阳光明媚、善解人意、秀外慧中…假人最完美。

    祁凡找到她直言,希望她给他打最高绩效,最好比剩下的人高两档,她震惊得笔都掉了,祁凡微笑着蹲下身给她捡,双手呈上,他眨眨眼,仿佛以他们的关系,这是件理所应当的正常事情。

    他的脸俊秀依旧,他的语气和煦依旧。齐佳颤巍巍地接过笔:“你说什么?”

    祁凡便把他的诉求原样重复,落落大方,毫无赧色,让她更理解到,在他的价值体系下,他视其为惯例,这也代表每一任他的组长,都被他这样“使用”过,包括他的第一任池月。

    她该做什么,骂他一顿?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骂起。去给王总告状?这分明是不上台面的内部小事。她最后蚊吟两声,拎起包败逃。

    人性微妙不可言,并非一句两句就能批判对错。她下楼时祁凡一如既往地送她,跟她聊热播剧,给她尝他新烤的饼干,他最后问她要不要周末去他家撸猫,为了避嫌,人很多的,不用担心。

    她内心的风浪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想问池月,所谓的“管不动祁凡”,是指这回事吗?

    祁凡一记漂亮的扣杀,伴随着王姗的赞许,拿下了这局。他用毛巾擦脖颈的汗水,吸汗衫焊在结实的男性躯体上,勾勒出肌rou漂亮的轮廓。他走过来蹲到她身前,像只庞大但温驯的狗:“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脸湿漉漉的,眼里有璀璨星光。

    他是个堪称完美的男孩,他当然可以好好利用他的性魅力和情绪魅力,正如齐佳自己做过的那样。她不惮以最大的猜疑揣测他人,她此刻看祁凡,满脸都是心眼,浑身写着算计,这和他的暖男表象是非常割裂的。

    …她到底戴没戴有色眼镜?她糊涂了。

    “厉害,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由衷地感慨。池月也走过来,她默默看着她,不动声色,最后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齐佳气不打一出来。你把这么个坑货甩给我,你自己倒舒坦了。真是人心不可测。她又感到伤怀,就像大学磨大作业,生出念头:没意思,不想活了。仿佛死可以解决掉眼前的所有困境,但很明显她是非常怕死的,一如赵飞龙。

    她再次选择了遁走。她给孙远舟打电话,让随叫随到的孙主任给她指导方针,虽然他已经不是主任,但他在任时还是有些手腕的。

    至少没人敢置喙他的考评。

    孙远舟下到地底四百米的矿洞里,陈英英在洞口拿着他的手机,指挥矿工把热设备放下去。

    青玉山局部降到零下。

    直通山体的甬道深邃黑暗,陈英英恐高,他往下瞥一眼,立即退两步,卡在手脚架的护栏上喘气。孟宁也怕,隔两公里是青玉煤矿的临时基地,羸弱书生早早跑过去歇大晌了,美其名曰,“帮孙工监督卫星信号”。

    陈英英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来电人“齐佳”,哪位?孙远舟从来不把家里的事告诉他,他的边界感太强了,防人防得太严实了。

    他调成免振静音,想,这厮不识时务,没接还一直打,不知道孙主任最讨厌连环call吗?

    齐佳换成语音消息,槽点之多六十秒根本说不完,分了四条发出去,发泄完坐外头,王姗和池月还在更衣室里。

    考虑到孙远舟被小男孩气得离家出走,她效仿季濯,把主语换成“我有一个朋友”。

    这一招用在孙远舟身上不怎么明智,他看完语音转文字,冷着脸把手机扔回口袋,说:“赵飞龙在发射塔有点高反,我去看一眼他,待会老徐过来顶班,他腿不行你跟他一块下去。”

    陈英英“齐”了几声,最后也没敢问齐佳是谁,他嗫嚅着:“我我我有点恐高…”

    孙远舟平静地看着他,他显而易见极其不愉快。

    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愉快过,只是副词程度深浅的区别。

    ”我去,我去。”陈英英连忙改口。群龙无首,首来了。从上到下都意识到,国勘的孙远舟不是好好先生,别跟他拉扯卖惨耍滑头,他一丁点人文关怀都不讲,他只认工期、进度,和付国明的文件。

    陈英英有点怀念过去的孙哥,他来青玉山以后变了样,具体哪里,说不明白。

    “孟宁呢?”孙又问,得到了“基地”的回答,他丝毫没有给孟县长情面,“有遥感的人,他去那干什么?叫他过来。我知道他冷,冷也得过来,找他们借件衣服。”

    “还有,县里拆迁办的批下来没有?孟宁有没有联系他们?邹什么,那个什么…邹代表哪天来?”

    “呃,我,那我问问。”

    孙远舟面无表情盯着他。

    “孙哥,怎么了,你是渴了吗?”

    “你问呀!”

    陈英英夹着屁股跑去对讲,孙远舟疲惫地坐在马扎上,刚刚承受过英英的重量,螺丝有点松动,咯吱咯吱,他怕给坐塌了,于是又站起来。他手脚冰凉,胸口又全是汗,湿冷的气候看样子是没完没了,他只能尽量适应,适应得越快,越少承受痛苦。

    环山路崎岖险峻,越野车像是蹦蹦车,发射塔上紫外线强,戴着墨镜依然灼得眼圈掉皮,快到山顶,他臀部快要颠裂开,赵的助理跟他说,赵飞龙高反越来越厉害,趴在总控台上吐酸水,感觉快死了。

    “不要夸大其词…”信号卡顿,又断了。

    他回忆成峻上次在大同旅馆摔坏的手机,他理解了那种崩溃而无助的感觉。他和时间赛跑,没有人站在他这侧,每个人都想躲在他的翅膀下,事实是他根本就没长翅膀。

    付国明说的是对的,领导者应该抓大放小,他事事都关心,事事都想把握在手里,按他的预期发展,这是不可能的。

    是他的管理方式错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赵飞龙瘫在集群制冷机旁边,高功率散热让他暖和,孙远舟没功夫嫌干净脏的,他把赵飞龙衣襟的污秽擦掉,省的闻着这股酸臭他更要吐了。他半闭着眼不搭理人。

    “能不能行!”他几乎是吼着问,“赵飞龙,说话!”

    “能…能行…”他握住孙远舟的手,烫得像是发烧,两只手一个冰的一个热的,助理说他吃过高原康了,单纯身体素质不好,前几年去藏区也是生不如死。

    孙远舟不知道设计院为什么派个病秧子来,是看赵不顺眼,还是看自己不顺眼,或者两者兼备,他和助理一左一右把赵飞龙架起来:“你现在就下山,住我那里。”

    “我能行,我要继续干…”

    “行了!”他止住赵飞龙的哼哼唧唧,“没说让你歇着,你明天后天大后天还得来!”

    “啊?哎哟…老天爷…”

    赵飞龙苦着脸,长吁短叹。

    “你自个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我再问一遍,你能坚持吗?你实话告诉我,实在不行你回去,你这样也耽误我工作。”他深吸口气,“不用你担责,我去跟国纪商量。”

    赵飞龙楞住了,他像只破麻袋被孙远舟拖着往前,他咽下嗓子里的酸:“你是认真要干吗?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狗屁地方吗!”

    “我知道。”

    “你…”

    “已成定局。过去的事发生了不可能改变。工程不做了?我们踩油门肇事?”孙远舟笑不出来,他把赵飞龙往上垫了垫,“尽人事,听天命。往前看。”

    赵飞龙沉默一会,被拖上车时,他终于开口:“我可没打算耗在这等死!你装什么装。”

    “…我没装。”如果必须看到一个确定的成果才肯做事,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未来隐于山雾,任何人都不能保证什么承诺什么,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定的。”

    “你心可真宽啊。”赵飞龙讽刺,孙远舟砰地把后座车门关上,对司机嘱咐,“开稳点。”

    这其实是句废话,车技再好,也抵不过蜀道难,赵飞龙势必要在塑料袋里呕得七荤八素,晕倒在招待所门口。

    小助理蹲在旁边:“您就一个头。”

    “什么?”

    “不是三头六臂!”

    孙远舟接不住梗,他尴尬地扯扯嘴角,说:“哦。”

    他擅长在不确定性里稳稳等待,就像他的爱情,也是面对未知前行。放平心态,降低预期,无过便是功,不退就是进,只要坚持,积少也成多。

    他回到发射塔的中控,把手搓热,才掏出手机,齐佳的“我那个朋友”不就是那个男孩吗,弯弯绕绕一大圈,最后用安全词“我想你”结语…还真是她的风格。

    她问,如果她不想按祁凡的来,怎么说才能委婉些,祁凡蛮好用的,她还想一家亲呢。

    “你不需要委婉,如果你欣赏他打算一直用他,你就告诉他他这样是错的。除非你想继续享受这种感觉。”

    又一条:“现在不方便,明天晚上给你打。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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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感情线就不收费了,每次写他俩的工作都又快又爽。

    老孙(青玉山ver)很适配关大洲给国家宝藏的作曲《水龙吟》,大家有兴趣可以听听,挺好听的。

    之前在评论看到读者们讨论mbti,我翻不到了…老孙是i人,齐总我也不知道。

    祁凡不是坏人,他只是新时代诡计多端的零零后小男孩。

    他俩下次见面是老孙月底回国纪述职,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