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大乘期的尊主何等耳清目明，相隔千里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苏烈和临渊打着打着就缓了动作，皱着眉质问着临渊，“叶仙君一向这么肆无忌惮吗？”

    九玄界近在咫尺，她甚至懒得回到自己洞府，就在虚空之中与人欢好，也不怕被战火波及，或者路过的天魔一口把她吞了？

    临渊无言以对。

    叶明华自然是不怕的，浊花在本方宇宙转生数十次，认识的天魔只怕比他这个正经天魔还多些。

    他们二人，打是真打，只是没有刻意用杀招的意思。

    和伏茗仙君、兰灵仙君想的不一样的是，苏烈其实并没有迫切想得到九玄界的意思，至少没他们两个想的那么迫切。

    没有人比身为宣和大世界的界主更加明白，宣和是如何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他来九玄界参战，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若是兰灵等人顺利杀了叶明华和临渊，他便入九玄界为主，将宣和大世界的生灵都搬到九玄界来；若是他们不敌，他便死在九玄界，由苏悦带着剩下的人对叶明华俯首陈臣，通过背刺万川和常乐大世界获得一息生机。

    不论哪一种结果，宣和都是要被放弃的，所以他孤身参战，攻击临渊的时候，也是出工不出力。

    临渊也不太想对他下杀手。

    他虽然早已堕魔，心却还在仙门这边，见苏烈并无杀意，也就并不愿意杀死苏烈导致仙门实力有损，毕竟魔主永生不灭，能够庇护一方世界的仙君却是杀一个就少一个。

    清灭浊生，魔盛道衰，对本方宇宙并不是一件好事。

    星光纵横，在临渊面前织出一片光网，朝着苏烈罩了过去。

    临渊左思右想，还是很没底气地辩解道，　“女君也只是被那魔龙所诱罢了。”

    虽然也就这一次，大部分时候还是她自己想要。

    苏烈抬手打出一道符，将光网定在空中，眉头越发紧皱。

    他先前说让苏悦效法无缘佛尊旧事以色晋身，不过是调笑之语，真要有得选，他恨不得叶明华这种花间老手离自家弟弟远远的，永不见面最好。

    “宣和大世界界标虽亡，但我仍是一方仙君，若以我身魂祭祀九玄，必能助它快速成长。”　他不知道临渊和叶明华为何那般急于让九玄界成长为一方大世界，为此不惜得罪长明星海仅存的三个大世界，却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万般艰难地开口谈着条件，“只是临行之前，我曾将后事托付于吾弟苏悦。”

    临渊听出他的意思，忙道，“女君不爱管事，也不怎么见人。”

    之前他遍发请柬各方小世界派人相贺的时候，叶明华一直由他和竹秋陪着玩乐，一个来使都没见，如今又多了魔龙、三足金乌和如意陪伴，只怕更没时间理事了。

    不过他认叶明华为主的时候便有心理准备，也就不怎么在意。

    “吾弟姿容俊美，不在无缘佛尊之下。”

    无缘当年可是靠着容貌叫叶明华宠爱了数百年，还不是兼宠，是独宠，若是和无缘长得差不多的话，那容貌之盛就还在临渊之上了。

    这种人一旦出现在叶明华面前，必定会引起叶明华的强烈兴趣，而根据无缘和自己的前车之鉴来看，她感兴趣的人就得是她的，那个人愿不愿意反而不重要了。

    临渊想也不想，脱口便道，“毁容吧！”

    苏烈震惊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艰难道，“君为男子，何必效女儿家沉溺情爱，算计争宠？”

    临渊在九玄界呆了万年，他们之前虽未见过，也算是神交已久，苏烈一贯认为对方身在魔门心在仙门，可以结交，才以弟弟之事相询，哪知道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男儿立身立行立功立德，区区容貌哪里值得纠结？”临渊毫不心虚地道，“我在乎自己的容貌，是因为我爱女君她爱美人，令弟既然无意于此，为何怀璧过市？”

    苏烈想了想，倒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要想西华宫在长明星海好好延续下去，苏悦就必须投靠叶明华，而依着叶明华的性子和苏悦的容貌，苏烈又委实很担心叶明华会对苏悦出手。

    他不觉得弟弟会对叶明华有意，但叶明华那巧取豪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无缘当年尚且躲不开，苏悦也肯定躲不开。

    这种情况下，与其让叶明华对苏悦骗身骗心再始乱终弃，弄得苏悦道心大乱影响修行，还不如直接让苏悦毁容，防患于未然。

    容貌和道心孰轻孰重，他分得清，苏悦也不会不明白。

    当下收回虚空之中抵抗星光的符纸，向着临渊拱手一拜，递给他一枚玉牌，“还请魔尊照拂西华宫和吾弟。”

    临渊收下玉牌，神色肃穆地回了一礼。

    星光自虚空落下，毫无阻碍地落在了苏烈的身上。

    苏烈静静忍受着星光熔体炼神的痛楚，回想起过往的一切，直视着临渊，道，“我为宣和尽心竭力许多年，仍难逃末劫，如今终得解脱，只是不知魔尊和九玄界未来又会如何。”

    “此身不灭，此志不绝。”临渊向他传音道，“我曾放弃过沧溟一次，绝不会再放弃第二次。”

    “你……你是……”苏烈看着临渊，面露惊容。

    话语未尽，星光已将苏烈的神魂与血rou之力凝练为一颗朱丹。

    临渊握着朱丹向叶明华的方位看了一眼，见她已经云歇雨收，正由如意帮着整理头发和衣裙，又有一名大乘期的女修跪在她的面前，正低声说着万川大世界的情况。

    他心知自己此时是插不进去了，长长叹息一声，先行转身回了九玄界。

    雪融这些年一心融合沧溟，力量用得太多，总是半睡半醒。

    临渊找到它时，它正趴在叶明华宫殿的一处角落，身下垫着一条裙子闭目酣睡，小小的爪子犹自抓住红裙的裙摆，不肯放开。

    临渊半跪在它面前，将它唤醒后，又将朱红丹药和玉牌摆在了它的面前。

    雪融睁开眼眸望了玉牌许久，问，“宣和并未被浊气侵蚀，它是怎么死的？”

    “它的力量亏损太大，不足以支撑一个大世界，又得不到足够的补充。”临渊说，“力竭而死。”

    雪融伸爪拨拉了一下颈上的颈圈，被禁锢得太久又尽力融合之下，那项圈几乎已经和它融为一体，只在拨开洁白如雪的软毛时才能看见灰色的石圈，“我也会吗？”

    “不会。”

    “为什么？”

    临渊指指朱红丹药，说，“因为我和女君都不是好人。”

    如今这世道，好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如苏烈和兰灵这种半好半坏的人，也正在逐渐死去。

    好在，他和叶明华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不介意以九玄之力补死去的沧溟，再以他界之本源，补给九玄。

    雪融低下头嗅嗅朱红丹药，几度张口欲食又几度退开，显得犹犹豫豫的。

    它其实不怎么乐意碰人丹这种东西。

    临渊就在旁边看着，并不催促。

    隔了几个时辰，叶明华终于姗姗归来，两名男子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

    她弯腰抱起雪融，雪狐窝在她的手臂上，极为亲昵的在她的胸前蹭了蹭，“明华，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叶明华摸着它的小脑袋，为应龙、东皇太一、临渊三人互做介绍，“这是太一，这是应龙，这是临渊。”

    三人都是天魔，但对临渊而言，无论是东皇太一还是应龙都是洪荒的大能前辈，自当执礼以对，于是率先行礼道，“临渊见过妖皇陛下，见过应龙尊上。”

    东皇太一恍若未闻，只看着叶明华怀中的雪融，眸中带着一丝探究。

    应龙冷哼一声，对着叶明华抱怨道，“一个如意还不够吗，你怎么老跟人族混在一起？”

    “人族又怎么样，我喜欢就够了。”叶明华斜了他一眼，施法抓起地上的朱红丹药，递到雪融嘴边。

    雪融舔了舔她的手指，便乖乖张口，将那颗人丹吞了下去。

    人丹入腹，它只觉犹如一团火烧，忍不住仰起头嗷叫了一声，稚嫩的骨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本柔顺的软毛竖立起来，软软搭在叶明华手臂之上的爪垫，也隐约有利爪伸出。

    附近的东皇太一眼疾手快，直接抓着它的尾巴将它从叶明华怀里拎了出来，朝着最近的木窗一把丢了过去。

    雪融穿过窗口之后，骨架撑着白毛粉皮迎风招展，骤然变大了许多，到它落地之时，已经从一只从头到尾巴尖不过一尺有余的幼狐，化作一只一丈来长半丈高的狐狸，碧眼圆睁，利爪抓地，举头望日，厉声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