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两只幽灵总是在吵架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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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吃过早餐,约瑟夫先生又呆了一会儿便向我辞行。实际上我还希望他可以多留一段时间,但是这样的请求我却说不出口。 万幸!也许是天意,我们下山的时候,发现路竟然被堵了起来。 “看来昨天的雨下的不小,竟然山体滑坡了。”约瑟夫苦恼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微微皱眉看向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先生并没有那么惊讶,并且似乎早有所料一般。他太过平静的接受了事情,以至于连我都没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滑坡有什么不对。 “可是……可是,这么大动静”我们返程的途中,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动静,我昨晚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说的是呢,可是”约瑟夫笑笑,“有些意外说不定是上帝的馈赠呢,这个时候就只好微笑着接受了吧。反正我也拿那些乱石没有办法,只好期待政|||府的人能够靠点谱啦” “说的也是”我被说服了,“只是我最近原本还要请朋友过来的,看来要延期了。” “别担心”约瑟夫说,“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眼睛有点好看,是那种非常美丽的蓝色,迎着阳光,像是星星落进了琥珀里。鬼使神差的,我点了点头,有点紧张。 下午的时候,我再次为约瑟夫泡了一杯咖啡,按他的要求,这次我没有放牛奶,而是加了一点砂糖和一勺rou桂粉。 作为报酬,约瑟夫先生决定继续昨天的故事,“让我想想,我们昨天说到哪儿了——哦,对,那个奇怪的雇佣兵和他审美一样奇怪的恋人。” 庄园的第一任主人,那个画家,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建造这样一座庄园。很多人都说他把自己毕生的财产,以及那两幅失传的名作带进了这座庄园。画家气质非常好,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面都会用风度翩翩、举止得当、彬彬有礼、风趣谦和这样的词汇来夸赞他,当他坐下来作画的时候眉头会微微蹙起,宁静而美好。 所有见过他的姑娘都着了迷一般的想要和他谈场恋爱。他也前前后后的请过很多美丽的小姐来到庄园喝下午茶,但是却从来没有邀请过人留夜,他会把姑娘们趁着天色尚早安全的送下山,不论她们有多不舍,无一例外。 有些姑娘感叹,“他的多情就像他的无情一样刻薄,如果说他就是开膛手的话,那也是让人相信的。毕竟我现在就像被开膛破肚了一样痛苦着。” 这位画家就这样风流而孤单的一个人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离开的时候才年仅三十多岁,留下了一封遗嘱。说自己因为太孤单、太寒冷,需要睡眠来缓解现状,如果有人想要把他唤醒的话,请一定要用钥匙来开门。粗暴的打扰会让他感到被冒犯。 “他自杀了吗?”我问。 “谁知道呢?那样的家伙看起来本身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吧,做什么都不奇怪。”约瑟夫道。 这封像“告别的信”一样的遗嘱被他寄到了律师事务所,信后附上了一个XX街道XX号的储物柜的地址。署名:你恶鬼一样的恋人杰克。 律师们认为那个储物柜里一定放着庄园的钥匙,而能够打开储物柜的人就是画家指定的遗产继承人。他们把这封信以及遗嘱信息委托当地媒体见了报传播出去,希望真正的继承人看见消息可以回来打开储物柜。 这件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些小偷妄想靠自己溜门撬锁的本事打开储物柜。当然他们被画家生前狂热的追求者们送进了警|||局。没人不想知道那个继承人到底是谁,那个画家到底是为谁风流了一生,又是为谁陷入了长眠。谁是他的恋人,谁是这样一位优秀的绅士穷极一生都没能等到的人。这件事一度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必谈,以这件事为蓝本的的故事也被改编了无数个版本,但是这个人却始终都没出现。 于是开始有人猜测,这个储物柜可能根本没有东西,只是这个孩子一样的画家最后的恶作剧。也有人说这个恋人在他生前都没有接受他,死后当然也不会出现。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个储物柜除了有朝一日被拆卸,或者在画家寄存的金额用尽后被店主打开这两条路外,已经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了。这场闹剧持续了大概两三年,就在它连余热都渐渐被遗忘时,前线大捷,胜利的喜悦席卷了全国。一支低贱的外籍雇佣兵们在这一战中大展鳌头,甚至得到了女王的接见。 铺天盖地的报道飞扬在英国的街头。无数的议论和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身上,持续了将近几个月才有淡去的趋势,而画家的储物柜似乎在这场爆炸的信息冲击下终于无人问津。 谁料这场热潮接近尾声的时候,一名再此战役中受封的雇佣兵竟然不声不响的取走了储物柜里的东西。一直到两天之后,当天值班的工作人员才回忆起来。那是一位典型的廓尔喀雇佣兵,兜帽遮住了表情,只能看见这个人瘦削干净的下巴,以及手臂上数不胜数的伤疤。 他全程都很沉默,安静的拿出了储物柜里的黑盒子,安静的离开。 小小的个子,挺拔的背影。 理所应当的,他就是这座庄园的第二任主人了。 约瑟夫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惬意的眯起眼睛“谢谢,今天的招待非常让人舒适。我喜欢的咖啡。” 我听的入了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故事结束了吗?” “今天的咖啡已经喝完了哦”约瑟夫温柔的说,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么喜欢听故事的话,明天下午茶的时间在帮我续个杯吧。小朋友。” 确实已经晚了,夕阳从窗户投射过来,穿透玻璃流了一地的金红。或许是受了故事的蛊惑,我竟然看见了窗外的花园边有两个身影在昏红的光影下接吻,光影明灭,成像模糊。但是等我走到外面的时候,却只有斜阳亲吻着含苞的玫瑰。 昨天淋了一夜的雨,今天晒了一天的阳。这些花儿都显得迫不及待了起来。花瓣展露出来,枝丫微颤——就好像刚才真的有什么人在这里缱绻过,尔后慌张的躲了起来。 03. 第三天下午,我提早准备好了咖啡,摆在约瑟夫经常坐的窗前。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擦拭什么。我走过去,发现那是一架照相机。 “啊,小朋友你想来拍一张照么?”约瑟夫立起支架问道。 “不……不了,”我挥挥手。我畏惧镜头。 “不要这么排斥,来”约瑟夫拉着我坐下,“尝试一点新东西。好孩子,把口罩摘下来,你很好看。” “我……我不适应”我局促的坐在那里,手指徘徊在口罩边缘,但是约瑟夫鼓励着我,他安静微笑着的等待着我的选择,我不忍心让他失望,“那好吧” “棒极了,卡尔!”约瑟夫先生拍手笑了起来,“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要为你拍摄一套写真。你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完美的身材和侧颜。” 这大概是约瑟夫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这声音真要命。不过他看起来的确为此高兴,那么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困难……我屏住一口气,低头摘下了口罩,在我抬头的那一瞬间快门“咔嚓”一声。 “约瑟夫先生!”我惊讶。 “别担心”约瑟夫看了看相机,安抚我,“效果非常好。我们再来拍几张吧,这个庄园有很多适合拍照的地方。” “但是,我刚才在来之前已经磨好了咖啡。”我慌忙道。 “哦,对,我差点忘了”约瑟夫把相机从架子上取下来,问我,“您介意我爽约一天吗?” 天知道我有多期待今天的故事,庄园的第三任主人。可是当他微笑着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请求。他真像一个任性的贵族,优雅的外壳里面藏了一个玩劣的内里。 他显得非常开心,拉着我拍了一下午的照。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有着相当好的摄影技术。就连我的拘谨都拍的非常可爱——这并非我在自夸,真的是他的技术非常厉害。 “辛苦了”约瑟夫依靠在摄影机架上,闭上眼睛缓缓呼了口气,“像今天这样安静而阳光充足的下午实在是太难得了。真让人放松。” “嗯?难得”我重新戴上口罩问,“这里不是一直都这么安静吗?” “额……”约瑟夫眼神闪了闪,复又端起了那副温柔优雅的架子,“偶尔也会有些恼人的风雨,我的意思是我还是喜欢阳光。虽然这种享受有些奢侈。” “我们回去吧,也许咖啡还能再加热一下” 他这个转变让我非常后悔,不该如此唐突的询问一个人隐藏起来的故事。我能感觉到他在逃避第三个故事,我害怕如果我过于催促他讲述这个故事,也许我能得到的就真的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第四天果然阴天了,但是没有雨。约瑟夫先生在拉着我,兴高采烈地欣赏了他的珍藏的相片之后,又回到了我们聊天的客厅。还是那副样子,不紧不慢的端着他的咖啡杯,“第三任主人可是个非常不错的人,如果单论外貌来说,甚至还要更胜第一任主人。不少人都这么说。” “唔”这开场让我有点想笑,只好轻轻咳嗽敷衍过去。 “好吧,让我们进入正题。”约瑟夫先生没能得到认同,妥协道。 第三任主人有个不太尽人意的童年,唯一的玩伴是他的哥哥,但是哥哥的离世非常早也非常惨。对于他来说,幼时的记忆其实已经只剩下几个冲击力极大地场景,鲜血与白骨交织、散发着恶臭的尸体。那是他的哥哥,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非常小非常小的尸体。他小小的哥哥。 怎么逃离那样地方已经让人记不清了。但是那样的画面直接扭曲了孩童的身心,没人明白他在想什么。而他的父母听信了一些可笑的医生的话,开始教他画画。这绝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画总是非常阴暗,暗红的色调搭配总是让人不寒而栗。和画家不一样,他作画的时候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没有人知道他在创作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时是否带着恨意,是否在思念亡兄。但是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孩子不太正常。 有一天他的母亲走过来,蹲下握住他的手,严肃的对他说“你必须停下你正在做的事情。我的孩子。” 孩子手上还带着红色的颜料,他扭过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母亲,“为什么?mama?” 那瞬间母亲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紧接着她松开手,颤抖的站了起来,甚至倒退了两步,许久,她用发颤的声音回答他,“不……不,没事。我的孩子,你继续画吧。” 后来听人说,当那个孩子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就是那种鲜艳的、壮烈的,如同割破动脉才会流出来的颜色。可是那怎么可能呢?所有人都知道,那孩子有着一双漂亮的像水晶一样的蓝眼睛。 说起来可能有点让人难以置信。据当时的刽子手说,在那天的行刑中,他一共杀死了11个人,其中有两个长得很像的小孩,他记得相当清楚——他们断气了。 “被吓到了吗?”约瑟夫先生问,“听起来是不是像个鬼故事。” “不”我说。 “不要逞能啊”约瑟夫先生敲敲桌子,“如果害怕了的话,我们可以明天继续。” “真的没有” “是吗?可是你嘴唇都泛白了。”约瑟夫眨眨眼睛——真是明目张胆的撒谎,我分明戴着口罩。 “你的手指也好凉啊”约瑟夫握起了我的手,我想他已经知道拿捏我的全部办法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断断续续的听了后面的故事。小孩的人生倒也没什么稀奇的,长到成年他接触了摄影。这远比绘画来的更加迅速,他很快就爱上了这个东西,他总是说,照片可以拍出rou眼看不到的东西。没人会反驳他,因为人们一直在心里怕他,有些听起来很可笑的话由他说来就会染上一层恐怖的色彩。 和庄园的交汇点在他30岁那一年。他开始旅行,一个人。他在英格兰遇到了一个小男孩,胸前戴着小蝴蝶结,坐在玩具店前的长椅上,穿着长筒袜。他给那个男孩拍了一张照片。他离得很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还是感觉到了,抬起眼睛向他这边望了过来。甚至还非常具有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 他觉得恨有意思,于是耀武扬威的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走了。但是当那张照片洗出来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碰巧经过拜访了他。他在灯光下看了又看,朋友也凑了过来。 最终他神情凝重的把照片放进了相册的最后一页,并把相册压在了柜子的最里面。 朋友非常奇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这个小孩子分明很可爱” “不”他摇摇头,“这个小孩子很恐怖。” “难道还会有比你更恐怖的家伙吗——”那人的声音疏忽一停“我是说,你还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当然不会害怕”他收拾好东西回头看了看这个人,那眼神叫人冷汗直下,“对我来说,的确没什么好害怕的。”他笑了一下,“不是吗?” “喂喂——约瑟夫,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姑娘愿意接近你。”那人胡撸了两下胳膊,心有余悸道,“怎么?你又从那张照片里看见了什么?” “小男孩啊”他说,“一个正在等待母亲的小男孩啊。” 这个路途中偶遇的朋友很快就离开了,约瑟夫重新变成了一个人。就在他要离开这个城镇的那天夜里,他迎来自己等待已久的小客人。老实说,小客人的刀让他有点疼,割裂皮肤的触感,仿佛他仍然还活着①。 “晚上好”他捂着自己的腹部说,那里并没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我叫约瑟夫。你这个坏孩子。” 男孩看着他,后退两步,露出一个和他相似的笑容,“晚上好,这位绅士。” 那张照片上有什么呢?只是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根皮筋在独自玩耍。虽然那个年代只有黑白照片,但是约瑟夫从知道孩子指甲里残留的黑色不是什么贪玩留下的污泥,而是实实在在的血rou,而他手上的那根皮筋的大约来自于一位成年女性身体上的某个部位。 “这太残忍了,你还这么小。”他摇摇头,“她是你的母亲吗?” “残忍吗?”但是男孩听见这个似乎变得高兴了,没有回答后面的话。 “是的,你还这么小就会自己制作玩具了。而在我那悲惨的童年里,我当时还只会摆弄那些枯燥的画笔。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天才,看来还有你。” 男孩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话的可信度,“画画有意思吗?” “还行”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画了” “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你听说过灵魂学吗?”他的手离开了腹部,刚才的创伤已经不见了。 “比起那个”小男孩说,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你的脸上出现尸斑了哦,很难看呢。” 约瑟夫不笑了。 “杰克。”男孩整了整自己的领结,优雅的鞠了一躬,“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