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启阵（二）
“师姝你借她做什么，她能看懂吗？”小柳不满地说。 檀玥只笑了笑，转了话题：“我听越云说，你开始学御剑了，学得还不错。” “嗯！我可以御剑上下山了。”小柳立即道。 “好。”檀玥说，“不过最近别出外边去。” “师姝，我知道。”小柳说，神情看着是有点不满的，不过也没再说别的了。 “认真值守，就是帮大忙了。”王副掌事笑着说。 “嗯！”小柳说，手紧握住剑柄，用力点头。 吃完了包子，游凡和小实再次道了谢，同檀玥她们告别，回到山前酒家。 游凡抽空寻了个角落，就开始看檀玥借给她的这本《物论》。 游凡先随意翻了几页，看了几段。她读繁体字还是会慢一些，但还是很快就读出了一些东西，震惊得她迫不及待想要继续翻读下去，以确认她心里的疑惑。 从檀玥她们那里得知，写这本《物论》的，是在南边的南无寺的一位叫做净天法师的比丘尼。 书的内容，很大一部分她是能看懂的。这个世界的书她也读过一些了，最近在农堂那边帮忙，读的就多是一些基础的农学或是土木工学方面的书。而这本书，很多讲的是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的基础知识，也有不少比较进阶一些的知识，游凡就看得一知半解了。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已经到这个水平了吗？游凡想。或许也不是，而是出现了一些bug，一些例如说她竟然穿到了这本书里面的bug。在看到书里使用的一些词汇的时候，她没法不去怀疑，这位净天法师，会不会也是和她一样，是从书外世界穿越而来的？ “来吃饭啦！”吴掌柜喊她们。 游凡放下书，先去用凉水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才往厨房边上的侧厅走去。 “等吃完了，有空闲的就来仓库帮忙。”吴掌柜交代。 “好！”众女应和。 游凡这几天也注意到了，她们最近采购的物资比平时要多许多。游凡估算了一下，现在囤的这些，少说一两个月肯定是够的，地下仓库还有不少存放期更长得多的储备粮，而且还在不断运送新的进去。因此她们要花上不少时间在仓库整理。 在仓库帮忙的时候，游凡忍不住想，写《物论》的这位净天法师，到底是不是书外世界穿来的呢？ 游凡猜来想去，晚上还久违地梦到了在大学课堂里的时候。具体课堂内容是什么，梦醒后就记不太清了，隐约记得应该是高数或者是大学物理基础之类的课。 她愣愣地坐在床铺上，摸了摸眼角，有泪痕，恍惚之间，想起来一些梦的碎片，她似乎再次梦到了当时在那个废弃尼姑庵看到的那个幻境。在梦里，她似乎看到了那些本该活着的弃婴女孩们，平安长大成人，和她一起坐在大学的课堂里，和她一起听课，学习知识。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床头，游凡望向放在枕头边的《物论》，忍不住去想，那些本该活着的弃婴女孩们，在这个世界，如果早一点，有人救下她们的话，她们或许也能读到这本书吧？ 在《物论》的下边，放着一本故事绘本，越嵋山故事堂出品的，讲的是侠女们一起航海冒险的故事。游凡每天只要有时间，都会念故事给小水妹听，这一本故事书，就是她最近在念给小水妹听的。 “我想去看大海！”小水妹说，这是她听了故事之后第一个冒出来的感想。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的光十分的明亮，看得游凡一时愣住了。 “嗯，以后去看！”游凡说。 这一本故事写的很好，非常生动。游凡想，写这个故事的道长（们），应该是真的到过海边，跟着海航队一起航行过。 她在书外世界的时候，就知道在这本书里，海边有个地方叫明州，是明海公主的封地。原小说对明海公主的描写并不多，只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和年轻时的长河公主李慕兰很像。反正公主的结局就是被拿去政.治联姻嘛，游凡当时读到的时候并不怎么关心，反正这个明海公主似乎和攻受两个人都不太亲近，估计就是一个顺带写几句的边缘人物。 然而在书内的世界，当游凡生活在一个全女门派山脚下的全女小镇上时，她时常就会听到女人女孩们说起这位年少有为的明海公主，还说女人们在明州可以读书，可以进入官府，可以从商，可以进入明州港航务司和航船队。简单来说的话，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嵋前镇，不过不同的是，这一切都有这位来自皇室的明海公主在背后撑腰。 “但公主总是要嫁人的吧？”游凡刚来这里的时候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正在和她说话的山前酒家的几个姐妹，周围正在用餐的女人或是正在做事的女人，都对她投来了惊诧不解的目光，都在疑惑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会。”当时吴掌柜也在，打破了沉默，对她说，“婚嫁是囚笼，我们不会进入囚笼，明海公主不会进入囚笼，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应该进入囚笼。” “囚笼就应该打破！”当时和游凡还不太熟的小实姐接了一句。 游凡当时还担心，这些似乎比书外世界那些女.权女还要更进一步的女人，会不会因此而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冷淡甚至为难。她所担心的情况倒也没有发生，似乎嵋前镇的她们一直有在从镇子外面的世界接受一些来此避.难的女人或是女孩。所以对于初来者可能会有的表现，她们倒是见惯了的。 小实姐后来主动跟她聊过，问她说：“清清meimei，是不是从前从未想过女人是不该婚嫁的？” 小实姐后来又问了她不少问题，其中有一个游凡印象最深的问题：“女人生来便该为男之妻.奴吗，女人生来便不得自.由吗？”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这些问题，你可以慢慢想。”小实姐这样告诉她，“在嵋前镇，你是安全的，再也不会有男来让你为奴为婢。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这些问题，游凡至今没有想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但她一直是在思考的。尤其在救了小水妹之后，那些她以前所抱有的想法，和后来有的这些新的思考，所有这些，她不断地思索着。 话说回来，关于这本《物论》，要不就找人问一下？游凡想。可是找谁呢？直接上越嵋山，去找檀玥吗？她并不知道檀玥在哪，虽然要找的话，应该是可以问人帮忙的，比如她可以问越彩薇道长帮忙。但要怎么问呢，真的见到了檀玥又该怎么说？是不是最好还是直接和这位净天法师见一面，才比较好判断？ 第二天，游凡想等着看看越彩薇道长那边会不会来飞鸦传信，喊自己去山上帮忙，没有等到。 第三天，机会倒是来了，有两位道长从越嵋山上下来镇上，为各户居民和商户检查她们先前所布置的守护符咒。这一次来的不是平时的那两位道长，而是小柳和另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小道长。 虽然小柳是不喜欢她，小水妹来了之后，小柳便会时不时来找小水妹一起说话玩耍。不过近些天因为忙，就没怎么见到了。游凡也因为小水妹的关系，和小柳说的话比以前要多些，算是更熟了一些吧。 听小柳和檀玥之前说的话，小柳应该是读过《物论》的。至于读懂了多少，游凡不清楚，她自己一个书外世界的大学生，也有不少地方是读不明白的。 小柳和另一位小道长检查完在山前酒家布置的符咒，正要离开，游凡叫住了小柳。 小柳颇为诧异地看她一眼，让另一位小道长先去外边等她，问游凡：“有事？” “小柳道长……”游凡思考着用词，“檀道长借给我的那本《物论》，我读了。那个，写《物论》的那位净天法师……小柳道长你认识她吗？” 小柳盯着她看了半天，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额……就是，这本《物论》，很有意思，有些问题想请教这位法师。”游凡说。 小柳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可以写信，不过镇上的驿站应该是送不到净天法师那里的。你若真有心想请教她，你先写了信，我可以帮你去问师姐，去南无寺那边的时候，能不能帮你捎过去。” 游凡没想到小柳直接答应帮忙，听起来还挺麻烦的，立即道：“多谢多谢，谢谢小柳道长。” “对了，彩薇师姐托我跟你说，谢谢你帮忙，最近就不用再上山来了。”小柳说道。 “那些机关兽都维修好了？”游凡问。 “嗯，差不多吧。”小柳说，“我一会儿也会去找吴掌柜jiejie说，从明天开始，越嵋山要封山，只有越嵋山门生可以出入。” “封山？”游凡不解。 “对，封山。”小柳说。 为什么要封山？游凡疑惑，但看小柳严肃的神情，她知道，如果对方没有主动解释的话，自己或许是不该问的。 或许，是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游凡想。 在越嵋山封山的数日后。 六虚山没了，消息迅速传到了都城。尽管因事暂留都城、因此还存活的几个男道士坚持男在六虚山就在，六虚山没了的这个消息还是迅速传遍了民间江湖各处。 不仅是没了，还变成了一片花海。据说那花海的香气迷雾有毒，所以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六虚山是怎么就没了？据山脚下村子的居民说，事发当时，看到了天上出现了一道很大很大的裂缝，黑雾从裂缝里面漫出来，笼罩住整个六虚山，还有一条黑龙从那道裂缝里出来了。 村子里有几个女娃胆子比较大，往上山的道上走了一段，就看见六虚山上的那些房子什么的都没有了，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无垠花海。 整个六虚山，包括后山的小洞天在内，干净的大地上，无数朵不知名的五彩花开，成了一片花海。 六虚山没了这件事，可以说是处处都透着古怪，没有预兆，忽然就发生了，发生之后还一点痕迹也没有，根本无从查起。 六虚山作为中原（男子）武林的江湖第一大派，还与王朝皇室之间有些关系。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除了造成了江湖男个个自危的效果之外，就是如今这江湖第一大派没了，别的一些全男或是以男为主的门派就都蠢蠢欲动了。因此就算无从查起，也要找出一个方便的目标来讨伐，并以此立威。 天上的那道大裂缝到底是谁搞出来的？于是这些江湖男纷纷都说是越嵋山，毕竟越嵋山就是个老妖婆们待的地方，以前就不老实，现在突然弄这么一出，搞不好就是想要江湖大乱。 但如果越嵋山真能召唤龙这种上古传说里的强大灵兽，就绝不能轻举妄动，于是这些江湖男都纷纷先按兵不动。 在这些全男或是以男为主的门派之中，有一个规模也颇大的，叫做孔礼派，传承孔儒家学，在中原（男子）武林中颇有声望。六虚山没了，孔礼派的男们认为自己门派的机会来了，对于讨伐越嵋山这件事就特别积极，连夜传信给各大小门派，要在孔礼派举行一个江湖大会，共商讨伐大事。 孔礼派建在临海的泰城山麓，远望可见海面。为显示其排场，入夜后便在往门派的路上挂了一路花灯，每一盏上面都用淡墨画着梅兰竹菊这些象征“君子”的高洁之物。 姚英蹲在通往孔礼派的大道的路边，压低了戴着的斗笠，打了个哈欠。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蹲在了姚英的身边，笑着问她要不要买扇子。 女子递过来的扇子，扇面上画着一株倒过来的红色梅花。是暗号，来者是越嵋山的一位道长。 “很美吧？那些花。”这位道长笑着低声问她。 不是说这个全男孔礼派搞的这些花灯，而是说在六虚山那里所盛放着的一片花海。姚英在赶到这里来之前，跟着一位御剑的越嵋山道长，顺道去六虚山那里，欣赏了一下天裂之后的花海奇景。 那片花海，是否真的是连结了异世界所致，只有开启阵法的几位越嵋山道长知道。 不过带姚英同行的那位越嵋山道长还是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说这是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术法，是女娲大神，或者说是被人们（人即女人，女性才是生命本身）尊称为其她的母神，所留下的一道守护。 这也未必一定理解为玄幻，理解为科幻也是可以的。据说当地的人们看到了一条雌龙从天裂中短暂地来到这边的世界，那或许是来自于同一个宇宙的其她文明，又或者是另一个次元的宇宙文明。 女娲大神在这个世界，或许是真的存在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不管怎样，她所留下的这道守护，保护了她们，她们能够用这道守护术法，安静而迅速地清理掉许多垃圾。 而接下来，如一直以来一样，是要靠她们自己的。 姚英点点头，低声回道长：“很美。” 不论怎样理解，当她们展现力量，她们的威严，自然而天然，如那片清理了垃圾后所盛放的花海，美得炫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