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星河之势
再过几日便是大暑节气，如这黄沙之上滚滚的热浪，她们的准备也到了十分紧张火热的最后关头。 月湖城关口外石丘墓地的火器工坊，在此主要承担巡护工作的林听，此时正在就着一只水囊喝水，喝了两口，忽然感应到什么，放下了水囊。 倒不是有敌情，而是又有姐妹不肯好好休息了。 “念星，快去！”她挥手对着蹲在身侧不远处的一只小狼狗说道。 小狼狗立即就往石丘墓地内跑去。 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她还养了一只小雌狼狗，唤作念星，十分聪慧。 此时的她，俨然又变成了刚来石丘墓地的时候的样子，是那个各种花式催促姐妹们要及时休息的“主任”式人物。 她的灵感异能在催姐妹及时睡觉休息这一点上，竟也有妙用。一旦她感应到哪个姐妹偷偷地溜出宿舍，想跑去工坊，她只要不是在更远的地方而是在石丘墓地附近巡守，立即返身回去，一抓一个准。 有时都不用她去拎人回去睡觉休息，让念星跑回去，赶人回宿舍去就行。念星性子活泼，又很有毅力，坚持不停地围着人转，欢快地吐舌头，不一会儿后，姐妹都会败下阵来，乖乖去休息。 林听也不是不着急，她当然也希望在初秋之前能造出越多的新式火器越好。 但弦绷得太紧会断的，还是要有尽量充足的休息。即使做不到充分休息，那也不能不睡觉地连轴转，万一倒下了那可不行。不论如何，生命（和健康）才是最宝贵的，多少还是要睡一点的。 “林听姐，来吃饭了！”有姐妹叫她。 还有些距离，就闻到了rou干的香味。 一开始她还不敢吃太多羊rou或是羊rou干，因为她不是生长在西北的人，吃多了燥气重，气血过于燥热，影响休息质量。不过待了这一段时间，感觉肠胃也有些适应了。 晚饭是rou干烤饼，配着咸奶茶，好吃，就是和神女渡那边一带的饮食习惯十分不同，过了这一段时间，也还是时不时地会感到新奇。 吃完了晚饭，一半的天还亮着，另一半的天则已有星光闪耀。林听坐在石堆地旁休息，饭后需要有些时间消食，因此那些暂时没有火烧眉毛的任务要赶的姐妹就都被她拦了下来，至少在这里歇满一刻钟了，再回去接着工作。 从瞭望亭换班回来的姐妹，倒是一早就吃过了，这会儿看她们不少人在这里歇息，便想了个主意，为大家表演个节目，放松一下平日里紧绷的精神。 林听本来是歪着身子靠在一块石头的背阴面坐着的，一看那两个姐妹将佩剑取下，开始挥剑相对而舞，立即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是剑舞。 是宜宇以前提过的西域女子的舞蹈，风格刚猛矫健，剑气凌厉，与天上星河之势交相辉映，耀眼非常。 如果宜宇也在就好了，就能一起看了。 这剑舞确实好看，她看得投入，目光随着那剑起剑落，越来越亮。 虚空之中似有一个看不见的敌手，两个姐妹联手挥剑，共同御敌。剑光舞过之处，似能看到这敌手被刺裂开来，长剑挥散余下的恶气，天地再度清朗。 “好！”林听跟着大家一起为这精彩的双人剑舞拍掌叫好。 看过这剑舞，夜间巡守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对着月色，在石丘墓地无人的清冷之处，以手为剑，舞了一通。 她做巡护的工作，主要依赖于她的灵感异能，因此并不必时刻奔走移动、处处用双眼去看，而是以灵感去感受为主。因此这样兴致而起便舞一通剑，也不算是偷懒分神，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用灵感异能来感受附近这上面。 她完全就只是学着那两个姐妹剑舞的形，形在，意却不够。也不知若是宜宇在的话，会怎么评价。 嗯，一定是会夸奖自己的，宜宇对姐妹同胞们，总是十分温柔。 还真是许久不见了啊……说起来，宜宇这个名字，也可解释为女子本就适宜探索宇宙，自由遨游于宇宙。 万里黄沙一隅，绿洲石丘，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望向漫天星光。 许久不见，便是念着一个名字，也能有许多心绪上涌。 仔细说起来的话，她的武学积淀，远比不上她的搭档赵宜宇。到了这书内世界之后，她学的武术功夫都是以实用为主，很杂，但求速成、好用。 虽然在书外世界，林听也曾是一个体育生，有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但当时练体育的初衷更多只是为了去更好的高中和更好的大学，并非她当时的梦想所在。她甚至也曾焦虑过，也曾相信所谓的“白幼瘦”审美，不满于练体育导致她的身形不够符合“白幼瘦”。 现在的她，自然是厌恶极了这什么糟粕“白幼瘦”。 力量才是宇宙之中任何生物得以生存、得以更加自由地遨游于宇宙之间的根本，然而竟会有这样一种自称“智慧生命”的生物（人即女人，女性才是生命本身），竟然相信了所谓没有力量才是美。 以失去力量为美，到后来，竟然连自己也不愿意看见了，竟然还会去写什么无女的故事……荒诞，实在是过于荒诞。 她每次想到这些书外世界已然像是前尘一般的往事，便会心感郁结。也更加迫切于想要做更多的事，助这里的姐妹们成功。 她有时也忍不住会想，若不是宜宇的脚瘸了……未来，一定不能再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了。她们在做的、要做的事，就是要彻底杜绝那样的事发生的根源。 在石丘墓地工坊的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回首去想的话，又只觉时间过得飞快。 林听到月湖城内的次数还挺多的，一般就是护送商队或是采买运送物资的姐妹到城里。也不会多停留，多是在清晨或是傍晚这样的时间到达，只待几个时辰，或是在北兰女子商会的内院歇息一个晚上，很早就离开。 月湖城虽有很多商旅，十分热闹，但林听每次忙完，若还是白天，就会立即随队离开，若是傍晚，等忙完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夜深人静的深夜了。月湖城的宵禁虽不严，但深夜时分，商会院墙之外，基本上也就只有打更和巡逻的人在走动。 因此像今日这般的偶尔得闲，就显得十分宝贵。 林听在天未亮时便随着途径的北兰商会的商队往月湖城走，走到的时候刚好城门开。到了商会，因她来巡护主要是靠灵感异能，不必时刻走动，因此也就帮着商会的姐妹们一起卸货分装。 这一顿忙完，因商会那边有些临时事务未处理完，那一只紧接着就要出城、林听也就顺道护送的商队还要再多停留半日，她也就多得了这半日空闲。 林听想问商会姐妹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商会之中负责往石丘墓地工坊那边安排物资的一位叫阿于的姐妹就推着她往外院走，一边笑着道：“林妹子已经做得够多了，这半日就去好好休息吧！要是不想去宿舍歇息呢，就去城里逛逛也好啊。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逛过城里吧？” 林听还想坚持，阿于只笑着摆手：“就当是放半日的假！我们商会的姐妹，再怎么忙，也还是要放半日或是一日假的，再怎么想做事，太累了又哪里做得好呀！” 林听一想也是，在石丘墓地工坊，她是那个催姐妹去及时休息的“主任”，道理她都懂，其实也不需要阿于姐妹再劝她了。 “那我就去城里逛逛？”林听说道。 “嗯，快去吧！”阿于说，“要是想买什么，若是我们商会自己的店铺，都有优惠的。若是别家店铺，说是我们北兰商会的人，也都有些优惠。” 至于吃东西嘛，北兰商会的食堂就很够了，天南地北的吃食，这里的大厨姐妹都会做。林听也是加入北兰商会了，自己人吃饭，自然是不要钱的。 午饭刚匆忙吃过，本来计划是吃过午饭就要出发的，因此吃的也主要是些能快速提供能量的食物。这会儿得了半天的空闲，林听便先返身去北兰商会食堂，挑了两样炸的奶皮面点小食，加一点商队当日刚运回来的新鲜葡萄，就坐在院子廊下吃着。 出了北兰商会，来到这热闹的月湖城街道上，林听左右望了片刻，才决定先往有家书店的那一侧走去。 书店也是北兰商会运营的，店名为“兰星书斋”。店内有一并非明文规定、且十分明目张胆的规矩，就是女子来买书，所有的书都半价，有时也会直接免费就送了。 不过要林听来说的话，这规矩已算是很温柔了，也并非是不卖书给男子，也不是男子胆敢走进书店内就要打断腿丢出去。她想到她的搭档宜宇，就因为她悄悄跑到不招女学生的学堂里听课，就被那些垃圾给打断了腿。 只是要了那几个垃圾的命，也实在是太便宜它们了。就是拉出来鞭尸再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垃圾清扫完了，也还得垃圾处理一下不是。 书店内的店员姐妹都是佩刀的，那些男来了这里，就是对这规矩有意见，也丝毫不敢表达不满。这刀就算是当下不砍过来，谁能保证出了这月湖城之后，在无人烟的黄金沙海之中，不会出点什么意外？当然是惹不起就只好躲了。 因此书店内几乎都是女顾客，林听待着就觉得十分舒适。 在书店内待了大约半个时辰，想着还要去其她各处多逛逛，林听便决定往还未去过的那半层再走一圈，这就离开。 往那边去，倒有些好玩的发现，她看到了望乡堂梅月的书，满满一面书架都是，似乎在这里还挺热销的，可以说是西北女子都爱看。 望乡堂梅月，就是越嵋山故事堂。看到这些书，她不禁想起带着她们往天石城去的那位檀玥道长，以及梅晨道长和冷溪道长，还有殷风和殷羽两位姐妹。她留在石丘墓地工坊，偶尔是能见到同在北兰商会的王沛洋的，而其她几位，却是从天石城返回分别之后，就再没见了。 她们如今，是在中原或是偏北一些靠近塞北的那一带吧。 越嵋山坤道，以及南有默麾下的娘子军……还有她和宜宇所在的神女渡，更是正在敌方心腹之地。 中原，那应该是她们所有各处的战场之中，最为艰难的一处了。那是中原（男）王权的根本所在。神女渡多年来在这样的地方坚持下来，其中艰难不必说，她们只求最终的胜利。 “姐妹若是想借阅这些书，尽管拿走，一个月内还来就是了。”一位拿着鸡毛掸子在附近规整书架的店员姐妹，看到林听望着望乡堂梅月的那一面书架发呆，便走过来，微笑着说道。 “啊，多谢。”林听原本没这个意思，只是想到些事，不小心发呆罢了，但听店员姐妹这么说，本来也对这些书是有些兴趣的，便问她借了一本。 也是一件有趣的见闻。不知道宜宇看过她借的这一本没有？等以后见面，要说的话，可有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