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缠上
岩县乡下，十里地远的一个村子，地处一处小河滩，三面梯田环绕，村头有几棵参天大树。 姬媛媛坐在其中一棵大树下，身边放着些山里采来的草药，此时正在替一位女孩诊治手臂上的伤。 她到这里来，并非是用医者的身份，而是装作山里来的采药人，懂一点粗浅医术。她卖一些山里采来的草药，买的人若是没有铜板也行，那就换一些粮食蔬菜。在卖草药的同时，她也顺带替女人、女孩诊治一些寻常病症。 她摆了半天的草药摊，后头也有男想来问诊。自然是拒绝了，理由也好找得很，就说身为女子，不适合替男子瞧病。 在姬媛媛身边不远处，坐着个女人，一下午都在削竹条，然后用竹条编竹筐。这个女人名为林十二娘，表面上姬媛媛和她两人互相称呼对方为自己的远亲。姬媛媛从山里出来，自然就由林十二娘招待，陪着她一起在村头摆摊卖草药。 在岩县一带常驻的业门姐妹有两位，其中一位就是林十二娘。她在几年前扮做一个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寡妇，占了村子外头的一个废弃屋子，住了下来。因为她凶得很，还会武功，自然没人敢惹。她同时也在净门做事，有时也会帮着清门那边做一些案子。 姬媛媛提前好些天就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即将要从北方过来的不净。 此行之前，宋百阳带着她和几位医门姐妹一起去见了帮主，了解了大概计划。她们也没想要抓住这个不净，就是添一添乱，吸引一下注意力。当然了，如果能抓住，就更好了。 她们身为医者，主要是为了应对一些可能会出现的伤亡。此外姬媛媛也带来了一些改良过的移动冷冻储存盒，以待试用。这一趟，又是暂时离开溪斋，偶尔脱离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大脑习惯了紧绷着思考，待放松下来，有时反而会有更多的灵感。 所以，她心态还是很放松的。而且，还能有好戏看，甚至还能参与进去，感觉非常的好。 下午摆草药摊的时候，姬媛媛就从村里人的闲聊中听说了一件事，说是隔壁村的一个男近来一直跑过来纠缠sao 扰这个村里的一个女孩，女孩不堪其扰。 林十二娘也悄悄告诉她，这个女孩有在私底下偷偷读一些识字书和航海绘图书，被林十二娘撞见过，还答应了帮这个女孩保密。女孩梦想着将来能够去明州。而她的这个梦想，她们当然是要守护的。 快到傍晚，姬媛媛收了摊，林十二娘则抱着好几只编好的竹筐，两人一起回了家。稍微整理了一下，两人很快又从后门悄悄溜出来。 走小路，来到了隔壁村附近，此时夜幕刚刚降临。 林十二娘已经跟踪观察了这个不净好几天了。这个不净时不时跑去镇上买酒喝，回来得晚，傍晚往往还在半道上走着，赶着差不多天光完全消失的时候才能走到村里。 得赶快收拾了这个不净，之后还有大事要做呢。 她们在道路旁安静地蹲守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摇摇晃晃地骑着驴往村里走的这个不净。 林十二娘左手五指并拢，向前一推，一道掌风送出，裹挟着沙土，直直打在了驴的脑袋上。 驴一惊，就撅蹄子狂奔，将不净甩了下去。 不净猝不及防被摔在地上，脑门磕了个大包，正要叫骂，神情却忽然一滞，脸色竟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在他的正前方，路的正中，竟然出现了一只轮廓模糊、眼露绿光的黑影，身形十分巨大，而且那绿光定定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是野兽？还是……鬼？ 身后竟然也传来了沙沙声，还越来越大声。 “鬼啊……”不净喊声还卡在喉咙里，就直接被一棍子敲晕了。 林十二娘放下手里随手捡的木棍，从背囊里拿出绳子，将不净捆了起来。 藏身树后的姬媛媛放下了手里牵着的细线，细线连接着的竹条框纸偶缓缓落地。 林十二娘走过去，将纸偶折叠起来，收到了背囊里。又返回来，将不净扛了起来。 两人一起向林子深处走去。 “这个纸偶，真有意思。”姬媛媛说。 林十二娘：“是吗？我还有几个，神医回去的时候，要不要也带上一个？” “好啊，那就多谢啦。”姬媛媛道。这个拿去吓不净玩，有趣。本身的工艺也很有意思，非常值得收藏。 来到了林十二娘提前找好的风水宝地，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的这么一个林间空地，她们两人一起将这个不净绑在了空地旁的一棵大树上。 接着林十二娘拍掌打中了不净的一个xue位。 这个不净立即痛得醒了过来，挣扎着，很快就发现自己被牢牢绑死了。抬起头，看见前面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看得眼熟，竟哑着嗓子就喊：“是不是她叫你来的！” 是说那个最近一直被他纠缠的女孩。 林十二娘怒眉横竖，扬手一道掌风打出，不净的一条手臂直接被打得脱臼。 不净吃痛不已，语调立即软了下来，求饶道：“好汉饶命啊！”又试图讲歪理：“大姐，你、你打我，你、你这是阻人姻缘啊！” 林十二娘打断他：“什么缘？”一声冷笑，又道：“主奴缘？” 林十二娘并没有玩耍的习惯。她在业门，也在净门，偶尔替清门做事，都是注重务实的风格。令这个不净再多点痛苦，就了结了就算。 于是她又拿出了一只纸偶，展开来大约接近半人高，形似小童。 纸偶轻飘飘地飞过去，落在不净身上却似有千斤重，砸得不净连声痛叫。 纸偶听从林十二娘的指令，落下来，站到地上，抓住不净的一只手就开始啃。 姬媛媛忍不住叹道，没想到这位林十二娘姐妹不仅记性好、武功好，还是个手巧的傀儡戏艺术家，还会巧用符咒。若不是日常有工作要忙，她真想每一个桃花帮姐妹都认识过去。 那纸偶咔嚓咔嚓地吃掉了这个不净的一只手掌，很快纸面就由白色变为了鲜红色。 林十二娘叫停了纸偶，于是纸偶就这么咬着不净已经模糊一片的手腕，停了下来，然后她对这个不净问道：“接下来，你想先吃哪里？” 不净痛极，厉声疯喊：“疯子！疯子！啊啊啊啊疯子！！啊啊啊啊——” 林十二娘笑着：“哈哈，是呀，我们是疯子，你怕不怕呀？”又令纸偶开始动作，继续吃了起来，不过这次吃得很慢，细嚼慢咽的。 叫个不停的不净，没多久就断了气，双目突出，口舌歪斜，一副丑陋模样。 姬媛媛立即取出随身带着的刀具，摘取一部分，放入移动冷冻储存盒中。她的解剖刀法自然是极快的，看得林十二娘亦是叹服不已。 此案了结，倒是再没有什么波澜。毕竟一个酗酒又走村野小道的不净，会忽然失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接下来，就是安静等待那个远道而来的不净，那个九皇子李长苑。李长苑是奉旨来查一件官银失窃案，她们消息灵通，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了。 姬媛媛知道这个李长苑就是原小说里的攻。桃花帮埋伏李长苑这件事，她没有读过原小说，自然是不清楚的，但她有和吴空交流过，吴空看到过并记得这个小说的很多细节，其中似乎并没有这一件。 此外，她们注意到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即是说，按原小说的发展，中原（男子）武林发生利于李长苑的局势变化，是在明海公主的及笄礼举办不久之后。吴空说她只看到了原小说发展到这里，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她们的大的计划的最早时间点，是在明海公主在京城参加及笄礼的时候。 不过即使她们已经知道原小说的结局，又有谁说结局是改不了的？她们穿越进来，就是为了来送一道东风，助这里的姐妹们成事。哪怕风再小，引导得当，都能掀起巨大的能量，将这腐朽荒诞的旧世道打破得更碎更彻底。 两日后，姬媛媛跟着林十二娘来到岩县县城内。 她们在街巷间，听到人们谈论之前失踪的县令，还有这个最近新来的县令。有议论这一次桃花帮也太大胆了的，魔爪都伸到县令老爷的头上，令人害怕，尤其令男恐惧。也有偷着笑这个新县令男胆子小的，据说这个县令男一直夹着尾巴躲在府里不敢出来，甚至餐餐都要叫人先试试毒。 怕到这个程度，看来这一百年来，桃花帮的她们慢慢植入不净心中的恐惧，早已生根发芽。接下来，就将这些恐惧再多催发一下，乱它们的阵脚。 岩县来的这个新县令男，他是真的每时每刻都很紧张。不仅是因为他接到密旨，要配合奉圣命前来的九皇子李长苑，查一件官银失窃案，更是因为关于上一个县令离奇失踪的一些传闻。 官银失窃案，应当是同朝中的一位重臣有关，其荫庇之下的某些地方官牵涉其中。因此这是件容易得罪人的案子，让传闻中从来不曾受宠过的九皇子来查，再正常不过。 至于上一任县令离奇失踪……南岭百姓不怎么了解中原王朝权力斗争，在当地，一直以来兴风作浪的就是山里的桃花帮妖女。因此外面流传的说法，就是说这个县令是被山里的妖女绑架，多半已是死得很透了。 这个流传的说法是有道理的。这上一任县令，是从北方中原来的，对关于桃花帮的传说，从来都是不信邪的嚣张态度。失踪当日，带了几个侍从男，就去山里打猎，结果就失踪了。 也或许只是被野兽咬死了，或是掉到溶洞裂隙里摔死了。新县令当然也有派人进山，在那一带搜索过，一无所获。 新县令男却是来自紧挨着南岭的一个地方，他听过不少南岭桃花帮的恶行。 简而言之，他怕得要死。 当夜，他得了消息，不得不立即带人在夜色之中就出城去，到城外一处码头，等着迎接九皇子。 码头边上都是幽幽竹林，临时落脚歇息的小院更是被竹林包围。半夜风太大了点，竹林摇晃得厉害了些，落在窗纸上的那影子摇来晃去的，看起来像要闹鬼似的。他根本不敢吹灭蜡烛，更睡不着，就这么睁眼睁了一整夜。 这山林里游荡的恶女魔鬼，实在是无可奈何啊！无怪乎他们现在很容易就变得战战兢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熬到了早上，跟个走尸一样地，新县令男出了小院，来到码头上等候。 是个阴天，河面上起了很浓的雾。左等右等，一直到正午，雨下过了两场，才看到远远出现了船影。 河面上起雾之后，船就走得很慢了。 一个男走到了掌船的女人边上，开口就是极其不礼貌的一声“喂”。 女人看他一眼，道：“点眉大人有何指示？还是您家主子有指示？” 这个叫点眉的男，就是九皇子李长苑的贴身侍卫。如这个名号所言，两边眉毛都像个点，十分短小，模样滑稽。 “能不能再走快点？”点眉道。 女人语气平静：“有雾，再快，怕是要撞山壁。” 点眉只得如此去报告给李长苑，出来就火大得踢了船舷一脚，骂道：“女人掌船，像什么样子！” 掌船和做船工的女人都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点眉随即喊了个手下男，说是以前在开过船的，去替掌船的女人。女人懒洋洋的，什么也没说，点眉让这个手下男去，她就懒懒地退开了。 没想这个水路不是熟手根本开不好，过了一会儿，怕磕了碰了九皇子，又让原先的女人回去了。女人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什么也没说。 雾越来越大，又下了雨，不好行船，最终只得在最近的一处小码头暂歇。 码头边有一处断墙，断墙前面坐着个算命的老婆婆。老婆婆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算命用的木刻八卦星盘，在他们下船之后就一直盯着他们看，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冰冷。 码头很小，又下雨，边上只有个卖馄饨汤的摊子还开着。 除了九皇子李长苑和位阶高的几个侍卫，余下的男在船上都没怎么吃好，于是问了领头的。领头的又去问李长苑，得了准许，就去买馄饨汤吃。 馄饨汤的摊子上只有两个女人在忙活。这一行男仔细一瞧，多少都面露不快，其中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来传闻说此地山中有妖女，名为桃花帮，面色极为不快。 用了银针试毒，无事。这些手下男吃起来，也无事，李长苑就让点眉也去买了一碗。点眉嘱咐煮得好点，就端去给就李长苑。 “九殿下。” 馄饨摊的女人耳力很好，听这一声听得很清楚。于是她们其中一人从右边的筷子筒里取出了筷子。 不远处，码头边上一个垂首钓鱼的人随意一眼就看到了，轻轻动了一下手中的钓竿，一条水里游的蛇立即就往上游的方向游去。 消息就这样迅速地传到了山里，传给了守候在各处的桃花帮姐妹。 待雨小些了，李长苑就带着这群男回船去。没想到经过那个算命的老婆婆前边的时候，那老婆婆竟冷冷地盯着这边开了口，嗓音沙哑低沉：“被桃花仙缠上，你就完咯。” 这桃花仙，自然说的是桃花帮的恶女们。 “大胆！”点眉立即道，拔刀出鞘。 一众男立即跟着也拔刀出鞘。 那老婆婆竟然一瞬身形跃起，翻到了那断墙后边去。 点眉急追，眨眼也翻了过去。可翻过去一看，却傻眼了，这断墙之后就是一片杂草地，哪里还有人影？稍远一点，是一片青竹林，更是感觉不到有人跑动过的气息。 总不能是见鬼了吧？怎么过了墙去，这么一霎，就不见了？ 那么就是个高手了。没想到这竟是个会武功的算命老婆婆？ 一时间，队伍里所有男都是心惊，却又不敢说。再怎么看起来器宇轩昂、金玉其外的男，此时看起来都不免有几分狼狈。 （猜老婆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