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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湖

    

天鹅湖



    “小姐,您闯入了我的私人领地。”

    Ursula本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眺望着湖面上的景色。闻言她抬起头,看着蓦地出现在身侧不明相貌的男性。他整个人用黑色的罩袍掩盖得密不透风,宽大的帽檐下是略带违和感的,属于老人苍老嘶哑的声音。

    “我听指路的人说,这里是魔王的地盘。”她面无惧色,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您会因为我擅闯此处而处死我吗?”

    魔王沉默了。“你看起来不像是误闯,倒像是来寻死的。……Ursula公主。”

    少女很淡地笑了一下,双手抱着膝盖。

    “他们都说您残忍而不近人情。”Ursula道,“您会赐予我怎样的极刑呢?”

    “我将为您降下诅咒。”

    “什么诅咒?”

    Ursula询问时依旧无甚表情。“您将在白昼化作天鹅,只有夜幕降临时才能变作人形。”魔王道,“既然您喜爱这片湖,那作为惩罚,就将您永远困于此处吧。”

    而话音刚落,少女便在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优美修长脖颈,羽毛洁白无暇的天鹅。“飞吧。”魔王道,“那是您的本能,殿下。”

    于是,天鹅展翅飞翔,然后轻盈地落在了水面上。

    魔王在湖边有一座庄园。每到夜晚,天鹅变回赤身裸体、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时,她便会赤足走上草地,睡前看一眼远方灯火通明的庄园,然后蜷缩着睡去。这里四季如春,Ursula不用担心是否会着凉。她只是觉得庄园的方向有人在看她。

    Ursula不关心这一切,因此她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然后休息。

    魔王有时候会来到湖边。变作天鹅的Ursula并不需要进食,不过若是魔王愿意饲养她,她也不会拒绝食物。他的手和声音同样属于一位老者,尽管Ursula被矛盾感所挑动疑惑,但她的情绪实在太淡、太无关紧要了。

    魔王会帮她梳理羽毛,当是兴趣所致。

    “如果那一日,你是和侍女同伴一同前来,或许会不这么孤独。”他的声音苍老得像是带着创伤的雪花,无力凝固成为世人所欣赏的六角形状。“我会将你们都变成天鹅。”

    黄昏是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处,而他总是在这时出现。“但你是独自一人来的,公主。”

    Ursula无法口吐人言,于是她只是微微低下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心,好像那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剧烈的反抗。“真敷衍。”然而,魔王却笑了。

    黑夜降临。天鹅变作少女,于是Ursula坐在草地上注视着今日未曾离开的魔王。“是您在庄园里看着我吗?”

    “是。”魔王的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公主殿下,我注视你的年轻。”

    Ursula没有任何动容之色。“以您的强大,您可以为自己制作一副青春永驻的皮囊。”恐惧很久没有眷顾她了。“您不那么做,只是因为您不愿意而已。”

    魔王没有回应。

    “公主,您不好奇诅咒如何解开吗?”

    Ursula并不感到好奇。“如何解开?”不过她还是满足了魔王对她的猜测。

    “您需要得到爱人坚贞的誓言。”

    “那我该去哪里找一个爱人呢?”Ursula觉得很无趣,“您是负责考验爱情的使者吗?”

    “或许是。”魔王回答道,“否则,您只能与我这个邪恶的糟老头子度过一生了,从青春到衰老。”

    “我并不认为这很糟糕。”

    魔王默然片刻。“是因为您从前的遭遇,所以您对周遭的环境再无任何请求了?”

    他看了Ursula的过去。事实上以他的能耐,完全是一目了然。“是。”而Ursula没有激烈的反应。她像是失去了感知情绪的能力,为此连公主应该具备的尊严都丢弃了。

    应该说,Ursula作为公主从来没有过尊严。她是母后被父王强jian的产物,是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却被臣民视为国王掌上明珠的生命的奴隶。如果虐待也算爱的话,那父王的确深爱着她。

    “您是我见过最冷酷的公主。”

    “那您就是我见过最无聊的魔王。”Ursula平静道,“比童话故事里的还要无聊。”

    魔王离开了,临走时他为Ursula留下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您误入此地时,穿着的那条裙子并不适合您。”尽管少女如明珠般熠熠生辉的容貌未能因那俗艳的桃红抹消分毫,反而在红色的簇拥中明艳动人,但她需要的是平和静谧的月光与夜晚。

    正因如此,魔王夺走了她的白昼。

    “父王并不允许我穿母后喜爱的颜色。”她或许因为穿上衣服而变得更像人,只是被死气缠绕的她也并不在乎是否的确如此。“感谢您的馈赠。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满足我的喜好,穿上它。”

    “那您真是拥有不俗的品味。”她敷衍地恭维道,然后将裙子穿在身上。

    “您真是漂亮极了。”

    “谢谢。”

    于是,夜晚的Ursula拥有了衣服。她是这片湖泊上唯一栖息的精灵,尽管生机枯然,却依旧美丽动人。而美丽似乎也是她唯一能够拥有的,尽管对Ursula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Ursula曾经想过,如果长得像母后,她的处境会与当下颠倒吗?然而以父王的疯狂程度,她很有可能会沦为强jian犯移情的下一个目标。到时候她可以和同样伤痕累累的母后依偎在一起舔舐伤口,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对她的伤痛买账。

    不管怎样,她终究是疲于应对这一切了。走上岸,Ursula坐在草地上等待水滴流干,然后将裙子穿上。

    然后,Ursula看到了林中的青年。就像是童话里的桥段,青年拥有相当俊美的容颜,而那双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令她不禁皱眉的淡淡迷恋。

    “你很不礼貌。”Ursula道。她感到自己正被魔王揶揄般轻松透露出的命运轨迹玩弄,而她很有可能终究会爱上这个有可能看到她裸体的家伙,从此打破目前平静的生活。

    “虽然我暂时想不到更礼貌的处理方式。”迁怒也不是好品德。虽然强烈些,但依旧微弱的怒火消散得很快,Ursula望向他,声音再度变得平静。

    “……我很抱歉。”青年道,“我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只是这里很像迷宫,当我白日停留此处时,我只看到了一只天鹅。”

    “那是白天的我。”

    月光下的少女的确如同一只纯洁无垢的天鹅,并且因为灵魂处于濒死状态而更接近一种与月亮融为一体的圣洁。潮湿的月亮,或许还缀着土腥味和青草香气交织在一起的味道,于是便又多了未开化修饰的原始。

    “这里是魔王的领地。如果不想被施以什么惩戒的话,你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她仅仅是注视着,“出来吧,作为信物,我或许能带你逃离魔王设下的咒语。”

    “谢谢您。”

    这不像逃命,反倒像是散步。而Ursula也并非出自善意,毕竟如果魔王出现在此处,她会冷眼看着这位年轻的陌生人被处置。只是到现在都什么还没发生,于是她似乎也能基于那份消逝的愤怒聊些什么。“我觉得一见钟情有点愚蠢。你认为呢?’王子殿下’?”

    Eugene?Rustichel是附近某座富饶国度的王子。Ursula从前听说过他父亲的姓名,也知道他有一独子。某种程度上,除了他的出场方式很不绅士,轻而易举展现的恋慕过于轻佻外,他与她相处时挑不出错,温和而富有礼节。

    “抱歉,但这或许很难控制。”Eugene欣然道,“Ursula公主,实际上我对于自己的情感尚且存有疑惑。”

    “你也应该感到疑惑。”Ursula回答,“毕竟我们最初都是空空如也,而放入东西总需要一些理由。”爱慕也是。

    “空的吗?这倒是个非常稀奇的说法。”Eugene微笑道,“虽然我想告诉您,我对您存有好感可能是因为您美丽绝伦的面容——”

    “轻浮。”

    “是。我也感到这个理由有些轻浮。”

    Ursula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青年。“看来我作为魔王的池中物能够获得些优待。”她指向前方,“从那里走就能出去了。”

    Eugene没有离开。而Ursula也不关心他是否已然远离危险,总之她转身离去,向森林深处的湖泊走去。畅通无阻,就像她从湖泊径直走向离开此处的方向。归去的路总是如此记忆深刻,而Ursula难以感受到眷恋。应该说她并不眷恋这个世界。

    “公主殿下,所以您和那位误闯的先生谈得如何?”

    “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Ursula不会感激为自己带来了擦干身体的毛毯,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让自己像具尸体般逐渐蒸发干净最后一滴血液。他苍老的臂弯穿过她的手臂,伴随着只要一柔和就会因为独属于老人的音色而变得慈爱的声音。

    “公主,抬起来。……谢谢。”魔王道,“当然不是如此。我只是好奇。”

    “不怎么样,那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提前看到什么的魔王陛下的盘中餐。”

    魔王抬起头。“生气了?”

    “不。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黑洞洞的罩帽下像是什么都没有。“准确来说,我准备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用好,如果您不放走他的话。”他的声音总是轻柔得好似空中漂浮的鬼火,“既然公主施加了那位好运的先生仁慈,那我就当没有做过这个打算吧。”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享受您与那位先生的时光。或许,我是说或许——你们会拥有不错的关系。”

    Ursula穿着裙子。“您赦免了我们,或许我得传达您的慈悲。”她冷漠道。Ursula本就难以展露表情,而面无表情之上加深的冷酷令她更接近皎洁冰冷的月。

    “我说——如果他再像只走丢的兔子闯进这里的话。”

    有那么大块头的兔子吗?他失笑。“您的视角总是非常有趣。那么,祝您享用一个美好的夜晚。”

    Ursula不理解他隐约传达出的好心情,当然她也无需理解。

    “您也是。”她继续浮于表面地注重礼貌。这很做作,不过眼前这位魔王本身就是个做作的家伙,恳切追求死亡的她也未尝不是在做作地苟活。

    如果她被恳求一场做作的相恋,那Ursula兴许会愿意做作地给予。看看他们是如何在这样美丽静谧的夜晚,在远处庄园传开的灯光,在第三者的窥视中嘴唇相接触,再依偎着从诗篇中节选他人的爱意来使自己的爱情添光增彩。

    “你爱上我了吗?”

    “是的。”再度误入的他露出隐约有些惊奇的神情,“Ursula公主。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如果你有点英雄情节,你应该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杀了那个魔王。”

    Eugene露出微笑。“那位不会听见吗?”

    “所以我在正大光明地说他的坏话,很难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竟然有如此勇气。”Ursula躺在草地上,然后便听到身边传来愉快的低笑声。然而讲出如此笑话的Ursula本人心情很平静,不过她礼貌地等待Eugene笑完。

    “抱歉,其实我不是这种性格。”

    “那是什么?”

    “我的母亲说我很虚伪。”Eugene道。

    Ursula转过头。“魔王说我很冷酷。”她看着身旁的青年,“我的母亲说我自私。”自私地从她身体里跑出来了。

    “那我们真是臭味相投。”

    “目前看来是。”

    Ursula转过头,重新注视那片细节上和前一刻有所不同的星月夜画卷。“你不像是个盲目的人。”她没有说话时注视对方的习惯。其实她更倾向于等待,在强装满不在乎中迎接接下来的暴力。Ursula有段时间没受伤了,魔王在将她变作天鹅的那一日沉默地治愈了她,充满人道主义地没有过问。

    “重新踏入这里大概是我做过第二出格的事情。”

    “第一呢?”

    他转过头,无声地看向她。“你在讨我的欢心吗?”Ursula余光很容易瞥到,但她没有转过头。“你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父亲说,继承仪式将在我结婚后的第二个朝圣日举办。”

    “没有妻子,没有王位?”Ursula轻嗤了声。尽管如此,事实上她没有抱有太多恶意。不如说,Eugene?Rustichel终于有放入爱恋的理由,并且理由还挺伟大,这反而令Ursula放松了些。“这倒是稀奇。”

    “源自仙女的警告。”

    “那便更有说服力和必要了。”

    星星分割了纯粹的夜空使之变得斑驳,又或许是为了粉饰带血的窟窿。“如果我想要带走你,需要先杀死魔王吗?”Eugene的声音从身侧传过来,而Ursula这次不禁侧目。“前不久是我的生日,我获得了一把新弩箭,准头很不错。”尽管他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Ursula注视着他的眼眸。它们像是火焰灼烧着的陈酿,醇厚地积聚成琥珀色。Eugene的目光很温柔,回望时像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是,Ursula。”他没有再加上那个拉开些距离感的后缀。“我希望能够射杀他,然后带你离开这里。”

    Ursula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事实上她最终选择了保持现状。“如果你杀死魔王,那么关于我的诅咒永远不可能解除。你既然见过变作天鹅的我,那你应当知道诅咒的存在。”她没有移开视线,“杀死魔王并不能一劳永逸,王子殿下。”

    “那我该如何做?”

    少女慢慢转过了头。“我并不认为那是更好的选择。”换言之,她不准备和Eugene?Rustichel走。“Eugene,你在开玩笑,仅此而已。”

    青年没有再开口。

    黎明到来。他们分别,而Ursula就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般在晨辉中变回天鹅,垂落在草地上的裙子像是月光的残片。Eugene走进森林,在回望中看向湖面孤独而冷漠的天鹅。她慢慢地游着,既没有因此感到自在,也没有为约束困扰。

    他的爱恋的确毫无理由。不关心他的少女其实无所谓理由,因此她被一个功利的原因轻而易举地说服。但Eugene没有说服自己。只是他似乎也无需说服自己了。

    Eugene希冀着Ursula名为爱情的垂怜。

    而在又一个夜幕降临前黄昏笼罩的时刻,Ursula在水面上抬起头。那有些像Eugene眼眸的色彩。尽管对青年感觉并不深厚,她也认为那是上好的画笔。

    “或许您该答应他。”

    魔王擦拭着她身上的湖水。“毕您你似乎也并不厌恶那位殿下。成为一个即将上任国王的王后,会比您在此虚度青春要美好些。”他沧桑干枯的手就着干毛毯擦拭着少女的脊背,细致而轻缓地掠去水珠。

    Ursula坐在草地上。她感到淡淡的不悦,因此转过头。“您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愠怒使少女染上清冷的艳色。“又或者您豢养这只宠物腻烦了,便想借机将我打发走。”

    “您生气了。”

    “是。”Ursula转过头,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或许我不该生气,如果真的不在意这些的话。……其实不该有差别。”她闭上了眼睛,头侧枕在膝盖上。“既然没有差别……那就哪里都无所谓。”

    “公主,我似乎让您伤心了。”

    “您在意这些做什么呢?我的性命都掌握在您的手中。”如同呓语般,Ursula喃喃着。“我已经不会感到伤心了。”

    魔王的声音也变得轻柔。“哪怕我被那位殿下射杀?”

    “我比较担心到时候您会如何玩弄他。”她回答道,“我只会因为自己伤心。再也没有办法解开诅咒了。”

    “您真冷酷。”

    “您已经说过了。”

    湖面上升起萤火虫,像是月亮晶莹半干的泪痕。“Ursula公主,您认为父亲该是何等模样的存在?”

    少女睁开眼,戏谑地笑了一声。“至少他能像有您一半的温柔。”然后她起身,将裙子穿在身上。“或许做国王的公主,还不如做您的女儿来得幸福,’父亲’。”Ursula因为自己过火的玩笑而展露笑颜,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魔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一缕来去无踪的烟,情绪表情丝毫不漏。

    “您会杀了我吗?”

    Ursula捧住脸,又变成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冰冷模样。

    “现在不会。”魔王十分好脾气。

    于是,Ursula又大笑起来。这次她瘫倒在了草地上,因为笑侧过身蜷缩起来,带着湿意的发若有若无勾着地上的青草。比起笑,她现在倒更像是发xiele。不知道过了多久,Ursula停了下来。无聊与空虚再度将她浸泡在深渊中,而她并不想挣脱那无形却又分外有力的桎梏。

    “您现在做什么?”

    魔王用骨节轻触着她的眼睑。“我在触碰您的年轻,公主。”他碰到了少女笑出来的泪滴。

    Ursula恹恹的。“您想如何就如何吧。”

    几日后,王国举办了盛大的舞会。说是舞会,更像是王位继承人Eugene?Rustichel挑选王后的社交场所。全国甚至于别国的适龄女性都盛装前来,彼此交谈时确保优雅大方,希冀能够成为下一任国王的王后,并借此缔结家族与王室,抑或是国家与国家间友好合作的关系。

    Eugene无心在此,就如同湖畔的少女无心于他一样。

    “殿下,您……”侍从欲言又止。

    舞会还没开始。青年独自站在宫殿楼上的窗边,随意地饮着杯中的红酒,同时注视着前来参加舞会的人群。“快要开始了,殿下。”侍从再度提醒道。而Eugene也在此时看到宫殿外停下一辆雕工精美繁复的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位老人和一位少女。少女在老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下,神情透着冷漠。

    他放下了酒杯,然后离开了房间。Eugene感到万分惊喜,这令他中途停下脚步又进了房间,将仪容仔细整理。

    “殿下,您是看到合您心意的人选了吗?”

    Eugene笑了笑,关上房门。“命运偶尔还是会眷顾我的。”而在下楼时,侍从为他新拿了一杯香槟。

    “殿下?”

    青年站在楼梯口,于黑暗与光明中半隐半现。他注视着舞会大厅的情景,不知为何眼眸又沉了下去。他依旧在规定的时刻走下楼梯,伴随着响彻王城上方的敲钟声,举起酒杯。

    “远道而来的女士们、先生们,舞会开始。”

    管弦乐队演奏起乐曲。身为舞会的主人,王国未来的统治者,只有他挑选舞伴。因此无人上前,但他们都在等待。

    少女站在老人身边,穿着蓝紫色如同汇聚银河的晚礼服。她低下头抿了一口红酒,然后皱着眉抬起头,老人慈爱地微笑着,给她换成了果汁。“殿下。”老人与他点头问好。

    Eugene并没有见过Ursula的父亲。两国相距遥远,并没有正式来往过。“您好。”但他依旧礼貌地问好,同时看向少女。

    “不知我可否邀请这位小姐跳一支舞?”

    少女虽然冷淡,不过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们滑入舞池,伴随着华尔兹的旋律,欢快、华丽而又辉煌,烛火似乎暂时融化了她脸庞上的坚冰。

    “Ursula……你舞跳得很好。”

    “这是社交的必修课。”她平常道,“我不能令王室蒙羞。”

    Eugene温和地注视着她。“你这次来是改变主意了吗?”他扶在少女腰身上的手绅士地半悬着。“这条裙子很漂亮。很适合你。”

    “谢谢。”她道,“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承诺的话,或许我会改变主意。”

    少女微仰起头,等待着他的“起誓”。

    “然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理那位魔王陛下了。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

    然而,Eugene只是注视着她,然后摇了摇头。“我希望带你来的家长也在场。”他温柔而耐心道。

    少女微蹙起眉,隐有不悦。“什么时候?”

    “在舞会结束之前,我会宣布我已经找到了人选。”Eugene柔声道,“舞会结束后,我的侍从会把你和那位先生带到花园里去。那里的景色十分美丽,和你每日能够看到的湖畔有着不同的景致。”

    一支舞结束。“希望这段时间,你能玩得开心。”Eugene松开她的手,然后从暗门悄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舞会结束时,的确有一位近臣充当他的代言人宣布了这条消息。在场面面相觑,无不暗自向那位和王子殿下跳了一支舞的美丽少女投去目光,并在心中猜想少女的身份。他们陆续退场,而侍从将老人与少女带到花园中。

    “去吧。”老人对身旁的少女道。她在与老人谈话的一瞬间流露出人类不该具备的空洞,而当老人如此说时,却又像是给她拧了拧发条。

    老人正是魔王,而少女却并非此时在湖畔闲游的Ursula,而是他精心制作的人偶。此刻的他悄无声息地给人偶施了法,而少女除了与活人无二致以外,同时也因为爱情魔法而对爱慕者充满吸引力。

    注视着不远处相见的少女与青年,魔王对接下来的发展饶有兴味。他的强大注定他所使用魔法从来没有失败过,而现在他很好奇,人偶能否夺走Eugene?Rustichel的誓言,从此真正的Ursula便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魔王看到了青年将匕首扎进了人偶的胸前。“Ursula,你为什么不会流血呢?”而青年如此询问时,目光里依旧流转着柔情蜜意。人偶低下头看向胸口的缺口,然后跪倒在了地上失去活气,变成了人形的木头。

    “只是浪费了这条裙子。”魔王上前,便看到Eugene用手帕擦拭着匕首上的木屑。而他看到老人时,脸上露出谦和而虚伪的微笑。“Ursula穿着它一定非常漂亮。”

    “她会拥有更漂亮的裙子。”魔王此刻深表遗憾,“我的计谋看来是失败了。殿下,您通过了考验。”

    Eugene将匕首入鞘。这对于此刻隐隐剑拔弩张的二者似乎相当危险,然而Eugene却出奇地平静。并且他猜想,眼前的老人应该也非常平静。“想必您就是那位魔王陛下了。”

    “是。您猜得不错。”

    “除了引诱我犯下不可饶恕之错,我认为您此次前来还有其他目的。”Eugene露出探究的神情,“而且这个目的令我们不再是敌对关系。”

    魔王:“尽管我并不愿意承认,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变回了被黑罩袍笼罩的模样。然后,将他容貌遮得严丝合缝的衣袍像是失去了构架塑形般融化,带着粘稠的质感坠落没入地面。

    “……不然,真不知道你会做到什么地步。Ursula认为你在开玩笑,我从没有这么认为。你会想方设法把她带走。”

    出现在Eugene?Rustichel面前的俨然是另一个与他容貌几乎别无二致的青年,只是穿着与他不同的烫金黑底收腰形制的衣物。细看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他的瞳孔是黑色。

    “……你就是我。”Eugene开口,“不,应该说不完全是。”

    “你忘了这件事,但我没有忘。毕竟我是被切割出来的恶,像个垃圾场一样什么都收,什么都记得。”魔王道,“真遗憾,如果杀死我,你也会陷入不小的麻烦。毕竟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依旧共享着一些东西——”

    “——比如爱这种奢侈的东西。”

    “比如爱这种奢侈的东西。”魔王微笑着重复了一遍,“真不想跟你和解。”在知道他误入森林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早做打算。总是和命运对抗不会有好下场。

    “只能说,和解对我是十分有利的选择。”Eugene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对你而言,没有更好的方案了吗?带Ursula远走高飞的其他方法。”

    “我知道你也有很多方法。我只能说,我被钉死在一个不占优势的立场上。”他也在对面坐下,“而且,未来不是很理想。”

    他话语模糊,但Eugene却笑了。

    “那对我而言就是比较理想的境况了。她还是会眷顾我,尽管不是现在,对吗?”

    “……”魔王面无表情,然后叹了口气。“她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尽管连Ursula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的心冷硬不起来。

    他们相对无言,直到魔王开口。

    “首先,让我们共同签订永远不会伤害另一半自我的契约。生死契约。”

    达成。

    “那么随后,让我们共享一个人本该共享的一切。”

    达成。

    “最后,由Eugene?Rustichel许下承诺。”黑眼的青年道,“Ursula或许不知道,其实诅咒已经解开一半了。”

    达成共享后,他们已经无需用言语交流即可知道彼此的一切。并且,Eugene伸出手,手心出现的烟雾汇聚成了少女的模样。

    “你上手得很快。”

    “过誉了,这谈不上’上手’。”

    这样礼貌性的来往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异常怪诞。不过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也非常明确。

    早晨到来。Ursula从草地上起身,发现自己并没有变回天鹅,而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鸟的喧嚣声让人厌烦,但令人厌烦的是变化。

    少女坐在湖边,看着湖面倒映出的自己。她的头发已经被吹干,随着淡淡的风飘起。比起厌烦,Ursula发现自己还有名为恐慌的情绪。她还有留在此处的理由吗?

    但恐慌又很快熄灭了。即便是白昼,其实在时光的河流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蝴蝶停留在她的鼻尖,而随着少女站起的动作惊得再度飞了起来。

    Ursula将裙子脱下放在岸上。然后,她慢慢将腿放入湖中。左腿,右腿。

    克服水的推阻,她往湖中央走去。少女的表情异常冷漠,像是连自己的生命也漠视了。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Ursula只是回到了她本该抵达的路线上来。随着水漫过胸,她感到自己难以在浮力的作用下半游动半行走并保持平衡。甚至于在失去平衡前,Ursula因为自己即将污染魔王的饲养池而产生些许快意。

    在逐渐弥漫开来的窒息感中,Ursula失去了意识。

    她本该死去,如果看管她的魔王没那么有能耐的话。Ursula再度醒来时,她正枕在那位时常过于好心的魔王腿上。

    “我感觉您会非常生气,在看到我的诅咒被解开后。尽管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向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兜帽里缓缓伸去手,“所以我做了本该做的事情。”然而,她确实摸到了什么。并非属于老人,而是年轻人皮肤的质感。

    “Ursula,你只是在为你想做的事情寻找借口而已。”而声音又别具违和感地充斥老人的低哑。于是,Ursula放下了他头顶的帽子。

    “……我不会这么做。我觉得你心知肚明。”

    随着他真实的面容显露出,声音也变成了老人和青年一下一上重合却又泾渭分明的奇异音色。

    Ursula缓缓放下双手,感到了疑惑。“您为什么要变成Eugene?Rustichel的样子?”

    魔王只是注视着她。“一模一样吗?”这次开口时,已然变成了Ursula所听过的,属于异国王子的音色。

    “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他微笑起来。“以后靠这个区别我和他,记住了吗?”他将Ursula扶着坐起来,梳理着她的长发,然后用蓝色的丝带扎好。“以后我不太敢让你待在湖边了。虽说你就算死去多少次,我都能把你救回。”

    “但你若是那么多次怀有想要死去的想法走入水中,再被我不识趣地救回,恐怕会被你所厌恶。”

    “……”Ursula垂下眼眸,“您到底是什么?”

    她感到自己置身于一个过于天真的童话之中。诅咒她的魔王有礼温柔,或许即将解救她的王子对她一见钟情。但Ursula实际并不需要这样的拯救,因为她已经分外疲惫。虽然这份疲惫似乎在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逐日消弭。

    “从前,有一个仙女路过某个富庶的王国。”他对于能够装扮Ursula感到愉悦,“她认为国王的独子不单单是令母亲难产死去的刽子手,他将来还会成为整座王国的罪人。”

    “所以,她劈开了被认为恶的一部分,将那部分放逐在遥远的荒原上。”

    魔王轻声说着“好了”,于是少女向湖水微微探去,注视湖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微微垂落的绸带像是月光,而月光本该出现在黑夜。“但您又回到了这里。”

    “是,我回到了这里。”魔王道,“这里原先是那位仙女与另外六位友人聚会的地方,包括那座庄园。”

    “……”Ursula沉默了。她隐隐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杀死了她们。毕竟距离故地不远了,总要做点什么庆祝一下。”魔王轻声道,很温柔平和地讲述道。“其实不准确。为了获得她们的力量,我吃掉了她们各自身上的一部分。”

    “所以你变成了’魔王’。”

    “是。”他对于Ursula能补充上过渡的部分而感到欣赏,“然后我复活了母亲,并且询问她是否是我做了那个夺取她生命的坏人。母亲告诉我不是,她真是个好母亲。”

    “……你又杀死了她。”

    “是。”

    然后他又将母亲杀死,以当初她分娩时腹部剖开流血不止的状态。他无意更改命运赋予母亲的死法,只是想让她出来回答问题而已。

    Ursula无言许久。“您在我这里变得邪恶了许多。”

    魔王笑了起来,微侧过头轻抚着她脑后单束的编发。“Ursula,你一直认为我是什么很单纯的存在吗?”就如同少女先前乐不可支地嘲笑他般,他低笑着。“你现在知道了,一切都不是空xue来风。”

    少女抿着嘴唇,与其说是不悦,更不如说是迷惘。Ursula斜坐在草地上,无名指和中指微微夹住一朵开得正好的花的茎。

    “对了,Ursula。”魔王道,“你想知道父亲和母亲现在的情况吗?”

    Ursula没控制住一用力,本该盛放得自在又漂亮的花被她摘下。而魔王轻轻从她手中拿起那朵花,冰凉得仿佛没有体温的肌肤虚虚地擦过她的。他将少女摘下的花别在了她的耳边,并默默施展了个咒语。

    “Ursula,你知道吗?在你曾经所居住的国度里,王后又怀了个小男孩。她和国王现在关系很好,用破冰形容都有些轻率了,简直是如胶似漆。”魔王说话时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他们和好的契机,你知道是什么吗?”

    “——因为你消失了。”

    垂着眼眸的少女尽管脸上没有表情,但可怜得令魔王叹着气将她拥入怀中。Ursula像是为死寂笼罩,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你的母亲为了能够使自己心里好过点,将无辜的你变成了她的假想敌。她成功说服了自己,毕竟谁会怪罪一个因为爱情自乱阵脚而一时冲动的男人呢?”

    “而且他还是国王。”魔王摩挲着她的后背,“他们偶尔举办的小小活动就是一齐憎恶罪无可赦的你,然后再在来之不易的幸福中遗忘你。这太过分了。”

    Ursula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别急着疯狂,Ursula。有人曾经试图让我陷入疯狂,他们成功了。但我不希望你重新走上这条老路。”魔王很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他们会有正式的亲吻,而这只是关怀与安慰。“你在想什么?”

    “……叛徒。”

    “是啊,你本可以和母亲依偎在一起。我很抱歉,事实上她不仅认为你身上有不可开解的原罪,还将这份原罪扭曲了。你变得比父亲还要可恨。”

    少女忽然挣扎起来。她感到呼吸困难,这种滞塞感甚至比溺水时濒死的感觉而痛苦无数倍。“为什么要复活我……为什么……”她抓着魔王的衣服,紧紧抓着,仿佛饱含恨意。然后Ursula停下了动作,愣住了。

    她变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

    而魔王注视着怀中少女的目光也仿佛在说“我说过,她本就是个好孩子”。

    “我会带你去。”Eugene?Rustichel俯下身抱住她,“我带你去,由你决定那两个人的去向。”

    仿佛变回了婴孩,Ursula只是抱着青年。她没有母亲,她的出生本没有意义,非要赋予的话像是一场实验,证明排泄物也能变成人类。

    其实母亲说得并不错,她是个自私的人,反而是魔王说错了。如果她真的冷酷,她就应该对这一切置之不理,沿着那条路走下去。而在面对自己的事情时,Ursula可笑地难以释然。

    他叙述是一回事,Ursula亲眼看到本该仇人般的两人——现在变成了一家三口——仿佛模范家庭般幸福地相处时,那种强烈的感觉足以冲散她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冷静。

    Eugene隐去了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Ursula注视着面前三个陌生的存在。

    ——母亲温柔,父亲慈爱,男婴天真地在父母的逗弄下咧嘴咯咯笑。

    “Ursula,你想好了吗?”

    “……为什么他们也不一起疯呢?”

    Eugene微笑起来。“这不是’也’,Ursula。只有他们变成了不是人类的东西——”

    他们出现在了一家三口的视野中。男婴无知无觉,估计还在腹诽父亲母亲为什么不陪自己玩了。

    “Ursula?Bourn!你还敢回来!”

    “……出去……滚出去……”

    变成施暴者并没有那么糟糕。“母后,您不是最恨父王吗?为什么不继续恨呢?”

    “父王,您总是自恋地认为那能讨母后的喜爱,实际上连头蠢猪都不如。”

    Eugene只是在Ursula斜后方默默念了几个咒语,于是皇宫内便乱作一团。女人和小孩当场死亡,男人则发疯拿起餐刀要去砍只有他能看见的大女儿,却穿过大女儿的虚影杀死了随后赶来的佣人。

    Ursula知道父亲从前就苛待下人,她离开后对方是否更改劣习无从知晓。而现在显然不是苛待的程度了。

    而对于Eugene而言,少女还是太过于温柔了。王后与小王子死去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痛苦。这是一个干脆到优柔寡断的死法。

    “对于他们而言,我的出生是原罪。”Ursula看着没了气息的小男孩,“对于我而言,你的出生也是原罪。”

    Ursula后退到Eugene身边,然后转过头。她又变得平静,冷酷到几近凛冽。只是她轻轻拉住了青年的手。

    “我很高兴和你见证这些,Ursula。”

    “……走吧。”

    他们离开了这里,临走前Eugene抹消了一切痕迹。而在他们身后,老国王被制服,却又因为无形中不可抗力的力量而捂住喉咙,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头颅向后平移,溅射出血液。

    料理后事时,举国都在说“这是报应”。老国王不得民心,即便在欺骗与嫁祸中经营好了三口之家,匮乏的政治头脑使得他终究经营不好庞大的国家。

    “我们去哪里?”

    “去见Eugene?Rustichel。他是为你解开诅咒的人,我认为许下坚贞承诺的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事实上那个Eugene?Rustichel已经在筹备婚礼了。察觉到少女的视线,青年好心情地微笑起来。“当然,也有我的一半。”

    “我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别担心。”

    青年带着少女出现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他们共享一切,因此他们都知道放着双人床和众多女性用品的此处将作为婚后二人的主卧。

    “我很遗憾没有用这双眼睛亲眼见到。”拥有琥珀色眼眸的青年流露出更加外露鲜明的爱怜与疼惜之色。他微微弯下腰,将Ursula耳边的花取下,换成了一朵紫色的番红花。“但我用这里看见了。”他轻轻点了点太阳xue。

    这种场景十分奇妙,但Ursula已经失去惊愕的能力了。她很疲惫,想要睡一觉。于是简单吃了点食物,少女便蜷缩在双人床上睡着了。

    而当她醒来时,面前是黑色眼眸的那个。然而Ursula皱了眉,转过身看向琥珀色眼眸的青年,然后缩进他的怀里继续睡。

    “真嫉妒你。”Eugene看着魔王,眼眸变回琥珀色。“我收回之前的话,这是完全对你有利的选择。”

    “或许。”魔王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实际上他们都知道,Ursula会逐渐因为本质的吸引而又倾斜回去。因此他们只是都注视着少女,然后分别在她的额头和脸颊轻吻。

    一方连着她的黑暗,一方系着她的真实。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Ursula愈发难以分辨出二者。只要他们有心想要混淆,Ursula便很难区分出本该是同一人的他们。

    “Ursula……那这样呢?你能像之前那样分辨出我们吗?”

    她被暂时蒙蔽了视觉,无法视物,所能成为她暂时所仰仗依赖的只有身后拥抱着她的青年,还有慢慢与天花板覆盖重合起来的另一个青年。Ursula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呼吸,正如同一个在她的耳边搔刮着她的耳廓并慢慢移到耳垂处,一个喷洒在脸颊上并轻轻亲吻舔舐着她因为眼盲而紧张闭合的唇。那是个彼此心知肚明的暗示,于是她张开了嘴,与覆在她躯体上的青年接吻,在唾液交换间不疼不痒地啃咬摩挲。

    “唔……嗯、哈啊——”而与此同时,在她yinchun上摩擦的顶端也轻轻挑开唇缝,顺着因为yin液而变得湿滑的xue口而侵入。这令Ursula难以继续那个亲密无间,在酥麻感中甚至难以辨认出舌rou归属的吻。唾液顺着她的唇边滑落,而随之溢出呻吟。

    “这下就变成’两个’了。”身后抱着她躺在床上的青年轻捏住她的下颚,于是还在适应异物感的少女便又被吸吮着唇瓣与口腔中粉色的软rou。“动起来——你会更容易分辨出我们吗?”

    身上的青年则弯下腰。“Ursula,我们都不愿意给你出难题。”然后在含住她胸前乳珠的同时,一手握在她大腿上缓慢地进出起来。“这只是个游戏。来,猜猜看……”而躺在她背后身下的青年也抽插起没入后庭许久的yinjing,以能够令她充分被快感浸没的频率。

    Ursula失神地掩唇喘息起来。“嗯呃、唔、哈啊……魔王、魔王是……”

    “前面还是后面?”

    然而,还不等Ursula说出答案,她就在两根yinjing的进出抚慰下绷紧身体痉挛起来。柔软到渗出汁液的身体里深埋着两根烙铁似的粗硬,而上面突起的青筋都在奶油上留下了凹陷的纹路。她失神地绞着,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后面?”

    “错了。”身上的青年惋惜地吻了她黯淡无神的眼睛,身后的青年也暂时停下,细碎地吻着她下颚上的软rou。“真令人伤心。”

    Ursula依旧在高潮的余味中,而身上的魔王双手紧扣着她的腰,骤然向里面顶着,每一下都从顶端到睾丸附近的底部,还未释放的精囊袋打在她的腿间发出惩罚般的拍击声。于是尽管解除了视力上的约束,少女依旧瞳孔涣散地瘫软在身下的青年怀里,在rou欲中难以聚焦。

    这样的事情近乎每晚都会发生。少女是两个王共享的王后,而她总是会被取悦到难以言喻的地步。

    “……我不想有孩子。”结束了yin靡的欢爱,Ursula躺在床上。“我不想让他继承我的原罪。”她也担当不起新生命的抚养,因为她自己就是半死的。滞留于世界,是因为她在向自己的丈夫汲取掠夺生机。

    “好。”琥珀色眼眸的青年道,“我也并不喜欢孩子。”

    而黑色眼眸的青年则附在她的耳朵上,声音带着温柔的残忍:“Ursula,即便那是你诞下的孩子,我或许也会失手掐死他。”

    她若是成为母亲,一定会是个好母亲。而Eugene也一定会憎恶那个孩子,即便他会有一半的血来自于自己。“毕竟他拥有得太轻易。”Eugene?Rustichel也不允许有任何人再来分一杯羹,毕竟与另一个自己分享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无异于一场鲜血淋漓的牺牲了。

    而Ursula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有些疲惫,于是便在相拥中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