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会害怕
“鹿溪。”他强压着火气,“你不该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该?” 鹿溪写的着急,手腕上沾到了墨,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手腕,一把将白板扔在了桌上,气得胸口上下的起伏,眼泪瞬间落了两大颗在地面上。 宋延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堆积的郁结疏散开似的,抽出两张湿巾,走过来,去拿她的小手。 鹿溪躲了一下。 他再伸手,这一次没躲。 但别扭的用着一小点力气。 宋延给她擦着那些墨迹。 “慢慢写,不着急,我等你。”他说。 纯正的低音炮,声音浑厚有力,没有刻意的压低。 因为对她的温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性感。 但鹿溪听着只觉得嘲讽。 “你不知道我很想知道答案吗?”她写:“可你不愿意主动跟我说,甚至我问了,你都要不理会。要我慢慢写,是想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敷衍搪塞我吗?” 这些字刺着宋延的心。 但下一句,更是像薄刃,生生把他心口上的rou一刀一刀的片了下来似的。 ——“连你也欺负我不能说话。” 连你。 也。 欺负我不能说话…… 他的心都快在这句话里碎了。 “没有。”他轻哄着她,“我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你开口。” 又怕说出真相之后,会失去她。 在她寄养在这里的这一年半里心都很踏实。 想回家,想见她。 知道家里有个女孩在等他回家照顾。 哪怕忙到沾枕头就着,但她凑过来给他分享自己看到的喜欢的故事片段的时候,也会强打着精神看完,等着她写完,有时候会直接睡着,醒来偶尔她还坐在旁边,在做作业,刷题,背单词,或者玩手机上的小游戏。 有时候房间里就只有他了,但她写完的话会留在床头柜上,被子帮他盖好在身上。 这种感觉很安定。 哪怕不能碰她,时常会因为无法自控的欲望而一遍遍的压抑,他也很知足。 可今天在医院里,看见她退半步的动作,执着追问的表情,躲他手时的冷漠,还有刚才发的小脾气,都让他的恐慌迅速蔓延。 他的身上都透着一股疲惫。 放低了姿态的眼神,和那股疲惫都让鹿溪心软了。 她问:“那天,你认错人了,是不是?” “是。” “你给我喝的水里是不是他们说的药?” “是。” “你喝了吗?” “喝了。” 一满杯水,他喝了大半。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要和她……” “不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如果你没去送东西,那天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她不会来。” “你不能骗我。” “不会。”宋延帮她擦着眼泪,说完又认真的重复:“我不会骗你。” “你们是不是约……一夜情?” “不是。” “不是一夜?你们这段时间,还有约过吗?” 宋延被她的重点逗得低笑一声。 她瞬间浑身一紧,往后退,皱着眉头擦自己的嘴,不肯再让他给她擦眼泪。 把白板上的所有字都一把擦掉,“烂黄瓜!” 宋延问:“什么?” 她在这三个字的上一排写: “男人不自爱。” 然后把“烂黄瓜”三个字圈出来。 宋延耐心的解释:“没有约,我跑完工程项目,就回来和你待在家里,没有约。” “所以是因为没有时间,但如果有时间,你还是会约的?” 鹿溪又把“烂黄瓜”三个字圈出来,在上面重重打了个叉。 宋延说:“有时间也不会。” 陪着她都不够用,怎么会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何况。 他对其它女人的身体,没兴趣。 “我是说,不是一夜情。比这样的关系要恶劣很多,鹿溪,记得我给过你钱吗?” 她点点头,又一下愣住。 那些曾经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羞辱她的那些话,只因为他以为她是一个……卖yin女? 鹿溪的表情在这瞬间变得复杂,似乎这样一说,一切就完全合理了,但她一时无法接受。 “我刚才也没有想要拖延推辞,我身上血腥味重,你不喜欢,所以想先换衣服。” “鹿溪。” “你记得吗,我向你承诺过,你问我的问题,都会有回应,我不会对你说谎。” “但偶尔,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我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在你之前,很少会和女孩打交道,现在也没有完全学懂。” “我需要斟酌一下措辞。” 一句句,带着低哄。 在寂静里,像噼里啪啦炸开的火花。 鹿溪擦掉白板上的所有字,手握着笔,但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用嘴说,可很久之后,才又写:“那你现在说这些,是斟酌好了的吗?” 宋延说:“不是。” 鹿溪困惑的看着他。 宋延在心底里松出一口气。 因为眼前的少女,又回归了之前的乖乖软软的样子,和他之间的距离感也没有那么强,那么深了。 他说:“我还没来得及想好,你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吓到我了。” 她睁大眼睛,偏头,“你会害怕?” 宋延叹息:“我也是人。” 但她才不相信他会被她吓到。 他一只胳膊就能把她拎出去丢在外面,让她冻死饿死。 但她靠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地。 然后说:“好吧。不怕,不怕……” 那么小的声音,还带着点太久没开口而有的羞涩和怯意,却又有那么炽热的温度。 他的短发很硬,和他的脾气一样硬。 脾气可以强收着,去迁就她。 但头发没那么没出息。 所以,有点扎手。 头顶上的抚摸消失,他心底上也突然顿了一下,有点空空的。 甚至想把头主动贴靠在她的掌心里。 但他只是注视着她写字的动作。 “你怕什么,怕我砸坏你的东西吗?” 怕她生气,不再理他。 怕她气哭了,掉眼泪,难受。 怕她走。 怕她闹脾气又不肯吃饭,饿得掉眼泪。 怕她要去跟刘玉一起住,见不到她。 甚至怕她像以前的某次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吃他做的饭。这也足够让他难受好几天。 他会怕的太多太多。 但最终,他只是说:“怕你打我。” 鹿溪有些无语:“我又打不过你,而且我不打人。” “对不起,鹿溪。” 迟来好久好久的,一直在他心上压着,总会让他觉得自己卑鄙的那块重石,挪开了小小的一个缝隙。 “宋延。” “嗯。” “你对我好,是不是只是出于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