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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80节

    之后史密斯又讲美国废奴运动,依然布置学生们写一篇论文。珍卿又点灯熬油地看书翻报,将美国为民主和工业主动废奴,跟中国因政体变更而被动废奴,从推动因素、思想基础、主导群体、政策效应、历史隐患等方面,做了系统而全面的梳理、对比、总结、推论,承认两种废奴运动各自的积极意义,也辛辣地指出其间埋下的隐患,会产生长远而负面的惨痛影响,并对有可能产生的惨痛影响,作了有理有据的合理且长远的推测……

    这篇论文一被史密斯先生看到,他算彻底认得这个年青的中国女孩,跟中国古代的圣人先师一样,生出得天下英材而教之的欣喜。史密斯思来想去想去思来,跑到安拉学院找到珍卿的女学生顾问兰肯小姐,问能不能帮忙劝说iris dew小姐,叫她转到历史系当他的学生,再不然,以后多多来旁听历史系的课程也好哇……

    没想到史密斯先生非但没能如愿,还遭遇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iris dew课程未半竟然说要退课,她明明功课一直都辣么好,为什么突然毫无征兆地退课!是对他这个教课先生有啥不满吗?!

    兰肯小姐说起来也哭笑不得,珍卿跟她说美国的历史太短,学这么久没得到特别的趣味,决定退了课重选《传染病对历史的影响》。这个课珍卿说她旁听过一回,觉得有趣而且有益,当然比《美国历史》可学性高。除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成绩上的,珍卿说她头回小考弄污考卷,得了一个很不称心的c ,以后评奖学金和优秀学生,这个成绩有可能会碍她的事。

    史密斯先生自以为掌握学生心理,之后亲自找到珍卿跟她面谈,说一门课程的趣味是不断发掘的,他作为老师完全可以帮助珍卿发掘趣味。至于污损考卷得了c 的事嘛,史密斯以补考的方式给她改了成绩。

    堂堂一个副教授这么上赶着,珍卿这才“勉为其难”地决定不退课,当然也没有答应改修历史,不过多听历史系的课程倒可以。

    为了修改一次小考的成绩,珍卿可谓是呕心沥血,机关算尽,为了嗑出精品论文博老师青眼,大半个月里活活把自己累个半死,怡民听后笑得在床上打滚,说没见过她这么疯的傻丫头,有这样的决心别说念好书,就是做将军宰相都绰绰有余。

    珍卿肝论文累了两个多礼拜,新朋友白小姐(sarah white)发来邀请,邀请她加入他们的 piic(野餐)。珍卿询问她美国的野餐有啥讲究,白小姐说除了带好自己的衣物用品,自备一点吃饮的东西,其余东西一律不用她们烦心。珍卿正想出去耍耍散心,便写回信说带个朋友去。

    他们这回到公园一同野餐的,最初有年青男女一共七人,还有一个女陪伴(chaperon)莫尔斯太太。

    当代美国年轻人出去玩乐,稳妥一些都会请一个女陪伴——通常是结了婚的年长妇女,就是防止男男女女混在一处,不小心发生不名誉的事件。这种形式在中国倒鲜少有,要不是由长辈时刻陪着,就干脆放任青年男女出去耍,但美国东部的现代人还在抵触过分的开放。

    白小姐跟珍卿嘀咕,说那个高颧骨的男青年哈尔,是隔壁哈大的商科高材生,正在追求她的堂姐白莉莉,白莉莉小姐已经喜欢上他,并准备答应青年哈尔的求爱。但哈尔这个傻大个还不晓得,亦步亦趋地给美人献殷勤。女陪伴莫尔斯太太,就像老子说“上善若水”中的水,她笑眯眯关注着每一人,有像白莉莉和哈尔这样黏糊的,她的重要作用就不着痕迹地显出来。

    他们来野餐是真的在野餐,男孩子们垒石以为灶,干得兴致勃勃而且异常熟稔,还有人在那分切生rou,而女孩子们别去捡拾柴薪,火升起来就有人煮咖啡。亲近大自然自己动手煮食,真是怡悦身心的良方。

    珍卿坐在浓荫下苔石上,听着潺湲的溪水声,看着清澈河水中银箭似的鱼,耳边无数的鸟儿,鼓穔吹生似的比着歌喉,渐渐上眼皮打下眼皮。白小姐拉她过去喝咖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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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4章 文学艺术的沟通

    珍卿坐在绿荫下苔石上打瞌睡, 白萨拉小姐拉她过去喝咖啡。

    咖啡凉一会珍卿喝了半盏,其他爱动手的嘻嘻哈哈地,把切好洗好的rou穿进树枝, 就那么架在石堆的火上烤,不一会就冒出滋滋的油气香气, rou烤好了就拿面包夹着吃, 也不知干净不干净的rou, 他们通通毫无介蒂地吃着, 好像一点不怕寄生虫和细菌。白莉莉和哈尔洗东西回来了, 负责烤rou的人拿他们洗的鱼虾来烤。

    珍卿看得是叹为观止,想美国人的祖先不愧是开拓者,从烧烤中还能看见他们的饮食习惯。

    珍卿不大习惯纯西式的饮食, 而且烧烤这种烹饪方式,习惯煎炸蒸煮的中国人,乍一上来吃多了真受不了。她跟怡民特地带了面饼、卤鸡蛋、卤花生、生菜, 还有没吃完的陈皮鸡罐头, 想跟美国朋友传播中国卷饼的吃法——卤rou夹在面饼里头, 当然是最经典的吃法,但她们既没有功夫做卤rou, 还没有工具做可以夹rou的饼子。

    珍卿和怡民把带的死面饼子, 搭在咖啡壶上略热一热,把生菜放在水杯里泡一泡, 这样勉强就算加热过了, 卤蛋和卤花生就不必强求加热。然后, 两个人示范这说不清起源于哪的卷饼。她们做的卤鸡蛋真的很香, 有个胡吃海塞的琳达小姐已吃饱, 尝尝卷饼也连连赞美风味独特, 不过珍卿也怀疑她在假笑,看她分明噎得直翻白眼珠子。

    但白萨拉(珍卿的新朋友)拿卤蛋夹在面包里,竟然吃出了极端新颖的美味。大家都给面子尝了一尝,有说好的也有不大在意的。珍卿她们做得也不算多,随便一吃就吃完了。

    珍卿吃了一个自制的卷饼,又吃了一只某男青年烤的鱼,就对白小姐他们表示吃饱了,对大家友好递上来的各种食物,比如烤得半生不熟的牛rou,烤得一面糊一面生的鱼,都非常礼貌委婉地拒绝之。受过东洋生食文化影响的怡民,战斗力也不像珍卿想象得厉害。白小姐笑说中国人胃口真小,也怪不得长得也纤细瘦小。大家都友善地附和着,顺便聊聊中国人的饮食习惯。珍卿说说北方和海宁的,怡民说说江南的饮食的,大家对异域文化都颇新鲜,气氛总体热闹友好并且愉快。

    吃完午饭大家自由活动,各自呼朋引伴分散开来,谈天的谈天,散步的散步,还有人下到河里摸鱼寻虾。竟还有动物被食物香气引来,男青年们从车里拿出枪驱赶。珍卿看到枪有点受惊吓。美国不像中国是乱世,可也很多人能持枪啊。

    珍卿和怡民挽着手东游西看,活动到四点多又累又困,就跟怡民在树下铺张野餐布,相互靠着慢慢睡着了。两个人不知睡了多少时辰,睁眼见夕阳西下、晚霞似火。

    珍卿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才发现不知何时由坐着变成躺着,身上还盖着不知哪来的毯子。莫尔斯太太笑盈盈地走过来,说她们两个小姑娘睡得真香,多大的噪声都吵不醒。

    莫尔斯太太叫她们到篝火边,说一到晚上树上草里的虫子,就会成群结队地出来过夜生活。珍卿冲莫尔斯太太傻笑一下,莫尔斯太太怜爱地捏她的脸,再次提示她们快到篝火旁边。她收拾好毯子和野餐布走了。

    在明黄和橙红的篝火旁边,白萨拉的堂姐白莉莉在唱歌,那美丽小姐的歌声,优美深远,柔情旖旎,像要缠绵到你的梦里,听者纷纷为之沉醉不已,哈尔更深情脉脉地看着恋人。当白莉莉小姐表演完歌曲,她男友哈尔开始朗诵他自己做的诗歌——虽然歌颂的对象有点抽象化,但是看哈尔跟白莉莉眉目传情,显然可以把它看作情诗了。

    当暮色越来越深的时候,他们野餐队伍加入新成员,是白莎拉小姐演讲会的会长金艾达(ada king)小姐,还有一个跟金小姐较亲近的中年男子。白萨拉小姐在珍卿耳边小声说,金艾达小姐的演讲会很不错,但是她最近已经决定退出;新来的中年人是金小姐的叔叔,是一位慷慨慈善、对主虔诚的牧师。

    白莉莉小姐听了爱人的诗,幸福甜蜜之情溢于言表,被那么多眼睛跟嘴巴打趣着。她的心慌意乱让哈尔看着心疼,哈尔就忽然跟大家提议,说他听说中国是古典诗歌的海洋,既然正有两位中国小姐在,叫她们朗诵一番中国的诗歌,用中文和英文都念一念,肯定是非常有趣。

    怡民落落大方地念王维的《山居秋暝》,又明白地逐句用英语翻译诗的意思。此间人多是就读名校的高材生,领会了诗意就方便被诗的意境感染,感到傍晚山林的静谧之美。原是随便提议的哈尔,却意外听得得趣又感动,请怡民讲讲诗人的经历,或者再念诵一首他的其他诗也行。

    怡民大致晓得王维的经历,但要她有理有据全面地说,她没珍卿那么好的国学素养,便说自己所学有限,说珍卿的国学修养很深,请珍卿代她讲一讲。

    珍卿也毫不怯场地接过话头。讲到王维便不得不提盛唐,王维的成长期还在武周一朝,但他的入仕期武则天已过世,王维虽然中了状元,但不少人说她走了太平公主的后门。在没有科举制度的西方,大才子走后门的比比皆是,说到这有人也会会心地微笑……唐朝政治经济文明之盛,普通外国人未必知道,但有爱写诗的哈尔竟知道。

    他不再专心给白莉莉小姐献殷勤,倒专心跟珍卿请教起唐诗的形式。珍卿摘出《山居秋暝》一诗的韵脚,给哈尔解释律诗押韵的规矩,没想此人对声韵非常敏感,竟很快把几个韵脚的发音记住,还叫珍卿跟他谈平仄的讲究。要懂平仄得明白汉字的音调,珍卿给他概讲汉字的声音,通常来说主要有四声: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但方言中还保留很多古音,里头的名堂就更多更麻烦。

    哈尔不断地提出问题,珍卿不觉间跟他越谈越深,其他人没兴趣的早就不听了,白家姊妹和金艾达叔侄却津津有味。哈尔兴奋看看白莉莉,又兴奋地告诉珍卿,他原不知中国古诗这么好,之前读过相关的理论书籍,还在哈大旁听过语音学的课程,但从来没真正接触过唐诗——哈尔还大大咧咧地告诉珍卿他们,到哈大念商科是家人的意愿,他原本的志愿是学语音学,现在只是语言学的旁听生。哈尔全名是哈尔·弗莱顿,家里是有底蕴的汽车制造商。

    哈尔·弗莱顿兴致勃勃地说,在这个奇异美妙的夜晚,他忽然领略到中国古诗之美,他问珍卿若想跟她学古诗,该从哪一部分先学起来。珍卿抿着嘴跟怡民笑,白莉莉也撑着脸看着恋人笑,说中文可是公认最难的语言,学诗难道不该先学文字吗?珍卿也告诉他这不容易,应该从汉字的音、形、义学起,要领略中国旧体诗之美,非下苦功夫字不可。

    哈尔·弗莱顿信誓旦旦表决心,说他只要有兴趣就坚持学到底。珍卿靠在怡民身上揉眼睛,看不远处坐着中间秃顶的金牧师,似眼神熠熠地听他们说话,然后他侄女金艾达跟他说什么,金牧师特意看珍卿一眼,眼神是神职人员的谦卑柔和。他看见珍卿注意到他,还微笑着跟她点个头。

    后来夜深大家准备离开公园,金艾达笑着跟珍卿自我介绍,说刚才听她讲中国诗人的故事,感觉她天生是一个演讲家,因为她的语言思路清晰,而且有能够打动人的表现力。珍卿惊诧地跟金艾达小姐笑,说她之前功课繁忙,只加入了一个读书的社团,假期结束正想加入演讲社团。

    金艾达对她的意向感兴趣,她们在路上友好地沟通了一番。不过珍卿临了又有一点犹豫,之前有人请她加入中国人的演讲社,她才动了去演讲社团的念头。总之,这件事还要再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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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到安拉学院的暑期课程,在九月上旬的时候结束,距下期课程有两个礼拜大假。

    怡民早早赁了一台缝纫机,打算做些衣裳桌布饰品拿去卖——怡民一家在港岛的时候,孟太太就常带着女儿做这些,总是有备无患地攒些钱。

    珍卿本想将国内带来的素描,趁着小长期放大几张,也许以后在这里办个美术展览。没想到邀请她跟怡民出游的帖子,雪花片似的纷纷飞过来,假期的头两天,她们啥计划也来不及施展。

    说起来一点也不夸张,剑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男学生,一放假就这个发请帖那提邀约,就算是熟人答应这个不好推拒那个,珍卿和怡民为了应付这些人情,陀螺似的跟着人们出去,其实就是吃吃喝喝、走走看看,也玩不出什么新鲜的把戏。

    还有好多人邀请她们去邻省玩,比如自由女神所在的纽约,听起来就很值得一去,边境上的尼加拉瓜大瀑布,听闻景致壮观路程也不算远,纽黑文那边的耶大,听说有本邦最古老的艺术馆……东部好多地方可以游玩休憩。

    珍卿的原则是劳逸结合,本来出去玩一玩也不错。不过她已结婚,不想跟半生不熟的男青年们,动辄大群人声势浩大地出去。而且珍卿暑期课程选太多,导致她业余时间过多耗在功课上,文章、书法、画画这些事项,好多该做的功夫通通没有做。所以为了对己对人负责,珍卿本计划在假期补回来。

    现在这么多人想请她们出去玩,进进出出米勒太太也没好脸色。珍卿晚上就跟怡民商量,或许可在城内租个宾馆客房——现在城内的宾馆民房都便宜——珍卿去逛心念许久的美术馆,怡民在家里待得住就待着,待不住也到城里陪着她。怡民说她们俩还是一块吧,她也愿意出些客房的钱,忙累了两个人结伴游玩,自由自在岂不跟男孩一起美。就是怡民的缝纫机拿着麻烦。

    结果这个主意给表哥们一说,锦添表哥拍着手大笑,说这哪里需要去租个房子?他那个学采矿工程的朋友范宣明,住着一个极好的房子,现在范去度假正好空出来。范宣明此人又极为慷慨豁达,两个女孩子要去住一住,跟他说一声一准会同意的。只要离开时给他恢复原样就行。

    珍卿她们俩收拾好了东西,继云表哥送她们到地铁站,到下面就预备回去忙他的事,但看着出没于地铁的那些衣衫褴褛者,实在不放心还是一路送到城中,珍卿对表哥是谢了又谢。

    到地方收拾好了住下来,珍卿跟怡民事先商量好,若无意外她白天在的时候少,白天怡民尽管踩她的缝纫机,但是晚上就不许再踩了,怡民嗯嗯地说可以,晚上她就是不看书也要歇着,不能放假还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吧。

    第385章 度长假和新学期

    波士顿美术馆建馆时间不算长, 但经过历代经营者的经年搜罗,集聚了不少古文明的考古文化遗存,还有欧洲不同时期不同流派的美术作品。这美术馆现又致力于搜集东亚——尤其是中国与东洋的书画艺术作品。

    出国之前, 慕江南先生屡对珍卿耳提面命,叫她学习欧美盛世的优秀绘画传统, 不要被金钱驱使的画商迷惑, 画一些或颓废或离奇的所谓现代派的怪东西。

    所以, 对展现中西方优秀传统的作品, 慕先生要求她不仅要会欣赏, 还要虚心勤奋地临摹它们。

    入城后,珍卿几乎天天在美术馆泡着,头个星期就逐一将各馆观赏过去, 包括中国在内的古文明遗迹,都在这艺术聚集之地有所呈现。这些不同源产地的艺术品,如何由所代表的文明地区, 流落到开化只数百年的美洲, 这中间的曲折故事不必细想, 因为想了也不过白想。但珍卿每日参与的视觉盛宴,就足够她一日日忘却尘俗。

    珍卿在国内也看过不少好东西, 但是看金石书画器物碑帖较多, 不像这里融聚如许的异域风情。

    她最喜欢逛非洲馆和欧洲馆,这是与亚洲不同的异域风情。

    尤其与中华文化风格迥异的非洲馆, 总让珍卿不由地凝神驻足, 那种扑面而来的神秘主义, 那造型奇特的青铜、陶瓷、雕塑、金银器, 太能攫住人的注意力了。

    比如那人面兽身的雕像, 脸上神情真是慈和安悦, 背上的翅膀似乎能带他飞翔;还有银杯上的人物起居浮刻,连被褥的褶子都惟妙惟肖;那个残缺的女祭师雕像,她曼妙的身材曲线,特异的妆容衣饰,如此特别的美;那纯真、朴素、夸张、神秘的女人面具,就像立方主义作家传递给人的感觉……

    还有似生疏又不太生疏的欧洲馆。珍卿早就读过希腊罗马神话,看过一些西方神话题材的油画、照片,不过除了写生课和美术馆的少量石膏像,鲜少看到这般规模的神话人物石膏雕塑:头像、胸像、等身像、人物群像,天呐,书里的神人竟在她眼前被三维地呈现着……不过欧洲馆的绘画雕像等,不像非洲馆一样神秘主义,写实主义让作品的对象像是普通人……

    非洲馆和欧洲馆或抽象或写实的雕像,无论男女都一律是壮健丰满的,不同人种的体格大不相同,想象力驰骋的方向也不一样。

    正因被这些异域的艺术品感染,珍卿到后面看亚洲馆、美洲馆等,也下意识关注青铜、陶瓷、雕塑等艺术品。

    让人跨越时间与文明的艺术境界,以异常惊人的魅力让人流连忘返。若非他们开馆闭馆都有定时,珍卿真想扛个铺盖在这里住下来,日夜与满屋子的艺术奇珍相对,仿佛是畅游了四海八荒的宇宙时间,这种幸福感是他人不能夺走的。

    珍卿了解非洲艺术品的造型风格,心血来潮再加灵思泉涌,写了篇《对立方主义的灵感探索》,投到本城三大报纸的《艺术评论》专栏投稿,好久没有音讯也没有退稿。然后《环球报》的《文艺评论》回信,说采用稿件并给五块钱稿费,给其他报纸的信大约石沉大海,不过珍卿也不大在乎。

    珍卿头个星期观赏艺术品,弄得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后一星期天天去写生临摹,也是一天比一天疯魔。动不动还在梦里给艺术品编故事,个个故事框架完整情节曲折,珍卿为了好玩还把梦写出来给怡民看。

    前一天在梦里编织的故事,是讲两河流域的一场战争,将一个奴隶制的小城邦摧毁,城主的儿子全部被征服者屠杀,而城主的女儿扮成男子夹在被俘虏工匠中。这帮被俘工匠后给征服者的祭司建神庙,女扮男装的亡国公主在工匠的帮助下,杀死女祭司取而代之(梦里竟然有神奇的换脸术)。

    后来,亡国公主嫁给与女祭司有婚约的城主——这位就是亡国公主的灭国大仇人了。作为冒牌祭司的亡国公主,跟作为仇人的城主相爱多年,还孕育了满堂的儿女。可是人类就是这样的现实绝情,当男主角发现女主角身份,想暗暗动手除掉女主角,却被女主角先下手为强反杀之……

    珍卿笑嘻嘻地摊手问怡民:“怎么样?像不像两河流域版的《阴谋与爱情》?”

    怡民边看梦境故事边咬手指,显然是惊叹得瞠目结舌了,看完很有仪式感地拥抱珍卿,捧着珍卿的脸像不认识她似的,然后忽然裂开嘴笑,抱着珍卿脑袋重重亲吻她。亲完啧啧有声地说珍卿太神奇了,她再次感觉有个天才女朋友,再次感觉有义务保护好天才女朋友。

    珍卿不以为然地去喝水,也顺便给怡民倒了一杯,说除了梦中偶得的形式特别,整个故事情节、人物设计,好像也没什么新鲜的吧。

    怡民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没形象地打个水气嗝儿,郑重其事地批评珍卿:“珍卿,你不要太低估你自己,这个故事精彩极了。”怡民说珍卿做梦都这么精彩,更有义务为大家写点消闲故事,要不然就太太太浪费了。珍卿一门心思在美术馆画画,说过一阵有时间再说吧。

    第二天晚上,珍卿的临时住处来了客人,是她在安拉学院新交的好朋友蓓丽小姐。蓓丽在美术系学插画艺术,跟珍卿在三观和智识上较合拍,随着时间推移交情越发深。

    好事之徒孟怡民小姐,不知何时把珍卿的梦境故事译成英文,来个客人就忙不迭给人看。珍卿上完一趟厕所出来,蓓丽小姐忽然欣喜地拥抱她,说她们戏剧社苦老剧、烂剧久矣,正愁没有好剧本排一排,珍卿的故事正是瞌睡送枕头。

    珍卿现阶段被迷在美术馆里,对于写剧本着实兴趣不大。但蓓丽比怡民还会给人灌迷魂汤,近乎虔诚地歌颂珍卿的故事,语速像机关枪发射子弹那么快:

    “天才,天才!iris,你真是一个天才!这是再好不过的舞台剧本,主要场景不会超过六个,这就给道具组做了大好事!战争、复仇、爱情、权谋,女性自我的觉醒,社会性别的颠倒,男性强人的解构,女性强人的重塑,复仇与道德的抉择,爱情与仇恨的抉择,啧啧,再没有比这更精彩的了。叫什么名字好吗?什么名字好呢?”

    怡民笑嘻嘻地跟蓓丽提议:“就叫《公主复仇记》如何?”蓓丽郑重思忖一番说特别好。

    正在喝水的珍卿不由呛住,她擦干下巴上流的水,抚一抚被打湿的前襟,看着一拍即合,呃,——这成语好像不太合适,或者应该说成是“臭味相投”的俩人。

    好个超凡脱俗的“公主复仇记”,你们咋没想过叫“权力的游戏”呢?

    想她不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被过度解读出这么多概念来,看来还是时代生得“太好”,随便做个梦就被人称作天才。

    在怡民和蓓丽的双双恳求下,珍卿花两个晚上的功夫,写了《公主复仇记》的三幕剧本。怡民只是见之欣喜,蓓丽跟她戏剧社的朋友就如获至宝,乘着小长假还没有结束,她们忙不迭地赶紧排练。

    珍卿中间抽空写了个剧本,其后,还是天天泡在美术馆,先画那些让她魂牵梦萦的雕塑面具,平面画作品以后再慢慢临摹。在美术馆一天不断地泡十天,美术馆不少基员工都认得她。

    假期还剩一天的时候,珍卿和怡民准备回米勒太太那。

    珍卿听闻本城公立藏书馆,百万余册书籍都是免费供人借阅,离开前想去借几本书看看,一进去才发现里头人满为患,看样子不少人是无家可归者。听说,公立藏书馆的管理者出于人道主义,准这些失业者在馆内看书睡觉,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们闭馆的时间也渐渐晚了。珍卿一面感慨这件事奇特,又觉得公立藏书馆得少去。

    把东西搬回米勒太太的房子。珍卿请“度假”房主人范宣明吃饭。晚上,蓓丽跟她戏剧社的社长赫莉小姐,邀请珍卿和怡民某歌星的演唱会,那黑人女歌手歌喉婉转悠扬,珍卿颇感绕梁三日之美,不过新学期前一天睡太晚。幸好第二天去只是注册选课,不然上一天课可熬不住。

    公历九月底的时候,新一学期的课程开始。珍卿这回选课亦比常人多。这学期最初的一段日子,珍卿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奉献给了美术馆的展品。她计划利用四年的闲暇时间,将绘画作品能临摹的都临摹。其实可能也用不着四年。

    怡民看她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再次想到父亲对她的评价:人若没有一点刻苦的痴性,不可能像珍卿这样少年成名的。怡民来美后所以念书这么努力,也是受珍卿日复一日的影响。要不然,若像安拉学院和哈大的不少学生,平常上课写作业能混一日是一日,有机会疯玩就到处结伴疯玩,临到论文到期或者要最后考试,才一个个焚膏继晷地二十四小时用功,念完四年也不过是个文凭好看,不可能像珍卿这样学问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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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季课程上了快一个月,珍卿总去美术馆画画也腻烦。就开始琢磨起演讲社团的事。她第一学期只加入读书会,每星期读一两本文学书,然后与其他会员述其概要,又听其他会员述其读书所得,会员们相互沟通见解、启迪智慧,甚是有益。读书会的气氛总是轻松友好,珍卿不觉间读了一大堆书。

    读书会虽然样样如意,但女顾问兰肯小姐建议,她可以再加入一个社团扩大交际。珍卿觉得演讲社团就挺好。

    本地中国女学生也有演讲会,珍卿去了两次觉得大家互相客气,不能充分锻炼演讲和议论的能力,就接受金艾达小姐的邀请,加入她那洋人占多的演讲会。

    这个演讲会大多是白人学生,少数的黑人、印度人和混血儿,中国人自然只有珍卿一个。而比较奇特的是,除了金艾达小姐这个正主席,还有一位史宝鼎(spauding)的商科教授,是本演讲会的名誉主席。除史宝鼎教授这个老男人外,还有四位器宇轩昂的白人男子,一看而知是家境优渥的傲慢绅士,一水儿鼻孔朝天的那种。

    珍卿首次参加金艾达演讲会的周例会,当金艾达小姐介绍新成员iris dew,珍卿简单地跟大家自我介绍。呵呵,有的白人学生矜傲得很,都不屑多看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亚裔姑娘。珍卿倒是看有两个男生眼熟,多看几眼的功夫,被个金发碧眼的女孩狠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