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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医生严厉的语气又闪过脑海。 “你是她什么人!” 靠,这算什么事。 他要是再大十岁,别人自然会以为他们是父女,再小十岁,看起来就像兄妹,偏偏是卡在中间,尴不尴尬不尬的。 烦死了。 他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周五,他和往常一样在中学门口等参宿。 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一夜之间似乎稳重了不少,没有像以往那样飞扑过来。 近了,她的神情中带着一种隐秘的雀跃和紧张,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南河抱着手打量她。 参宿脸上发红,问:“你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emmm…………头发!偷偷卷过了,对不对~” “……没有,昨天扎了辫子,所以今天还没直回来。” “……哦。” 经过一家芭比娃娃玩具店,参宿停下来往橱窗里看,眼神闪闪发光。 南河道:“走啊,给你买一套。” 她却摇摇头,“我早就不玩娃娃了。” 她看的,是橱窗里自己的倒影。 —— 上了初中之后,班上的女生陆陆续续地恋爱。 常听说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又分手了。 参宿一直是个乖孩子,总觉得这些事离自己很远。 班里一个女生,不好意思单独约喜欢的男生出去,就来求参宿陪她一起。 若是别人,这种当电灯泡的尴尬差事,肯定要拒绝的,但参宿特别不擅长拒绝别人,被女生一央求,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 逛街,看电影,吃饭,吃了饭还不散,还要压马路。 参宿看看时间,都八点多了,身心俱疲,满心都是“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原来这就是恋爱,真没意思。 次日她在地铁上跟南河讲这件事。 车厢里人多,她拉不到扶手,就抱着南河的腰,叽叽咕咕讲到一半,忽然感觉到南河在无聊地玩她的头发。 按理说,头发上是没有神经的,她却莫名觉得很舒服,一股酥麻的细微快感从头皮蔓延到整个后背,让她微微缩起肩膀,希望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与此同时,心脏里好像有一只蝴蝶,轻轻扑扇了一下翅膀。 什么是青春期? 是身体悄然而来的剧烈变化。 是旺盛分泌的荷尔蒙。 是学校里荡漾的恋爱气氛。 是,一个平凡的午后,在厕所里看到自己内裤上扎眼的鲜红血渍。 参宿站在路边, 偷眼观看川流不息的人群。 世界还是老样子,只是她悄悄地长大了。 左边肩膀忽然被点了一下,转过头去空无一人,再一回头,一支粉红色冰淇淋赫然出现在眼前。 “锵锵!” 南河也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她的变化。 “南河,我好像不能吃这个……”参宿抿了抿唇,像下定决心似的,轻声说,“我月经来了。” 南河举着冰淇淋僵在原地,整个人几乎要裂开。 “你……你……你这么小就……” “南河,我初二了。” 南河目光空洞地直起身,把整个冰淇淋球塞进自己嘴里,含糊地重复,“啊,对,你初二了。” 这几年只要放假,参宿都是去南河那里住的,这也是她每周最盼望最开心的时候。 今天也是,她趴在车窗上哼歌。 南河忽然说:“我送你回家吧。” 参宿回过头,愣住了,眼睛黯淡下来,没赞成也没反对。 车在路上开了一会儿,她低着头,忽然小声说:“我可以铺一条小毯子……不会把床单弄脏的……” 南河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他看了看参宿,欲言又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 他扶着方向盘,想了半天,“算了算了。” 车子掉头,往南河的住处开去。 入夜,南河一边查资料一边在厨房鼓捣。 “鸡蛋一枚,红糖一块……多大一块?红枣八颗,枸杞……二十粒,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参宿看着他往锅里不断加东西,觉得他好像动画片里制作毒药的巫师。 很少看到他这样按部就班地煮东西,涉及参宿的身体健康,他就不敢搞创新了。 二十分钟后,一碗号称排毒养颜补气血的红糖水端到参宿面前。 她看看它,又抬头看看南河。 “趁热喝啊,别客气。”南河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参宿鼓起勇气,端起碗,闭上眼睛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怎么样?”南河期待地问。 “挺……挺好的……” 甜得想哕。 “行,明天继续给你煮。”南河拍了拍她的头,美滋滋地收了碗进厨房。 “……” 夜深了,参宿翻来覆去,手随意一摆,碰到南河的脊背。 “怎么了?”南河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 “你没睡?” “没……” 他翻过身,见她蜷成一团,就问:“肚子疼?” “有点……” “是不是一碗红糖水不够啊,我再去给你煮点儿。” “别别别……”参宿赶紧拉住他,手指触到他掌心,热乎乎的,就拉到自己肚子上,“帮我暖一下吧。” 南河手掌贴上去,只觉得她皮肤凉凉的,忙扯过被子往她身上裹。 参宿握着他的手,慢慢往小腹推。 是这里,是这里疼。 南河的手指触到一层特殊的布料,是……内裤边缘的蕾丝花边! 他一个激灵抽回手,“我我我给你灌个热水袋吧。” 很快,参宿怀里和脚下都被塞进一个热烘烘的暖水袋,南河隔着被子抱着她,轻轻拍她。 身体里的寒冰融化成一汪温柔的热水,她精神和身体都放松下来,舒服地入睡。 早晨,是南河先睡醒。 不知道经期是不是会让人变得嗜睡,平时他睁眼时,参宿连早饭都吃完了,今天却还在被窝里睡得人事不省。 南河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不是发烧,就迷迷糊糊地起床了。 洗漱,做早餐,吃早餐,再看参宿,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外面太阳正好,适合晒衣服。 南河把家里的脏衣服收了一下,看到参宿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搭在椅背上,也抓起来,正准备往盆里扔,目光一扫,忽然注意到,最上面,是一件浅蓝条纹的文胸。 他像碰到烙铁一样松了手。 当晚,参宿抱着热水袋很快睡着了,换成南河翻来覆去。 身旁女孩的存在感变得史无前例的强,让他觉得无比别扭。 我床上怎么有个女的…… 终于,他悄悄起身出去,披着自己那个花里胡哨的毯子,倒进沙发里。 第二天晚上,参宿兴致勃勃地抱着零食上床,扭头却看到南河正抱着一床被子往沙发上铺。 她愣了一下,说:“南河,你为什么要睡沙发?” 南河抬起头,也愣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抬手抓了抓头发,左顾右盼一阵,干涩地笑了笑,说:“睡吧睡吧。” 参宿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南河,你是觉得脏吗?” “……哈???” “我检查过了……没有把床单弄脏。” “额……不是,不是……怎么跟你说呢,我就是觉得,你是一个大女孩儿了,而我呢……我是男的,你知道吧?这个……男女有别嘛,怎么还能睡在一起呢?” “我跟你也要讲究这些吗?” “不然呢?!” 南河按着她的肩,把她推进房里,“好了好了,睡觉,晚安!” 房门关闭。 参宿独自躺在床上,手指滑过身旁空荡荡的床单,她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抬起手臂,她在灯光下看自己的手,修长纤细,已经慢慢显出清秀的骨节。 她被当做少女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