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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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粟！是兰粟欸！” 同学们竭力压低音量却难掩兴奋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正在做题的裴鹇眸光一颤。 她扭头一看，正好看见那人的侧脸。 就是同学嘴里那位风云人物，一个过分美丽的Omega。 同学们还扒在窗户和门框上看兰粟走过去的背影，裴鹇自持地收回目光。 那是众星捧月的兰粟，和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多看一眼都是染指。 同学们兴奋的交谈声还在继续，裴鹇听着那个名字反反复复出现，像是阳光下竹筛里跳跃翻飞的闪着金灿灿亮光的稻谷。 就像这样……无论她好奇与否，同学们还是变着法儿地加深兰粟这个人的存在感。 说起来，她和兰粟并没有过多少交集。 同年级的班级都在同一层楼，兰粟所在的教室在她们班级往后好几间，一个在这头一个在另一头，隔着一整栋教学楼遥相对望。 平日里遇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在体育课或是食堂路上才能见到一面。 一个矮小瘦弱的Alpha，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兰粟有多光彩夺目引人追逐，她就有多黯淡无光寂寂无名。 兰粟的身旁平日里围着太多人，不用见到她本人，就能从那浩荡的声势里判断来人是谁。 每每这个时候，裴鹇就会低下头去，绕道而行。 * 或许是因为兰粟有一双不同于常人的浅色眼瞳，她这个人也特立独行。 学校规定不许烫染头发，不许奇装异服，也不许妆洗打扮。 可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卷发，发尾铺散在后背，刘海又修饰着脸型，更衬得那张明媚的脸庞艳丽夺目。 校服的拉链从不会好好合上，衣襟总是外翻着，反别在背后，露出下方布料柔软的小背心，还有半截白皙的肩。 Omega的五官天生艳秾，一双眉眼生得如雕如画，眼睫纤长浓密，配合微微上扬的眼尾，总带着一股惊人心弦的明媚劲儿。 这还不够，兰粟还会上一些淡妆，偶尔是挑画的眼线，偶尔是朱橘色的口红。 诸如此类的举动，衬得她在一众学生里亮眼夺目得紧。 她有那样好看，周遭几所学校里都流传着她的名字。 学生时期的裴鹇并不显眼，她发育似乎来得迟缓许多，不知是家里贫穷买不起营养液补充剂所致，还是因为她天生如此。 其他Alpha在分化时都有着显著变化，个子飞速拔高，体格也显著见长。 只有裴鹇是个意外。 分化似乎没能改变什么，她依旧瘦小，羸弱不堪。 尤其是身为Alpha，那鸡立鹤群的身高更是让其他A见了便发笑。 有了这个先决条件，过于文秀的长相也成了罪过，那些满身大A主义的Alpha们总是变着花样嘲笑她过于皙白的皮肤，低矮的身形，以及……比Omega还易碎的面容。 - 看她啊，活脱脱一个小鸡仔嘛，我一拳就能把她轰进教室垃圾桶。 - 哈哈哈哈，确实，怎么会有A长这样的？碰她一下就能哭好几天吧？简直丢我们Alpha的脸。 更有些明明知晓她第一性别却故意叫她Omega然后挤眉弄眼放肆嘲笑的声音。 裴鹇不欲理会这些人，一来，旁人怎么想的与她无关，二来，她知晓自己无法改变现状。 和这些人争辩没有意义，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缄默不言，任由他人哂笑挤兑。 这样生存在边缘缝隙里的一个人，本来没什么机会能听见兰粟的声音。 「谢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道谢，却让一贯镇定自若的裴鹇乱了手脚。 或许因为容易遭受欺辱的透明人几乎听不见这样一句道谢，又或许单单是因为……这人是兰粟。 * 那是一次学校的集体会议，一个年级的学生挤在同一所大教室里，座次的排列很随意……否则，为什么会把六班排在她们一班旁边。 兰粟坐到她身边来的时候裴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但无论如何称不上高兴。她对兰粟没什么多余的情愫，听多了这人的盛名，知晓这人来到自己身旁，就意味着这块地方将成为视线焦点。 万般不自在。 兰粟还是那样，嫣红的一张唇，修长的眼型，外眼角微微上扬着，琥珀似的眼瞳尤其蛊人。 校领导讲话得声音在大教室里回荡，兰粟披着校服外套，支着额角懒洋洋地转笔。 裴鹇目不斜视，低头写着习题，倒也相安无事。 一声啪嗒碎响打断了写题的思路。 本该在兰粟指尖飞舞的笔掉落下来，磕磕绊绊掉下桌面，正好落在脚边。 裴鹇指尖一顿。 她本该做个友好的同学，弯腰下去捡起那支笔，将它还给兰粟，兴许还能得到兰粟的一句道谢。 相信很多人都会为此兴奋不已。 但这一刻，裴鹇却僵滞了，有无形的力量遏住了筋骨，让她像一尊石像僵住手脚。 出乎意料的，兰粟并不是个高傲的人，没有命令她把掉下去的笔捡起来还回去。 Omega只是嚼着口香糖，并不在意她完美的形象，干脆利落地弯下腰去，弓身在课桌下方，要去捡那支笔。 一直憋在肺腑间的那口气忽然冲了出来，由此也有了能动弹的权利，裴鹇回过神来，方才的触感告诉她那支笔就在自己脚边，兰粟或许并不方便去取。 裴鹇也弯下腰去。 她做不了友好的同学，依旧保持着沉默，将捡回来的笔放在兰粟面前，便再度坐直身子，不再分出一个目光。 兰粟重新架起那支笔，随口道了一声谢。 裴鹇暗暗捏住笔杆，最终只是抿着唇。 「不客气。」 她这模样让兰粟觉得惊奇，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松垮着校服的Omega身子一歪，凑近几分。 太近了，裴鹇想。 近到能闻见兰粟身上好闻的味道，那是什么香味？小麦吗？还是椰子？香醇绵柔，让人生馋。 裴鹇身子再度绷紧。 最终，兰粟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又离远了。 她一笑起来，声线里的哑就显露更多，有无形的勾爪蹭过心间。 挠人。 * 那是头一回，她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听见兰粟的声音，还是一次是—— … 裴鹇正沉在回忆里，那道与兰粟声线极为相似的女声再度响起。 “你在做什么？” 相较于方才的平淡语气，这一句要来得凌厉得多，隐隐含带警告的意味，瞬间唤回裴鹇的思绪。 她抬起眼眸，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店铺与店铺之间立着用作分隔的篱笆装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裴鹇锁定了那一桌。 女Omega背对着自己，瞧不见她的面容，方才那声警告便是出自她口。 一人食的餐桌此时围坐着另外两个男Alpha，一个面带促狭一个自认风度地望着他们眼前的Omega。 “没做什么呀，美女，不就是拼个桌嘛。” “这也不可以吗？现在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吃饭，让个地方给哥俩，又怎么了？” “你答应了拼桌，不就是可以做朋友了吗？” 两个Alpha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搭腔，一句接一句地逼向这位Omega。 “我只是答应了拼桌。”Omega应声道。 没答应做别的。 裴鹇听出其言下之意。 “我们做什么了啊？”见Omega搭腔，其中一个男A显然更是来劲，油腔滑调地反问。 “说说看啊，美女。”“咱们到底是做什么了？你怎么这么大火气？要不一起吃顿饭，哥俩给你赔罪。”“瞧这小脸儿，哈哈，生什么气啊，放松一点，咱们认识认识，保证你会喜欢。 ” Alpha的语气不掩促狭，挑逗的意味满满，换来Omega一句严词厉色的拒绝。 “……滚！” 语气起伏一变，这人的声音就更像兰粟了。 许是这两个Alpha等级高气势足，周围早有人注意到这场争执，却并没有选择站出来制止。 当下的情形自然不用再多分辨，裴鹇看着Alpha消遣捉弄的戏谑表情，看着他又一次伸手，想要去捉Omega手背的举动。 她眉心一皱，不带犹疑地站起身来。 … 裴鹇原本只想着是举手之劳，她握着手里的咖啡包装，看着那两个Alpha悻悻离去的背影。 待她回身过来，垂眸便对上一双浅色的眼瞳。 现下已经是傍晚，但这双眼睛还是带着熠熠光彩，像是盛满天光的琥珀。 “谢了。”Omega抬着头，目光自下而上，不偏不倚地望过来。 纵然是道谢，也带着独有的气韵，整个人身上流转着一股矜傲的劲儿。 裴鹇心下一怔，不禁捏紧了手上的包装杯。 方才不曾犹豫便出手解除这人的困境，现下裴鹇可要踟蹰得多，她顿了几秒，直到Omega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裴鹇这才开口。 “兰粟。”她语气温缓，慢慢叫出这个名字。 迎着灿烂的夕光，兰粟缓缓抬起眉，瞳色又浅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