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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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间龚俊也被灌了几杯酒,好在应白松心心念念今日强抢回来的美人,匆匆遣散了众人,醉醺醺地被家仆搀扶着往厢房走去,而龚俊被家丁领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夜晚的应府后院除却虫鸣,安静得如入无人之境,绕过幽深寂静的后花园,林间小路斗折蛇行,尤为僻静。 他假意委屈:“应少爷今晚这是去哪间院子啊,怎么都不肯瞧我一眼?” 那家丁也是心大,一套就上钩:“自然是素月轩了,今儿可是来了位尊贵人物。”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家丁鄙夷道:“哼,别想着爬床了,少爷身边可是有高手保护,要是有不长眼的家伙起了别的心思,尸体都是丢去喂狗的,你还是安生点呆在屋子里,等少爷临幸吧。” “多谢小哥指点,可是……不知应府守卫如何?” “自然是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出此言?” 龚俊怛然失色,指着假山深处:“那儿,那儿有个人!” “怎么可能?”家丁拎着灯笼,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哪有人,别是你看错……” 龚俊出手迅猛,半息之间那名家丁就无声无息地倒在草地上,他趁着此处偏僻,巡逻的守卫一时半会不会过来,赶忙解了家丁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将打晕的家丁塞在假山的角落里,拿起灯笼就大摇大摆地从原路返回。 返回前厅的路上他与一队巡逻的守卫擦肩而过,竟偷听到些许只言片语。 “今儿素月轩的守卫都撤了吧?” “嗯,少爷不喜有人在外头碍事,只留了破月剑卢七一人。” “我都听到声了,这少侠说甚么武艺高超,床上也不是浪荡得很吗?” “嘘,别多嘴……” 龚俊愈发心急,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一不小心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声响在夜里有些大,竟吸引了巡逻守卫的注意。 “喂,你停下!” 龚俊本就心虚,垂着脑袋不敢动作了。 “你大晚上的在这做什么?” 在前厅里糊弄应白松的说辞怕是他今生编过最仔细的谎话了,龚俊自诩君子人物,如今面对质询也是一时语塞,脑子里浆糊搅成一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后头有守卫低声交谈:“别是刺客吧?” “想多了,有破月剑卢七在,谁能近了少爷的身?” “……我,小的刚刚……送新来的那位爷进别院,那位爷说落了东西在前厅,吩咐小的去寻来。” 谎话这事一回生二回熟,说得多了,便不觉得脸红,龚俊咬着舌尖,竟然也算流利地扯出了个理由。 领头的守卫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寻个东西罢了,搞这么鬼鬼祟祟的……” 巡逻的守卫迅速归队,已经走出些距离,忽有守卫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我好似没看见那人的腰牌。” 话语飘进龚俊的耳朵,他连忙抓了一把腰间,果然是空空如也。或许是假山旁灯火黯淡,他又心慌意急,赶着去救张哲瀚,动作匆忙间落了那名家丁的腰牌。 这下子搞不好真要露馅,龚俊鼻尖浮起一层薄汗,他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握紧了刀柄,随时准备出鞘。他在合欢宗所学的武艺,只是为了自保和扶弱抑强、见义勇为,并不是为了杀人,但他此刻却不得不破例。 如何不惊动应府的其他守卫,屏声敛息地解决这批人?龚俊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等那名守卫上前,先捷速割断他的喉咙,然后把严皓月留给他的保命暗器丢出去。 “喂,你的腰牌呢?” “小的……” 夜色静谧,屋檐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许小友,老夫瞧见应府后门有些动静,不知是不是盗贼潜入,你快赶过去看一眼吧!” 众人齐齐抬头,月色皎洁,秋风萧瑟,正临近深夜,屋檐上却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灰黑夹杂的头发胡乱在头顶束了个髻,粗布麻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正捧着一壶酒喝得不亦乐乎,一幅洒脱不羁的道人模样。 “牧老,属下这就过去探查一番!”守卫朝着老者恭敬地行了礼,无暇顾及这个怯懦的家丁,队伍便疾跑离开了。 龚俊目送守卫终于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视线转向屋檐上被称作“牧老”的老者,一颗紧紧吊的心并没有放下来。老者举止潇洒,能在檐顶或坐或躺、如履平地,说话中气十足,声从丹田而发,气息绵长,分明是个习武之人,怕不是应府私养的高手。 若这老者要对他出手,他恐怕挺不过五招,刀柄已经被捂得发热,龚俊小心收敛气息,快步离开。 老者就像没看见他一般,自顾自饮酒哼歌,在龚俊即将离开院子前突然开口道:“素月轩在东南方向。” *** 越靠近素月轩一步,龚俊后颈的蝴蝶纹身就愈发热了起来。 龚俊轻手轻脚地绕开打瞌睡的家丁,爬树翻墙跳进了素月轩的院子里。好在应白松仗着有江湖高手卢七相护,素月轩外空无一人,唯有厢房灯火通明,他环顾四周,没有瞧见破月剑隐匿之处,不敢有大动作,只好沿着墙角逐步试探。 细细的呻吟从窗户的缝隙中传出来,混杂着水声涟涟的皮rou相撞声,如蚂蚁一般爬进龚俊的耳朵里。那声音龚俊再熟悉不过,好似一根被情欲浸透又勒紧的弦,只消轻轻一拨,就能溢出因快感过于饱胀而受不住的喘息,张哲瀚被他强压在密室中也是这般,不过那时多了几分心有不甘的泣音,此刻却像是被灌满了疼爱的娇媚。 糟了,他还是来晚一步。 龚俊正想去推门,手却停住了。他有些迟疑,万一张哲瀚乐在其中,不愿他打扰坏了好事怎么办。自己千辛万苦混进应府,到头来却成了笑话一场空……后颈的蝴蝶像火烧一般烫着他的皮rou,龚俊捂着脖子,任由热度把他的思绪搅乱。 屋内那人娇嗔着:“嗯……公子轻些,奴家受不住……” 龚俊被火焰烧光了理智,冲动涌上头脑,他也不管破月剑卢七是不是藏在周围,会不会惊动巡逻的守卫,直接一脚踢开了厢房的大门,“哐当”一声巨响,却仍没中断激烈的床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大力扯开床帐,果然看见两道赤裸交叠的身形,上方那人古铜色肌肤上肌rou沟壑分明,cao得极深,腰腹用力一送,身下趴着的人白皙的腰肢便猛得一颤,被亵裤塞满的嘴里抽抽噎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龚俊看清了那人的脸,如五雷轰顶般定在了原地。 怎么,怎么会是应白松? 那张哲瀚在哪呢? 不对,应白松被堵住了嘴,那呻吟声又是从何而来? 还未等他思索,就被人从背后搂住了脖颈,如鬼魅般悄无声息靠近,软若无骨地贴在他的背上,龚俊手中的匕首已经出鞘,那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灼热的气息扑在蝴蝶纹身上,张嘴便喘,娇滴滴的呻吟都可以掐出水来了,又浪又媚的喘息根本含不住,从齿间泄出来,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缠绵至死的情事。 “张哲瀚!” 龚俊的恼怒和疑问正准备一通发泄出来,却在看见张哲瀚那一眼时止住了话语。 张哲瀚黑色的眸子透出隐隐约约的红,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更让人难以忽略的是,丝丝缕缕的妖气正从他身上四散飘逸,若有道士经过,定能认出这只狐狸的气息正四处乱撞。 “你,你怎么……” 张哲瀚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带着媚气的眼忽的笑了:“这出春戏如何啊,官人还满不满意?” “应白松作恶多端,jianyin掳掠,卢七为虎作伥,两人狼狈为jian,如今却是罪有应得……竟是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他吃吃地笑着,“你说,卢七是唯十举公子之命是从,要是醒来发现上了自己的少爷,不知会不会羞愧难当、慷慨赴死啊?” “还叫什么十举公子呢,今日我便让他再也不举!” 龚俊懒得顾左右而言他,一把攥住张哲瀚的手腕质问道:“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龚俊是领教过张哲瀚的魅术的,也知晓那不过是一刹那的镜花水月、抵死缠绵,迷住了眼,也乱了心智,哪会有应白松和卢七这等如坠色欲魇窟般无休止地进行下去,认不清自我、理不清世事,全凭下半身的冲动行事。 张哲瀚被他攥起的右手掌心,那只血红的蝴蝶已变成深红色,止不住的鲜血正从蝴蝶中心快速滴落,不知多少层层叠叠的血迹被玄色的袍子掩盖住了,所以龚俊没有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发现端倪。 “你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禁术?” 张哲瀚冲着龚俊一挑眉,仿佛全然不觉对方的失控:“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质问我?” 龚俊深呼吸了几口空气,才将情绪压下去些,语调恢复平静:“……我不是来同你吵架的,我是来救你的。” “嗯?龚大菩萨,你应该是最该盼着我死的人吧……毕竟我一死,这蝴蝶印记和诅咒自然就不作数了,你也不用东躲西藏、夜闯应府了,怎么还善心大发,来救我这个拉你进苦海的人呢?再说,我又不用你救。” 龚俊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带你出去。” 任他再迟钝也看出张哲瀚的不对劲了。兴许是上回张哲瀚冒险解了血咒,那天狐血脉不受控制地肆意妄为,如今妖气外溢,张哲瀚也失了心智,越来越像一只狐妖了。 “那你说说,龚俊,我同你连朋友都算不上吧,你一腔热血来救我算什么事,或许我就是喜欢看这种主仆交媾的大热闹呢?” “那你从我进屋前,就刻意用声音引我生气是为何?”饶是龚俊这么好脾气的人,心头的火苗被言语如此激怒,也难免带了些怒气,他用力攥着张哲瀚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下一秒,轻飘飘的一个吻就落在了他唇上。 龚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却看见面前放大的张哲瀚的面容,眼睛笑得弯弯的,眼下那颗小痣分外生动。 他的声音虽小,一字一句仍清清楚楚地砸在龚俊耳旁。 他说:“龚俊,你为什么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