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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处在青春期又生性敏感的人,高启盛很早就发现自己和其他男生的不同。 当其他男生故意和女同学打闹,拉扯女同学的头发或肩带,讨论女老师的身材,私下传阅影碟,说些污言秽语的玩笑,高启盛总觉得无聊。 最初他是有些得意的,如同无欲无求的神仙冷眼旁观凡人那被生理欲望支配的丑恶嘴脸。 他会在和哥哥聊天的时候,假装无意地提起那些男生的丑态,想听哥哥夸他“还是阿盛懂事”。 只要哥哥夸他,家境不好所带来的一切自卑都能暂时消退。 所以高启盛愿意在哥哥面前扮演乖孩子,每天拼命读书,用“第一名”来哄哥哥开心。 有媒人登门,要给哥哥介绍对象。 高启强能把弟弟meimei拉扯大,足以说明他是一个能干又会顾家的好男人,有慧眼的人自然不会放过。 高启盛坐在书桌前背单词,耳朵里却把媒人的话听得一字不漏。 曾经无意中瞥到的影碟封面的男主角突然变成了哥哥。高启盛莫名涌起一种生理性的恶心。 他夸张地冲进洗手间干呕,吓到了哥哥,媒人只能离开。 晚上睡觉前,高启强还有些担心,坐在高启盛床边等待他入睡。换做以前,为了让他哥早点休息,高启盛即使不困也要装睡。 今天,他一反常态地拉着哥哥说话。好像再不抓紧时间,他哥就要离他而去。 “哥,等你结婚了,还能这样陪我吗?” “傻仔,为什么不能?我永远都是你哥啊。再说,哥也没有要结婚。你和小兰还在读书,哥现在只想好好照顾你们。” 得到一份不算承诺的承诺,高启盛终于能踏实一点。 他想,他要和meimei一直读书。不,还是让meimei读书吧,他毕业就回来,早点帮上哥哥的忙。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自己对哥哥的占有欲到底代表了什么。 高中放学晚。高启盛在夜里独自走过旧厂街的小巷,听到一间房子里传出木板床极有韵律感的“吱呀吱呀”的声音,还有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高启盛嫌恶地加快脚步。 这时男人说了句:“别乱动。” 嗓音低沉,带着命令的语气,极富穿透力。高启盛仿佛能感受到男人扑在耳边的热气。 他想起小时候哥哥每天晚上给他掖被子,也经常这么说,“别乱动。” 高启盛辨别声音来源,鬼使神差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他装作路过,一边走一边瞄着门和窗。 窗帘的褶皱和玻璃形成一条缝隙。就在那条狭窄的缝隙里,女人被完全挡住了,高启盛只能见到一个男人的身体起起伏伏,身材精瘦,胳膊撑着床,绷紧的肌rou线条和哥哥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很像。那双手臂,抱着弟弟meimei长大,撑起了高家的一片天。 高启盛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 房间里的男人突然转头,似乎发现了窗外的高启盛。 但他的动作不停,甚至从女人的声音中能听出来,他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像是无畏的挑衅。 那个眼神如同野兽,充满情欲,又略带杀意。他正在征服的,不仅是身下人,还包括窗外的他。 高启盛被盯得后退一步,匆匆离开。 他认出来了,男人是陈金默。 旧厂街的孩子们全都打小就认识。如果说高启盛是家长们眼中最乖的那个,那么陈金默正相反,他是家长们眼中最凶的那个。 陈金默小学还没毕业就不再读书了,在外面四处做点零活维生,因为打架,成了派出所的常客,年纪轻轻就被人叫做“老默”。 原来,老默不止打架凶,在床上也凶。 那天晚上,高启盛做梦了。梦里他躺在“吱呀吱呀”的木床上面,而他的上面,是他的哥哥高启强。 起初高启盛是慌乱的。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梦到和哥哥做那种事。 但高启盛又非常清楚,无论在梦里还是醒过来,他都会产生幸福的情绪。与以前得到哥哥的关心和夸奖完全不同的幸福。 他没有控制自己,任由梦境发展。他知道,他看哥哥的眼神,再也回不到过去。 高启盛开始有意无意地从那个房子门口经过。 男女之事依然非常恶心,但老默的声音和身体又实在让他上瘾。 害怕再次被发现,他不敢停留。房子很小,走得再慢,也不过短短几十秒,却让他欲罢不能。 高启盛知道他的行为不合适,可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匮乏的年代,唯有这件事,能给他的压抑人生撬开一道裂缝。 特别是每次偷窥后,晚上就能梦到哥哥,这带给高启盛双重的刺激和满足。 好景不长,他发现,老默很久不去那间房子了。后来才从街坊们的闲谈中得知,老默进去了。 不过高启盛已经对自己的欲望足够了解,他不再需要老默才能获得慰藉。他已经明白,自己对哥哥的占有欲,来自于爱,不仅仅是亲情的爱。 每天晚上,哥哥记账或是做家务,他给meimei辅导功课,这样的场景总会让高启盛联想到一对过日子的普通夫妻。 从小缺失的父亲和母亲的角色,高启盛用哥哥和他自己填补了。 他要快点长大,快点读完大学,快到他哥来不及抛下他们去结婚,快到他有能力把梦境变成现实。 高启盛的高考成绩远在省理工大的分数线之上,他本有能力去更好的学校,但他不想走太远,他要留在哥哥身边。 哥哥还以为他是担心生活费才选择留在本省,高启盛得到哥哥的摸头安慰。 距离不远,来回一趟还是要花掉大半个月的伙食费,高启盛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 好在他哥还没开始找对象。 高启盛偶尔会感谢贫困,让大部分女人对他哥望而却步。随即这种感谢又会反扑回来,变成想拼命赚钱的野心。 他要赚钱,而且要用最快的方法赚到最多的钱,才能让那些瞧不起高家的人对他们刮目相看。 大学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那四年,他受尽冷眼,也在冷眼中学到了很多人情世故。 高启盛预见到小灵通的前景,提前和曹斌处好关系。大四下学期,他毅然决然回到家开店。 他对他哥说,“想回来,和你一起。”语带双关,可惜他哥没有听出来。 赚钱是手段,哥哥才是最终目的,高启盛从来没有忘记过。 开店需要租房、进货、打通关系,每样都需要大量的钱,想尽办法凑钱,却还是差两万。 后来高启盛想过,如果早知道那两万元钱,会惹出那么多麻烦,他还会坚持开店吗? 他会的。 这个店必须要开。没有钱的日子,他不想再多过一天。 他只是后悔,低估了陈书婷那个半老徐娘的能耐。 高启强拜了陈泰做干爹,进入建工集团,再也不是旧厂街菜市场的任人欺凌的卖鱼小摊贩。 与此同时,他和陈书婷的交往日渐紧密。 高启盛用他的头脑冷静分析,他哥需要陈书婷的人脉,而陈书婷,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需要一个依靠,否则,没有价值,陈泰也不愿意护她。 他们是各取所需,双向共赢。 所以高启盛最初并没有阻止他哥。可眼看着他哥把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高启盛才明白,他哥对陈书婷认真了。 强盛小灵通开了第一家分店,光是鞭炮就放了几十分钟,前来凑热闹的人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兄弟二人都兴致高昂地接待顾客,没想到高启强接到陈书婷的电话,好像晓晨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弟弟说一声就走了。 高启盛追到门口,望着哥哥头也不回的背影,只觉得好像又回到父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 不,比那时候还难过。 曾经撑起他的一片天的手臂,要去给别人撑伞了。 不停有人来和他打招呼,高启盛强颜欢笑应付着。这时听见有人喊了声:“高启盛?” 高启盛眨眨眼睛,让模糊的视线聚焦,认出这个人是安欣的搭档,李响。 “李警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响打量他身后崭新的店铺,说:“路过。看这边围着人,以为出什么事了。” 高启盛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就笑了笑,“没,新店开业。李警官要不要买一个?给您最大优惠。” “你小子,做生意做到我头上了。新店开业是好事啊,你怎么好像要哭了?” 委屈的时候最怕别人关心。原本能撑过去的,别人一关心,仿佛找到支点,委屈瞬间膨胀了无数倍。 高启盛的笑容挂不住,差点真的哭出来。 李响说:“行,那我进去看看吧。辛苦小高老板给我介绍介绍。” 其实他就是特意过来的。安欣从来没放弃过追查高启强犯罪的证据,李响当然要帮他。 没有领导批准,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不着痕迹地调查。 人来人往的,也查不出什么,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李响倒是对高启盛的印象发生了改观。 人一旦获得事业上的成功,就会变得自信。高启盛一改往日的怯懦,介绍起产品来非常流畅,也不故意夸大,优点缺点都能讲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在面对李响介绍,但不知不觉身边就围满了其他顾客,都在认真听他说话。 李响从莽村到双桥派出所,再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现在更是队长,和无数人打过交道。他敢说,即使把高启盛放到市政府办公大楼里,他也能成为极出众的人物。 可惜有一个还未彻底摆脱嫌疑的哥哥,连带着他也不算是完全清白。李响升起一种惜才之心,临走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说:“启盛,好好干。如果我身边有人买手机,我就推荐你们家。” 两个人顺便交换了电话号码。 高启盛猜也能猜得出,李响这一趟是别有用心。不过他这么一打岔,倒是分散了高启盛的注意力。 李响走了,其他顾客都有员工接待,高启盛的心又飘回他哥身上,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晚上在一家KTV摆庆功宴,早过了约定时间,高启强还没来。只有唐小虎先到了,捧着几个大盒子说是强哥送的礼物。 高启盛看也没看礼物,问:“我哥呢?” “路上堵车,强哥一会儿就到。” “堵车?骗小孩儿呢。”高启盛打开一瓶酒,自顾自喝着。 唐小虎劝:“小盛,我听强哥说过你肝不好,少喝点酒。”见他不听,唐小虎想了想,说:“这样,哥给你找点乐子。” 出去对门口的服务员吩咐一声,过了几分钟,姑娘们鱼贯而入,在高启盛面前站成两排。 唐小虎揽住他的肩膀,“来,小盛,看看喜欢哪个?” 高启盛一个挨一个地看完,唐小虎以为终于找对路子,能哄得少爷开心了。没想到高启盛回头说:“小虎哥,都是女人啊?” “啊?”唐小虎懵了,“那不然呢?” 高启盛突然凑近,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贴上,唐小虎嗅到他身上散发的酒香,听见他说:“可是,我喜欢男人啊。” 唐小虎眨巴眨巴眼睛,才反应过来,把房间里的人都轰出去。继续哄他,“小盛,以后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要是传到强哥耳朵里……” 高启盛突然大笑起来,笑完又猛灌了一杯酒,想到白天李响能略微缓解一点他的情绪,便问唐小虎:“白金瀚的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完?” “快了吧。” “以后给白金瀚招点男人进来。”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唐小虎急得直挠头。好在高启强终于来了,还带了一群人,乌泱泱地,给足了高家二公子排面。 高启盛醉眼朦胧,靠在他哥的肩膀上不停地说:“哥。哥,你别丢下我。” “我没有丢下你啊。以后不要喝酒了,听话。”高启强不停地安抚着,直到弟弟睡着。 唐小虎离得最近,听得一清二楚。见兄弟俩这模样,一向不太聪明的脑袋里突然明白些什么。 但他没太当回事。招男人什么的,都是酒话,听完就过去了。 那年春节,高启强没有像往年一样在厨房里忙碌,准备年夜饭的食材。他早早就出了门,去陈泰家。 高启盛和meimei的年夜饭是饭店外卖。那些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名菜现如今能随便吃了,但兄妹俩谁都吃得不开心。 吃完饭,高启兰就回房间休息了。高启盛心里不痛快,出门直奔白金瀚。 工作人员都在家过年,只有几个人值班,唐小虎正和他们一起打牌。 这个日子还不回家的人,都各有难处。高启盛做主,给每个人开了一瓶好酒,又把唐小虎叫进包厢。 “我让你招的男人呢?招了吗?” 唐小虎早就忘了。 他觉得高启盛应该比他清楚,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向高启强汇报。可汇报的时候怎么说?您弟弟喜欢男人,让我招几个给他玩?那就等着被强哥扒皮吧。 唐小虎站在一旁,只能结结巴巴地找借口:“没、没招来。愿意做这个的男人,太少了。” “少什么少?就是钱没给到位。拿钱砸,我就不信砸不来。” 唐小虎点头答应,心想那还是要找机会和强哥说说。正想着,高启盛示意他靠近。唐小虎以为有话要说,就弯下腰,这时高启盛突然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拽,他差点扑到高启盛的身上。 幸好他动作敏捷,及时撑住沙发靠背。 唐小虎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垂直俯视着高启盛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艳丽的脸。 高启盛松开他的衣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的喉结。指尖冰凉,让唐小虎浑身战栗。 “找不到也没关系。小虎哥,你也是男人,对吧?” 唐小虎愣愣地点头,紧接着反应过来高启盛的意思,又连连摇头,重新站直,“小盛,你这样,让强哥知道我就没命了。” “怎么现在怂了?以前欺负我哥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因为你和你哥,去年我和我哥就没有吃上年夜饭。今年又没有吃上。小虎哥,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高启盛喝着酒,漫不经心地说完,唐小虎差点跪下,也明白了他为何心情不好。 于是试探着问:“那要不要给强哥打个电话?就说你喝醉了,让他来接你。” “算了。第一年,肯定要好好表现,哄那个老东西高兴。” 理智上他什么都懂,却也不耽误他难过,要找茬发泄。 唐小虎先是劝他别喝太多,高启盛不听,还非要让唐小虎给倒酒,喝了一会儿,又让他陪着一起喝。 高启盛酒量不是很好,喝点就露出醉态,双眼迷离,根本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不停地叫“哥”。唐小虎答应了他就老实几分钟,不答应他就一直叫一直叫,直到有人答应为止。 就在高启盛快要睡着的时候,唐小虎接到高启强的电话,让他去陈泰的别墅。 原本躺着的高启盛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拉住唐小虎喊:“你不准走!听见没有?不准走!” 一个喝醉的人,手无缚鸡之力,要摆脱他还是很容易的。但唐小虎不知怎么,也许是受到那几声“哥”的影响,莫名心软,第一次拒绝了强哥。 白金瀚里还有其他人,唐小虎随便找了个没喝醉的,开车去接高启强。然后去办公室泡了点茶,回到包厢喂高启盛喝了几口。 晚上车少,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高启强就到了。进包厢什么都没问,抱起弟弟出门。 唐小虎护着高启盛的头,以免磕到墙上。高启强也喝酒了,走路略微有些不稳,唐小虎说:“强哥,要不我来吧。” 高启强说:“我的弟弟,我抱得动。” 唐小虎开车送他们回家。兄弟俩坐在后面,半路上,高启盛半醉半醒地趴到高启强胸前闻,闻了半天,说:“哥,有女人的香水味。” 高启强脱了外套,“还有吗?” “有。”高启盛嘟嘟囔囔,好像吃不到糖的小朋友。“哥,还有。” “小虎,靠边停一下。咱俩换个衣服。” 两个人的上衣从里到外全部换了,高启强又问:“还有吗?” “没了。有烟味,挺好闻。”高启盛在哥哥的胸前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再次睡了过去。 唐小虎感觉口袋里的烟盒在发烫。他望着后视镜,高启盛靠在他的衣服上,仿佛靠在他的身上。在一闪而过的路灯下,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外套形成极强烈的色彩对比。唐小虎的心里突然像是升起了一团火,随着高启盛的呼吸声,愈烧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