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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在自家的花园里顶着阳光看书,下午的阳光不是很刺眼,他戴着一顶帽子在草地上趴着。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阿蒙抬了下帽檐朝门口看去,是他的父亲白造回家了。 白造是十年前搬来这个偏远小镇的俄罗斯人,他对外介绍说自己是一名研究员,总是闭门做实验不见人影。不过邻居们经常能看到白造当初抱在怀里的小孩跑出来玩,那是一个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右眼上戴着单片眼镜,一头卷曲黑发的小男孩,名字叫阿蒙。人们从没有见过阿蒙的母亲,街坊之间流传着白造就是在阿蒙的母亲去世后为了远离伤心之地才搬来这里的说法。 车门打开,阿蒙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爱尔兰风音乐,而从车上下来的,不止他的父亲白造,还有个戴着礼帽,拿着手杖,黑发褐瞳,一副书卷气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体型瘦削,但仿佛蕴藏着不少力量。 他爬起来朝门口跑去迎接白造,给了他的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白造正了正阿蒙歪掉的帽子,手扶着他的背,面朝跟着他一起回家的男人道:“这就是我的儿子,阿蒙。阿蒙,这是克莱恩·莫雷蒂先生。” “莫雷蒂先生,你好。”阿蒙懂事的问了个好,他感受到这个名叫克莱恩的青年在打量着他,于是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好,你就和你父亲说的一样可爱。你可以直接叫我克莱恩。”克莱恩礼貌地说。 见两人互相认识了后,白造对着儿子说道:“阿蒙,以后克莱恩就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阿蒙眼珠滴溜一转,问:“他是要当我们家的租客吗?” 白造摇了摇头,他看了克莱恩一眼,然后松开了搭在阿蒙肩膀上的手,握住了克莱恩空着的右手道:“不,他是要成为我们的家人的人。” 白造和克莱恩把轿车后备箱里的行李都拿了出来,搬进屋里。阿蒙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在白造搬着一个大箱子上去后,他挡在了克莱恩身前。 “叔叔,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搬?”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好似一个热心的孩子一样,但克莱恩早已听白造说过他这个儿子可不如表面上这么乖巧。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可以继续去看书。” 阿蒙却没有听他的话,少年纤细的手径直握住了行李箱的手提扣,从克莱恩手中抢走了行李后朝着楼上跑去。克莱恩连忙跟了上去,却见阿蒙提着行李拐进了另一边的拐角,他嘴里叫道:“等等,我不是住那间房啊。” 克莱恩跟在少年的身后走进了那件空旷的房间,只见里面的窗户被黑色窗帘遮着,一片昏暗,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很明显没有人住,并且也没被使用。 阿蒙把行李箱放在了桌角边,克莱恩走了过去,微微弯腰想把行李拿回来,这时他耳边响起了少年还未经过变声期的清脆的声音:“你不是要住在这间屋子吗?可我mama就住这里呢。” 克莱恩闻言微微抿唇,他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发现在屋子里的长桌上摆着一张相框,相框中的照片上是穿着宛如修道院神父一般装扮的白造,他的左边站着一位有着黑色长发、东方面孔、分不清性别的人,右眼上戴着和阿蒙一样的单片眼镜,披着黑色的斗篷,手上拿着一张奇怪的面具。 “父亲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看mama呢,他很爱我mama。”阿蒙双手捧起了那张相框,“父亲有和你说过我mama的事吗,克莱恩——叔叔?”阿蒙扭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克莱恩挑了挑眉,模仿着之前白造进家门时的动作,按在了阿蒙的肩膀上:“我一直知道你父亲和人结过婚,有一个儿子。他十几年来一直单身照顾你,很是不容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克莱恩低下头,让自己的视线和阿蒙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看着他的双眼道:“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会和他一起好好照顾你,未来请多多关照啊,我可爱的——儿子。” 阿蒙的脸颊瞬间鼓起了一个包,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皮笑rou不笑地说:“啊,我也是,既然父亲觉得家里多一个人也没什么,那我自然没有意见,希望你未来能在我家过得愉快,克莱恩叔叔。” 克莱恩听得出,阿蒙的言下之意是——未来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过得很愉快。入住新家的第一天就收到了挑战,克莱恩虽然觉得麻烦,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反手抓住阿蒙的手,在阿蒙想甩脱他的情况下从阿蒙手心拿出了一枚钥匙。 “我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的,我还给你带了见面礼,不过这可不是我要给你的礼物。待会儿晚饭后我会把礼物给你的,所以这把钥匙就还给我吧。”克莱恩拿着钥匙在阿蒙眼前晃了晃后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发现自己的偷窃被抓了个现行,阿蒙倒也没有尴尬的样子,坦然自若地收回了手,然后把相框放回了桌子上。 “那我很期待呢——克莱恩叔叔也算是见过我mama了,不过我现在是私自带你进这个房间,父亲一直不让其他人进来的,包括他请的两个保姆。所以克莱恩叔叔以后可别随意进来,这里是我mama的专属房间呢。”阿蒙说完,也不管被他强行拖进来的行李,就这么转身走了。 克莱恩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拿起自己的行李准备搬去正确的房间。临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相框,想到:怪不得那孩子的五官看起来还有点柔和,原来是混血儿。 饭桌上,阿蒙一直用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盯着这个插入他家的男人。这个名叫克莱恩的男人相貌平平,个头还没他父亲高,他已经在和父亲的交谈中打听到,克莱恩才大学毕业没多久,比他大整整十岁,而比父亲小十多岁。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认识对方的,虽然他刚刚才对克莱恩暗示他父亲从来没有对克莱恩提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是不在意克莱恩,但事实上在今天之前,阿蒙也从来没有在父亲口中听说过克莱恩的事。这让阿蒙不由得暗自生着闷气。 “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白造吃完饭后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后,向桌子上的另外两人提议道。 阿蒙觉得父亲可能是看出了自己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继父,想拉进他们的关系。 “可是我明天想去看《大海盗2格尔曼与三个女海盗将军的故事》,已经和伯特利、安提哥努斯他们约好了。”阿蒙委婉地拒绝。 听到阿蒙的话,克莱恩奇怪地呛了一下,惹来阿蒙狐疑的视线。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捂了捂唇,然后开口道:“你喜欢那部电影?” “我觉得男主角格尔曼很有意思,自从第一部上映起,我已经等了第二部四年了。”阿蒙回答道,同时在心里猜测着他这位“继父”难道是想了解自己的喜好。 “我也看过这电影,是一部合格的商业片,特效很棒,不过——着实有点标题欺诈了,名字叫与三个女海盗将军的故事,但男主全程都和一个男海盗在一起冒险。”克莱恩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剧透,不太道德,于是停住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看电影的话,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改天挑一部一起去看。” “克莱恩叔叔不喜欢格尔曼吗?”阿蒙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鱼子酱问他。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克莱恩顿住了,似乎是没想好怎么说。 阿蒙在心中撇了撇嘴,面上不显,但他觉得自己猜也能猜出来克莱恩的想法。格尔曼是因为《大海盗》这部爆片横空出世的电影明星,此外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格尔曼黑多红多,格尔曼的粉丝自称为“金榜”,在网络上活跃着,为格尔曼奋战;还有不少黑粉觉得格尔曼根本没有演技,就是演一个总是面无表情的酷哥,认为“我行我也能上”,男主演根本毫无演技。但阿蒙看的时候可仔细了,格尔曼的面部细节生动,很多反应明显是经过思虑后表演出来的,才能让剧情更栩栩如生。而且《大海盗》剧情紧凑,海上的冒险跌宕起伏,格尔曼面对比自己强那么多的敌人都敢去狩猎,可刺激了。但有些男人就只在意美女和财宝,看不出格尔曼的魅力来,真是无趣的很。看克莱恩这幅样子,阿蒙觉得对方看来也是持有这种观念,这更坚定了他现在的心思——连审美品味都不一致,怎么能当一家人! 阿蒙回房前,克莱恩将之前说好要送他的礼物交给了他。阿蒙打开一看,是一面有着诡异花纹的古朴银镜,他猜测着这面镜子是不是价格昂贵,才会被郑重地送给他。不过就算这是个古董,阿蒙也不喜欢这个礼物。他随意地把镜子扔进衣柜里。 第二天阿蒙出门的时候克莱恩说想送他过去,阿蒙很想拒绝,说自己根本不需要家长陪护,但白造却说:“你就当是带他熟悉一下这里。” 阿蒙很难拒绝父亲的要求,迫于无奈和克莱恩一起出门了。 “你是怎么和我父亲在一起的?”阿蒙问着这位才认识了不到一天却要成为他的家人的男人。 “工作原因。”克莱恩简洁的说。 “你们喜欢彼此吗?”阿蒙边走边踢了块石头。 “我们很欣赏彼此,很认同对方。在感情方面——有许多种情况,比如说精神上的和谐与共鸣。”克莱恩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哼!”阿蒙冷嘲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这真是一个很尴尬的场景,两个人并排走着,但中间隔了约莫一米的距离。阿蒙穿着春夏季节的外出短裤,他身形削瘦,肤色苍白,只看腿部会叫人以为那是一个女学生的双腿在灵动地迈着步子。阿蒙眼角余光看到克莱恩时不时瞟向他,似乎还想再和他说说话,但他目前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这个“继父”,所以装作自己很急着去赴约的模样快步朝前跑。这个镇子很小,骑自行车可以一上午逛完全镇,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镇上唯一的电影院,两边脸颊上留着新生的毛茸茸胡子的安提哥努斯和明明是双休日还打扮的一本正经的伯特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其实阿蒙是昨天晚上回房后才临时通知伯特利和安提哥努斯他们今天一起来看电影的,他们两人是阿蒙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阿蒙是个性格古怪的孩子,虽然他的父亲很注重教他礼貌,却挡不住他天性爱好恶作剧,因此了解他的人都不太爱接近他。伯特利和安提哥努斯是班上的例外,伯特利是连白造都知道的有名的好学生,有着一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好学生会有的古板面孔,但非常热心帮助班上的同学,他似乎认为像阿蒙一样的问题学生也是自己的责任;安提哥努斯是前两年和他的jiejie一起搬来镇上的新住户,据说他们家遭遇了一场灾难,全家就剩他们俩姐弟相依为命,可能是曾经遭遇的变故的原因,安提哥努斯不太爱与别人说话,却意外的和阿蒙还有伯特利对得上脑电波。 克莱恩脱下礼帽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伯特利和安提哥努斯对于出现在阿蒙身边的陌生人都很是好奇,不过阿蒙马上就对着克莱恩说:“我已经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辛苦你跑这一趟,待会儿我可以自己回家,你就好好——和爸爸待在一起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伯特利总觉得阿蒙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你父亲今天有自己的事要做呢,我看这场电影好像还有空位,我可以买一张票和你们一起看。”克莱恩像是没感受到阿蒙的疏远似的——或许就是故意忽略,他看向了电影院的售票机。 “你不是说已经看过这部了吗?不用陪我们再看一遍的。”阿蒙扯了扯嘴角。 克莱恩盯着阿蒙不乐意的脸轻笑一声,道:“好吧,那和你的朋友们好好玩吧。晚饭记得回来吃。” 看着男人终于走了,阿蒙舒了一口气。安提哥努斯这时说道:“这个人的背影好像格尔曼啊。” 阿蒙白了他一眼:“哪里像了?” “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你父亲要结婚了,就是和那位先生?”伯特利买了三瓶水,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瓶后向阿蒙问。 “没错。”阿蒙语气沉闷。 “难以想象那位白造先生会结婚,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安提哥努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 “我也希望我父亲是在骗我,可惜,我的骗人天赋似乎是遗传自我母亲的呢。”阿蒙干巴巴地说。 “这可不一定,”伯特利插口道:“依我看,白造先生也是个很精明的人——不过他会结婚这种事,就像安提哥努斯和阿曼尼西斯老师在一起了一样难以想象啊。” “能不能不要用我举例?”安提哥努斯不满地说,“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会以为我暗恋那个——” “啊,你难道没有暗恋她吗?”阿蒙打趣地说。 阿曼尼西斯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虽然职位听起来不怎么美妙,却意外是个有着神秘美感的女性,安提哥努斯和他的jiejie似乎在过去就认识她,但他们是什么关系却怎么也无法被人打探到。倒是阿蒙有一次从安提哥努斯口中诈出了他的审美就是阿曼尼西斯那样的,从此成了他们开玩笑的点。 “我真的会生气的。”安提哥努斯抗议道。 他们并排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趁着电影还没开幕前,阿蒙对他们说道:“你们认为我阻止父亲再婚的可能性是多少呢?” “0,zero,零。”安提哥努斯想也不想地说。 “你为什么不想伯父再婚呢?”伯特利冷静地说,“我看那位莫雷蒂先生是个正派人士,而且安提哥努斯说的没错,他的确有点像你喜欢的格尔曼呢。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有一种成熟可靠的气质,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一个我在昨天之前都不认识的正派人士。”阿蒙托着下巴恹恹地说。 “他是要和你父亲结婚,又不是和你结婚,和你父亲认识就好了呗。”安提哥努斯说,“不过我能理解你,如果是我jiejie要谈恋爱的话,我估计比你的反应更激烈。” “结不结婚是白造先生自己的意愿,”伯特利接口,“你这么不喜欢有个继父的话,就和白造先生好好谈谈吧,我相信他会听听你的想法的。虽然我认为你应该支持你父亲的幸福。” “重要的是父亲的意愿啊……”阿蒙喃喃着,大屏幕上电影的开头过场已经放完,拿着手枪“丧钟”,戴着手套“蠕动的饥饿”的格尔曼出现在了银幕之上,呼啸的海风吹起他的衣服下摆。三个少年认真地开始看起电影,不再言语。 阿蒙回家后仔细地考虑着朋友们的话,其实伯特利有一点猜错了,父亲虽然的确很疼爱他,却从来没有听取过他的意见,所以他从没想过要直接和父亲说不希望家里多一个人的想法。但伯特利有一点说的是对的,能不能把那个陌生的男人赶出家里,重要的是父亲的意愿。 阿蒙躺在床上睡不着,就起身想去客厅看会儿电视。现在已经是深夜,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在二楼的走廊上慢慢走过去。从他的房间到楼梯那儿需要经过他父亲的房间,阿蒙揉了揉眼睛,在走到那里时停了一下脚步。他习惯性地扭头看去,却发现父亲的房门没有关好,留了一道缝。粗喘的呼吸声从门缝里传来,阿蒙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应该装作没听见,马上离开,但他的脚带着他靠近了房门。 白造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却足以让阿蒙看清房内的动静。那个男人明明比父亲矮很多,此刻却将比自己高大的俄罗斯男人压在床上,两人白皙的rou体隐约可见,阿蒙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永远是冷静自持的模样,凛然不可侵犯,现在却被那个陌生人进入了最深处,把阿蒙脑海中父亲的形象全部击碎——阿蒙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掌,男人耸动的身体让他感到恶心,但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 突然,他看到男人的头转向了门口——转向了他所在的地方。阿蒙呼吸一滞,无声无息的让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他不确定男人有没有看到自己,他似乎和男人对上视线了——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无所谓,只要不是父亲看到就好。 天蒙蒙亮时,阿蒙很是精神地早早下了楼吃早餐,正好在楼梯拐角处撞上了一身休闲装的克莱恩。在阳光的照射下,阿蒙的脸色显得不是那么惨白了,他后退了一步,虚情假意地笑着,向克莱恩道早安。虽然礼数周到,克莱恩却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 “你今天应该没有约了,中午一起去湖边野餐吧。”就如阿蒙所认知的那样,父亲决定的事,果然就算拖了一天还是会进行。 由白造开车带着他们向湖边驶去,克莱恩坐在副驾驶处,阿蒙坐在后排。阿蒙盯着克莱恩的后脑勺想着那从前是自己的位置,除非自己硬要坐后面。车子里放着白造最近喜欢上的爱尔兰民谣《Daily Growing》,优美的女声低吟着幽怨的歌词:Father, dear father, you,ve done me great wrong(爸爸, 亲爱的爸爸, 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岸边的白杨轻轻摇曳,阳光将湖面映射地像一颗光闪耀人的白色宝石。白造在车那边拿着野炊要用的工具。克莱恩带来了他的钓竿,想垂钓一下午。明明还是个年轻人,爱好却和个老头子似的,阿蒙默默地想着,凑到了克莱恩身侧。他修长的双手摆在了克莱恩的肩膀上,明显地感受到了男人的身体轻轻战栗。洋娃娃似的卷发蹭过克莱恩的面颊,他头靠在克莱恩结实有力的臂膀上,向上抬起头,克莱恩帽檐的阴影部分覆盖在他的脸上。 平心而论,阿蒙的五官普普通通,但年轻的东斯拉夫少年只要面目端正,身材不胖,就很符合东方人的审美了,遑论阿蒙不仅身材削瘦,还带了点特有的灵动狡黠。阿蒙握住了克莱恩拿着钓竿的手说道:“想要吃鱼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在超市里买呢?你在这里钓,可能一个下午都不一定会钓上来一条。” “垂钓重要的是过程。”克莱恩简略地说,少年今天穿了件长袍,轻薄的布料像羽毛一样抚过他的心尖。 “但过程的付出是为了收获最后的成果,不是吗?不然就只是一场无聊的失败。” 克莱恩想要反驳他,却看到阿蒙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得酒窝都露出来了,和之前给他的假笑都不一样,这让他此刻分外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孩,散发着天使的光辉。 “要不要为了得到结果,去走一下捷径呢?比如说亲自下水去捉鱼——”阿蒙说道。 “什么?”克莱恩问,阿蒙右眼上的单片眼镜在阳光下反着白光,让他一阵晃神。然后,克莱恩就感到身体后方传来了一股推力,将他往湖中推去。克莱恩的条件反射马上发作,他抓住了那罪魁祸首的手腕,用反力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将人甩了出去。 扑通一声,水花像四散的宝石一样溅射到克莱恩身上,刚刚还趴在他肩膀上的少年坐在水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水从他的头发上滴落,他的全身都被浸湿了——说实话非常可怜,可怜到可爱的程度,就像只被水打湿羽毛后飞不起来的小乌鸦,瑟瑟发抖。 克莱恩立马下水把他抱起来,好在他没有把人扔出去太远,只掉在了浅水区,所以阿蒙也没有呛到水,只需要换一身衣服就好。少年比克莱恩想象中要轻的多,手脚和莲藕一样细嫩,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克莱恩几乎要忽略掉少年是因为刚刚想对他恶作剧才会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击扔进水里的事实了。而提醒他这一点的,是少年在他抱起他时,朝他身上泼了一身水。 这下克莱恩也满身狼狈,浑身湿透,就像老大不小还在和小孩子打闹一样,才会两个人都湿漉漉的。他无言的叹了口气,右手紧紧抓住少年作乱的双手,将人带回地上后去找白造要衣服。白造顾不上整理东西了,快步拿着毛巾跑去湖边。克莱恩抱着衣服跟在后面,看到白造一边给阿蒙擦身体一边摇着头对他轻声讲道理。他想着怪不得阿蒙会养成这幅性子,白造分明连惩罚小孩这种事都不会去做。然后他看到在白造转身的一瞬间,阿蒙背对着自己的父亲,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真是个难搞的小孩。”克莱恩摇了摇头,嘴角却向上扬了起来。 已经到学期的末尾,虽说克莱恩入住阿蒙的家里有几个月了,但他和白造却还没举行婚礼,这让阿蒙总是觉得还有阻扰克莱恩成为他家一份子的希望。他考完试走出教室,看到校门口一群人聚在布告栏前在讨论一个暑期夏令营,会在小镇新建的玫歌庄园举办,很多人想要报名去玩。阿蒙心中有事,暂时对此提不起兴趣,径直回家了。父亲白造又不在家里,最近父亲总是外出,害得他得独自面对那位“继父”。克莱恩对于他那些小小的“玩笑”总能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如果阿蒙是在其他地方认识对方,说不定还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兴趣——然而现在他只希望对方快点离开自己的生活。 他打开家门,门口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克莱恩拿着一个盒子走过说:“你回来啦,要来一起玩吗?” 他买的最新款的游戏机刚好上午到了,便想邀请这位继子一起打游戏。为了拉进和对方的关系,他着实做了不少努力,可惜这古灵精怪的小孩不吃他这套,总是把自己当个大玩具似的逗弄,但在吃过之前湖边的教训后,在白造面前收敛了不少,会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尊敬自己这个“继父”。 阿蒙百无聊赖地按着游戏机上的按钮,一开始的新鲜感很快过去,他第二遍就掌握了诀窍开始顺利通关。可能是继承了父母的天赋,他在计算机方面比寻常人都要出色许多,电子游戏上也是如此。他抬起头,看到克莱恩还在思考着那道解密游戏,便想要去干扰对方。 “叔叔,要不要我帮你解?”阿蒙朝着克莱恩露出可爱的笑颜,凑到他的脸边,距离近到两人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了。 克莱恩下意识扭头看他,嘴唇擦到了阿蒙的脸颊上,他急急忙忙地后退,脸上泛出红晕。阿蒙看到这个总是一副成熟稳重模样的大人这样惊慌失措的表现,心里玩心骤起,故意跟着靠过去,挂在克莱恩的手臂上。 “怎么了?你说了要和我一起玩,可要玩到底啊。”阿蒙笑嘻嘻地说,他的腿卡进了克莱恩的双膝之间,抵着一个危险的地方。 “我当然会和你玩下去,你先坐正——”克莱恩撑着阿蒙的肩膀说,他试图把阿蒙推开,自己也远离了一点,但阿蒙逼逼紧逼,直到克莱恩靠在了墙壁边上。 阿蒙凝视着他的反应,就像是看到了有趣的玩具一样,流露出宛如沉迷于恶作剧的妖精一般的笑容,装作开心的模样将自己柔软的嘴唇印到了克莱恩的脸上,“我知道克莱恩叔叔对我最好了!” 克莱恩在他面前第一次变得手足无措,面红耳赤。这让阿蒙有种自己终于赢得了一次胜利的愉悦感。 阿蒙找到了一个新乐子,他开始频繁地在和克莱恩接触时做出亲密的举动。在餐桌上吃饭时,他会用那双细长的脚在看不见的桌底下戳碰着克莱恩的腿,赤裸的足尖像在敲打摩斯密码一样一点一点的。克莱恩若想阻止他,免不了要用手直接摸上那双骨骼精美的双脚,小巧的脚裸在手心中摩挲,皮肤细腻顺滑的手感比他被隔着裤子碰更让人心乱。 他会在和克莱恩出门时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地握住,克莱恩本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后来听到邻居间议论纷纷,才知道牵手这一很普通的行为在当地是只有情侣间才会做的。他和阿蒙提出以后不要在外面随便牵手了,但阿蒙却改为了一见到他就直接亲上来,柔软的嘴唇印在脸上的感觉让他又想推开对方,又有点舍不得推开。阿蒙说这不过是普通的社交礼仪,既然克莱恩不想要牵手,就换成他们这里的方式。克莱恩拿他没办法,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又不好把这个烦恼告诉别人。 自从搬到这里,他一直在想着怎么让阿蒙不再那么抗拒他,毕竟他们未来要相处好久,但他想要的可不是现在这种亲近。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阿蒙现在整天待在家里,克莱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习以为常地被半大不小的少年扑了个满怀,差点摔倒——他有时怀疑阿蒙的目的就是想让他狼狈地摔倒在门口。 “叔叔,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家快无聊死了。”阿蒙今天穿上了一件女巫一样的魔法袍,看来是没什么好玩的,在搞cosplay。 “不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吗?”克莱恩把帽子放在衣架上,脱下了沾着露水的大衣外套。 “哼哼,他们最近都有自己的事。”阿蒙有些恶劣地想,安提哥努斯之前还对他有了个继父的事冷嘲热讽,结果前两天他的jiejie居然真和那次在电影院里安提哥努斯说的那样谈恋爱了,对象好像还是个女人,但信息就像被隐秘了一样一点也找不到,安提哥努斯还是因为发现jiejie收到了一捧绯红的深眠花才知道这件事的。为了挖出jiejie的对象是谁,他和伯特利都忙了几天了。如果不是阿蒙现在自己也有想要尽快解决的事,他肯定也会去凑热闹,但现在嘛——阿蒙抱紧了克莱恩的胳膊,拉着他往房间走去。 “今天我卡在最后一关上了,克莱恩叔叔快来帮帮我打通关。” 克莱恩脚步踉跄了一下,无奈地跟着阿蒙走上楼。宽大的魔法师袍子在走动中露出藏在其下的风情,克莱恩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但少年精致的锁骨和雪白圆润的肩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个喜好恶作剧的少年认真起来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灵巧的手指不断按戳按钮。他说着要克莱恩帮他打游戏,所以一定要坐在克莱恩腿上,柔软挺翘的臀部压迫着克莱恩的大腿,危险地靠近敏感的地方,蜷曲柔弱的黑发蹭过克莱恩的下巴,让克莱恩很想揉一揉这不肯承认自己是他儿子的儿子的头发。白造是一个有着一米九身高的身形修长的男人,也许未来阿蒙也会和他的父亲一样长得很高,但此刻还处于发育中的他还能被克莱恩抱在怀里,娇小可爱。少年在他的腿上不断挪动身子,向后靠在克莱恩身上,一扭头就能亲到克莱恩的下巴上。 “你要不要坐到边上?现在这个姿势很不方便。”克莱恩扶着这个古灵精怪的继子说。 “哪有不方便,叔叔不喜欢我靠得近吗?”阿蒙低笑着道。 这个姿势好像不止是靠得近吧?不过克莱恩没有这么说,他温声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这样子我没办法动了,你移一下屁股,我给你倒杯水。” 阿蒙扶了扶眼镜,从克莱恩的腿上慢慢挪动坐到沙发上。克莱恩起身去拿了杯印着乌鸦图案的杯子,倒满了水回来时,阿蒙已经扔下游戏机,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 克莱恩把水放在矮几上问:“不玩了吗?”他看了眼游戏屏幕,看到阿蒙已经通关了,大大的胜利标识像烟花一样闪烁。 “太容易了。”阿蒙拿过水杯,咬着杯沿道。 “你之前不是说打不过才要我来帮忙?”克莱恩失笑的问。 “我骗你的哦。”阿蒙说,“因为我想要叔叔陪我呀。”他双手撑在沙发上,朝着克莱恩爬了过来,“叔叔会生气吗?” “不会,”克莱恩顿了顿,“你可以直接说想要我陪你玩,不用编理由。” 阿蒙笑了笑,“但我就喜欢这样。”他环抱住克莱恩的脖子,亲吻起这位年轻的继父的面颊,颤动着探寻。克莱恩吓得急忙推开他,但阿蒙锲而不舍地扑上来。他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向来苍白的脸上泛出红晕,刚刚喝过水而红润的嘴唇让克莱恩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那是一种崭新的、不能轻易接受却又充满诱惑力的梦幻感,明明是天使的外表,却完完全全是一个黑色的小恶魔。两人在沙发上纠缠着,滚做一地。 “咔哒——” 克莱恩陷入了可能是此生最尴尬的境地,白造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那双仿佛能透知一切的金色眼眸在门口看着他的情人和儿子,他的脸上没有愤怒的表情,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胆颤。 阿蒙几乎是在看到白造的第一瞬间就脱身离去,抱住了他那如高耸的白烨树般的父亲。克莱恩没能听清他在对着白造哭诉什么,不过他看到白造在轻抚着阿蒙的背部带他离去前,对着自己点了点头,那始终如一的清澈的眼神让克莱恩安下心来,知道他们之间的信任还在。 “爸爸,你和他分开吧!”阿蒙靠在白造坚实的胸膛上,就像他从小做的那样,“你看到了,他对我根本不是一个好长辈该有的样子。他只在你面前老实,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真不想说,但连邻居们好像都知道了,我有一次听到他们在说我们家的事,他们还以为我没听到。” 白造替阿蒙整了整他凌乱的衣服,对他流露出爱恋的表情,但却没有说出阿蒙想要听到的话来。“我知道你不想要一个新的爸爸,但我了解克莱恩,他很像我。” 阿蒙乌黑的眼睛微微睁大,否定般地摇着头,白造把手放在了儿子的肩上,继续道:“我经常需要外出,有时候无法照顾到你,克莱恩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你应该试着接受他。” “……我自己就可以照顾我自己。”阿蒙低着头说。 白造叹了口气,“有时候你无法预知一些隐秘的危险。你对克莱恩有成见,一时之间无法放下,也许你可以换个身份去看待他,不用继子看继父的角度。”他站起身,从桌上拿出了阿蒙曾经在学校里看到过的夏令营广告,“我又要出差了,既然你现在还无法接受克莱恩,就先去夏令营待一会儿吧。我听说你的朋友们也会去。等夏令营结束,你可能会和克莱恩两个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能和睦相处了。”他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阿蒙,就像要独自远行的不是他,而是他还未成年的小儿子似的。 阿蒙张了张口,没能说出拒绝或者挽留的话来。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小动作都被父亲看破了,难免有些窘迫,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父亲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果然他在父亲心里还是比情人重要的。 白造替他整理好行李,几天后就开车送他去了位于小镇外围的玫歌庄园。那里是一个神秘的富豪的别墅,他是什么时候搬来的镇民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大家发现的时候,那庄园的主人道恩·唐泰斯先生就已经是一位参与了镇上许多贸易的重要投资者了。 令阿蒙感到放松的是,这一次克莱恩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他就和过去克莱恩还没参与进他和父亲的生活中时一样,坐在副驾驶座上,绑着安全带,一扭头就能看到父亲白造认真开车的模样。白造黑色的发根处隐隐透着层金色,就像早晨的阳光刺破夜晚的黑暗。如果他们此行不是白造要把阿蒙送去夏令营,可能两个月不能再见面,那现在对阿蒙来说可真是最好的时光。白造的车子里又在放着那首爱尔兰歌曲,父亲用沧桑的声音回应着他心爱的女儿: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I have m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女儿, 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阿蒙轻轻地跟着哼起歌,但却并没有把歌词放在心上。 来到目的地后,阿蒙很快找到了伯特利和安提哥努斯,他们见到了玫歌庄园的主人——那位神秘的富绅是一个有着像是被长久暴晒而形成的粗矿古铜皮肤、鬓角夹杂着些许银丝的成熟男人,一副儒雅的气质。伯特利告诉他们,道恩曾经给他们的学校捐助过很大一笔助学金,所以学校里的老师都很敬重他,他们的教导主任阿曼尼西斯这次也来了。阿蒙倒是也对玫歌庄园很是好奇,少年爱探险的天性在发挥着作用,那位道恩先生很是关照孩子,对于他们的玩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伯特利平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却对开锁这种事十分擅长,阿蒙经常对他说不如以后他们组建一个怪盗团,他负责偷东西,伯特利负责开门,安提哥努斯嘛——和狼狗一样五感敏锐的他就负责看风吧。然后被敏锐地听到他的话的安提哥努斯狠狠揍了。 这一次也是伯特利把庄园的铁门打开了,他们从学生活动的区域溜进了后面。枚歌庄园的植被种植非常好,既能看得出园艺又像是小树林一样。他们穿过树丛,看到一大片花园,道恩先生和老师们就住在花园后面的别墅里。 “要不要给老师们准备点‘惊喜’呢,既然我们来都来。”阿蒙拍掉了沾在他衣服上的树叶,对着伯特利和安提哥努斯道。 “被发现了可就得不偿失。”伯特利说。 安提哥努斯没有回答,透过一簇簇花丛,他看到对面有两个人正在走过来,于是对着阿蒙和伯特利指了指那边,示意他们快藏一下。 当那两个身影走近时,他们惊讶地看到那居然是阿曼尼西斯老师和安提哥努斯的jiejie。两人手挽着手停在一丛红色的花丛边,阿曼尼西斯的手轻拂过安提哥努斯的jiejie的长发。 他们赶在晚饭前回到了露营的地方,安提哥努斯有些神思恍惚,伯特利略为担忧地看着他,吃好饭后拉着他跑去看星星了。阿蒙估摸着伯特利是要和安提哥努斯谈谈心,就像曾经曾经和他谈心时那样。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去水池边看喷泉,才数了十次水被喷出的次数,他就感到有个人坐在了他身边。 穿着西装身形笔挺的道恩先生一脸温和地看着他,问:“晚上好,我可以坐下吗,是否会打扰到你?” 阿蒙摇了摇头,道:“晚上好,先生。这里是你家,你想坐哪儿就可以坐哪儿。” 道恩朝着阿蒙伸手,阿蒙忍住了躲开的冲动,看到他从自己的头发上摘下了一片叶子,那是早上潜入花园时掉在他头上但被他忽略了的树叶。然后道恩对着阿蒙说:“你们现在是我的客人,作为一名绅士,当然得尊重客人的意愿。” “那我的回答是可以,先生。”阿蒙看了眼被道恩拿在手里转的叶子后说。 他们先是一起沉默地坐了一分钟,然后还是道恩先开口道:“要聊一会儿天吗,阿蒙?” “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记得每一个来作客的人的名字。”道恩说。 “你想和我聊什么呢,先生?”反正现在也无聊,阿蒙饶有兴致地看着道恩说。 “唔,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告诉我你觉得我的夏令营怎么样吗?”道恩沉吟了一下道。 “当然很好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棒的庄园呢,不仅可以放松心情,而且还可以享受到美食,和朋友一起玩,我非常喜欢。”阿蒙笑眯眯地说。 “你喜欢这里就好——你提到放松心情,莫非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这位道恩先生果然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一下子就从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里提取到信息。不过阿蒙当然不会告诉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自己的心事,他眼珠转了转,看向面前的喷泉,歪着头说:“最近是发生了点不太平常的事,但也不算什么不顺心的事吧,因为那是我朋友的事。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喜欢的人和他最重要的亲人在一起了,道恩先生,你觉得他该怎么办呢?” 话音一落,道恩愣住了,他那双幽邃如夜晚的湖水般的眼睛微不可查的起了一层涟漪,但还是神色如常地继续道:“这确实很难办,不过我想沟通是最重要的。你——你的朋友应该试着向他的亲人和喜欢的人表达他的感受,他们一定会理解的。嗯,和朋友们多待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转移注意力……” 阿蒙听着听着感到了一丝忍俊不禁,道恩先生一定是以为“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了,其实他说的真的是他的朋友安提哥努斯,不过被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误会也不是什么值得多费口舌解释的事,所以阿蒙做出一副认真听取意见的样子,直到道恩把话都说完。后面他们倒还聊得算得上愉快,道恩先生莫名给阿蒙一种父亲的感觉——明明道恩看起来和白造毫无相同之处,举手投足的姿态也完全不同,但阿蒙直觉上感到道恩是一个和父亲有些相似的男人,具体是哪里相似,他现在也说不出来。 安提哥努斯变得闷闷不乐的,直到夏令营结束都没打起精神。伯特利从要照看阿蒙一个人变成了要关注两个人的情绪,真是这个三人组里的大哥一样的存在了,虽然他其实是最小的那个。 眼看着第二天就要被接回家,而那个家里没有父亲,只有之前闹得不愉快的莫雷蒂叔叔,阿蒙都不想离开玫歌庄园了。他跑到别墅里——在和道恩先生时不时的聊天后道恩同意让他进入原本学生不可以进入的别墅里了——找到道恩,隐晦地提出想留在这里,直到他父亲回到小镇。可惜道恩也隐晦的拒绝了他,只留给他一个电话,说如果有事需要帮助可以联系他。 很快就到了夏令营结束的时候,早上阿蒙去和道恩告别,因为他之前说过自己下午要去做生意,不能去送他们。安提哥努斯第一个被接走,毕竟他jiejie就在庄园里。伯特利一向是个独立的人,他一直陪着阿蒙想等到克莱恩来了再一起离开,但是阿蒙那位向来准时的继父却在其他人都陆续离开,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时都还没来,伯特利的家人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家,他只能先走了。在阿蒙想着克莱恩不会是出车祸了吧,自己要不要干脆就跑进别墅里赖着不走时,一辆熟悉的小轿车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