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私人恩怨
赤色的头发飞扬，扑扇的精灵翅膀不断飘散着点点红光，可那张脸孔充满了愤怒，虽然不晓得他在怒什么。 「佐罗雅克！你收敛点行不行？在我学院门口前炸出这么一个大窟窿你是想怎样！」 原本优雅的院长此时此刻气急败坏地自学院里跑出来，身上穿的倒不是和服而是宛如冒险者般的服装。这会儿最为愤怒的已经不是依然飘在空中准备着另一个攻击的佐罗雅克，而是因学院门口被炸出大窟窿导致愤怒的黄紫。 她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临海学院！她的学院门口！该死的那个大窟窿是要她怎么解决！ 唐御书同样无言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地面，哦不，现在是窟窿，旋即抬眸看了看目光锁定在那群妖怪身上的精灵。 每次都这么容易就生气，真是看不惯呢…… 他在心里暗叹，旋即闭上双目，脚下隐隐泛起白芒，一魔法阵就此形成。接着他再睁开双目，平静如水的目光稍稍扫视了几眼那群妖怪大军。 白梔、绿茶和抹茶，他们身为他的契妖立刻感觉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量，不由得全身僵硬，尤其内心深处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妖怪们……停止躁动了？」 卡德尔下意识地说出这番话，大家也察觉到妖怪大军的不对劲。可片刻之后他们想起在场有个御妖师，于是眾人齐齐看向很安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唐御书，然后看到了他脚下有个白色魔法阵。 依然飘在空中的佐罗雅克也察觉到了情况似乎不对劲，立刻飞下来，跟黄紫站在一块儿，一起诧异地看着他。 儘管大家都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但他视若无睹，因为相比之下，御妖的事情较为重要，所以他专心的以自身的意识与力量去控制妖怪们的意识。 ——回去。 他的声音转换为心灵之音传入眾妖的脑海里，旋即妖怪大军当真撤退还很一致地把受伤或者死亡的妖怪一併带走，直至学院外再也没有除白梔他们三个以外的任何一隻妖怪身影。 做完这些事后，唐御书撤掉御妖所需要啟动的魔法阵，意识忽然变得模糊。最后他双目一闭，整个人往侧边倒下。 「御书——！」 最靠近他的白梔再度化为人形，赶紧把人抱起来，结果发现原本稍微止血了的伤口再次淌血。意思就是说，伤口再次裂开。 「白梔，立刻带他回医疗室，还有捎上阿叶。」 「我知道！」 没有丝毫犹豫，白梔听从了祈潾的指令，果断一手抱着唐御书，另一隻手则抱着尚未回神的白竛叶，用衝刺的速度直接从学院门口消失无影踪。与此同时，绿茶也不知所踪，唯独抹茶仍留在这儿。 当白梔带着唐御书和白竛叶离开之后，大家也回到学院里。 「有谁可以给我们俩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还有……那边那个白斗篷的又是谁？」 战斗过程中，威尔又把斗篷帽子给拉上，于是现在他在佐罗雅克和黄紫的眼里是来歷不明的人物。 闻言，威尔实在哭笑不得，立刻拉开帽子露出他的样貌，看得他们俩都震惊到眼里藏不住喜悦。 「久违重逢，佐罗和小紫你们俩过得似乎挺好的呢。」 「威尔！」 相识已久的他们再度重逢不由得开心起来抱作一团。神奇的是，佐罗雅克的怒气居然全消了，估计是重遇故友所以高兴得忘了生气。 但寒暄也就一下下，因为还得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祈潾作为代表告诉佐罗雅克和黄紫有关深渊死神潜入学院、唐御书不知为何主动攻击因而重伤、妖怪大军被血味诱惑等等的事情。 接着他还说出自己的大胆猜测。 「我怀疑，唐御书学弟与深渊死神之间存在着某种仇恨。」 「确实，因为先死的那个深渊死神好像提到了素云村之类的。」 神谷庄司深思片刻，也讚同了祈潾的猜测。这时，他们下意识看向被留在这儿的抹茶。 佐罗雅克对于唐御书的事情其实也就一知半解，毕竟当初他捡到他的时候，他是伤痕累累地倒在自家麵包店前，至于为何受伤以及怎么来到临海城的这些事，他完全没有开口询问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抹茶突然间受到如此瞩目都有些慌，可他们想知道的问题……他没法说出口，因为那种事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说的。 「别问我，我不能说。如果你们想要知道，去问御书吧，但可以的话……别问比较好，不要揭开他的伤疤。」 微微垂下眼帘，抹茶想起了那件事不由心痛不已，甚至下意识的阻止他们去刨根究底。不过，他是真心希望他们这群人不要去询问唐御书任何有关素云村的事情。 看到抹茶如此这般，邵櫞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并安慰起抹茶。 「好吧，先不提那个少年的事儿，我倒想问问那隻狐妖……我可不可以杀了他？」 威尔这时提起了白梔，而且那一脸充满杀意与恨意的表情很不正常。 知道威尔的心态的佐罗雅克和黄紫纷纷叹息。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很抱歉，威尔，你不能杀了白梔。」 「可是……！」 「算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者……『他』都没动手，所以你也稍微忍耐并接受白梔的存在，好不好？」 佐罗雅克和黄紫十分无奈，毕竟报仇这种事就目前而言根本不可以进行，更何况「他」即便知道白梔在这儿也没有动手就代表「他」不急着报仇又或者盘算着按兵不动。 可以的话佐罗雅克比较希望不要报仇，就让私人仇恨随着时间消逝，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只是，百年过去，憎恨的情感没这么容易消失就是了。 当然，不杀白梔纯粹是为了唐御书，因为白梔是他的契妖。 待这里的后续工作都结束后，他们便一起前往医疗室看望唐御书。 * 医疗室内，白梔一抵达目的地就立刻放开白竛叶再以公主抱的方式把人给安置好放在床上，可止不住的血依然染红了被单。他强忍着那该死诱人的气味，迅速远离唐御书站到最角落，用手捂住嗅觉灵敏的鼻子。 白竛叶这会儿倒也不慌张反而冷静异常，因为他不冷静的话就没办法进行治疗。他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都在医疗室里，所以现在不怕没法止血和处理再次裂开的伤口。 「咦……？小叶，你怎么在这儿？」 突然开门走进来，身上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一看到医疗室里的白竛叶感到十分惊讶，毕竟按照以往的经歷，总爱待在医疗室赖着不走的应该是弟弟白竛翊才对，但今天弟弟居然不在。 旋即青年发现角落处的白梔以及病床上昏迷不醒且伤口流血不止的唐御书，立刻瞭然。 「林老师！太好了，请你协助我，因为御书这伤口有点麻烦。」 「看来是紧急治疗过，可伤口又裂开，对吧？难道……你们刚刚都在学院门口那儿？」 「嗯，在那儿帮忙，结果御书重伤。」 白竛叶简洁解释，并满头大汗地处理着唐御书的伤口，结果发现深渊死神一号对他造成的伤根本不是一般的严重，而是严重到令人难以相信方才他居然还一度清醒站着御妖。 明明内脏都贯穿了怎么还能有那种意志力！ 「我的天……内脏破损，这孩子比起其他学生伤得还要重！小叶，你有办法处理这个吗？」 「不行，没有太大的把握。林老师，怎么办？我怕我救不了御书……」 「呃，小叶，你镇定点，相信你自己好不好？别忘了，你可是那个海姆·拉伊斯的后继者啊！」 青年立刻为他打气，虽然他也觉得这种伤很难治疗，但是如果是白竛叶，只要人还没死，只要不是绝症，他就必定能够救活。 「白竛叶，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救御书。」 身为千年大妖，还是个狐王的白梔都发自内心的信任这个年轻的治疗师。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白竛叶豁出去了。他确实有方法，只是不太有那个自信能够使用那个方法。但既然身边的一人一妖都如此信任自己，于是他眼神一变，开始捣鼓些什么，然后开始进行治疗。 由于治疗过程不方便被看到，故此似乎是正牌校医的青年拉上了布幔。白梔也晓得自己待在医疗室不太合适，因此也乖乖地到外边等待。 等待的当儿，白梔这才发现绿茶居然也在。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在了，只是你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那还真是抱歉哦。但，御书的情况着实令我无法保持冷静。」 「我知道，因为并不是只有你有这种情况好吗？别忘了，我、你还有抹茶，我们三个都是御书的契约妖怪，所以受影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抹茶呢？」 白梔听完绿茶的解释之后，冷不防地询问抹茶的下落。经他这么一问，绿茶这才想起她好像把自己的弟弟留在那儿单独面对……呃…… 思及此，她不由汗如雨下，想着要去解救弟弟之际，祈潾一干人等已经朝着医疗室这儿走过来，抹茶则一看到自家jiejie在医疗室门外附近便直接衝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可爱的弟弟难得扑进自己怀里固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她现在根本没法开心，因为唐御书正在急救中。 「白梔、绿茶，御书他现在情况如何？」 对他们不带一丝敌意的邵櫞代替其他人询问唐御书的情况，白梔也只能选择沉默摇头再指了指紧闭的医疗室门口。见状，他们大致上也猜到治疗尚未结束。 「我要进去！」 「不行，不可以进去！佐罗，你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若是那么唐突跑进去的话，极有可能会导致治疗失败的！」 「但我放心不下啊……」 佐罗雅克的眼眶微微红了，可见得唐御书在他心中佔据了极大的位置。 「佐罗老师，请你相信我哥哥，我哥哥是公认的神医后继者，他一定可以把御书从鬼门关前把人给救回来的！」 白竛翊一副很有信心地说出这番话，听得佐罗雅克再三犹豫最终放弃唐突衝进去。 于是他们都乖乖地待在医疗室外静候佳音。 过了不知有多久，医疗室的门总算从里面打开，只见校医一副筋疲力尽似的靠着门侧站好再抬眸一看，结果发现医疗室外聚集了不少人。他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无奈地竖起拇指朝门后比了比，于是他们很干脆地闯入医疗室却忘了应该保持肃静这回事。 一踏入医疗室，很快的他们便瞧见已经得到治疗且清醒过来的唐御书此刻半躺在床上，那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却难掩疲惫之色。 「御书——！」 非常激动的绿茶忘了自家主人才刚伤癒这件事就想要扑过去，惊得唐御书难得流露出一丝慌张。幸好白梔和抹茶同时伸手分别抓住她的手臂避免了唐御书伤上加伤的这种事情发生。 无言地看了自家契约妖怪一眼，他这才缓缓地将视线转移放在其馀人身上。 他看出为首的祈潾似乎有事想问自己，但不知为何显得欲言又止。 「有事想问我吗？」 「虽然感觉上这个问题你恐怕不太愿意回答，但我还是想要问一下。」 「御书，如果你觉得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要勉强哦！」 佐罗雅克这时候忽然打岔，但他也是担心唐御书会因为祈潾的问题而有了心理方面的影响。 淡然地瞥了眼自家老闆，唐御书于是微微頷首。 紧接着，祈潾便单刀直入。 「素云村的倖存者，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来自素云村？」 此言一出，唐御书的脸色似乎苍白了许多，那双平时带着淡漠的眼瞳也流露出一丝悲慟，看得他们忽然觉得似乎真应该听抹茶的话，不该询问这件事。祈潾也在瞧见他的模样后，立刻明白自己的问题触及了他的伤口，不由感到后悔。 幸好佐罗雅克有补上那么一句要他不想回答也没关係，否则他还真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但，出乎预料的是，唐御书居然淡然地回以一个字：是。 他承认他来自素云村，更是所谓的倖存者。 接着下来，他告诉他们自己与那两个深渊死神之间的恩怨，同时也让在场除了白梔他们三个以外的人震惊，震惊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又或者可以说是那是发生在只是单纯一个小村子里的毁灭故事。 四年前，东之国度某个地区有一素云村。儘管村子人口不多，才数十个人却相当和平。无奈，和平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因为深渊国度不知何时捲土重来，深渊死神更是率领一群被煽动的妖怪席捲了村子并屠戮所有人，唯独唐御书倖存下来。 十二岁的他能够存活，是多亏了有白梔、绿茶和抹茶的保护，否则他早就死了。即便如此，他亲眼目睹所有人惨遭啖食、断肢的画面，而那些画面很不幸全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深处。 然而运气算坏的他不小心被发现还活着，立刻招来杀身之祸。他在他们三个的保护之下好不容易躲过追杀，来到了临海城，并带着一身的伤倒下。再后来，他与佐罗雅克一同生活，直至现在。 听完这个故事后，他们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因为那是一段惨不忍睹的过去，而他们却狠心地让唐御书刨出那份心中的伤，执意想要知道深渊死神和他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恩怨。 这，算是稳妥妥的私人恩怨。 黄紫这时忽然间衝过去并紧紧地抱住唐御书，而这个举动倒也让他们吃惊了起来，但很快的他们便明白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举动。毕竟，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她无法替他抚平心中的伤与痛，不过她可以给予自己的拥抱试图安慰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到唐御书微微一愣。旋即，他在愣了几秒后，眼角泛着泪光。 再然后，向来淡然的他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落泪。 无声的哭泣，往往更加使人心疼，尤其唐御书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情绪上也算是稍稍失控，毕竟他可是刚得到治疗的伤患。 最后他哭累了再度昏睡过去，而绿茶主动提出要留下照顾他，于是抹茶以及邵櫞和黄紫都留在医疗室，其馀人加上白梔则离开医疗室。 之后大家原地解散，其馀的事则留待唐御书完全康復再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