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书屋 - 经典小说 - 烙印在线阅读 - 第十章

第十章

    张浩独自在书房中,看着摇曳的烛火沉思着。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痛恨夜晚的到来。

    他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天边高掛的那一轮明月,多美的夜啊!但这夜太过寂静了,彷彿世界上只剩他一人。虽然独自度过许多像这样的夜晚,可只要闭上眼,当年的一切彷彿就在眼前,歷歷在目。

    被鲜血染红的砖瓦玉柱、奴僕们凄厉的惨叫声,以及卧倒在血泊中的双亲,那死不瞑目的眼,空洞、无神的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家仇血恨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这仇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和林雪儿相处的时候,他内心的那不明的情感也随着时间而日益增强。

    这样的感觉,总让他觉得心中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令他感到十分烦躁。

    「主子。真的要带上那丫头?」韩毅如鬼魅似的出现在张浩的身后。

    张浩疲惫地揉着眉心。「嗯。」

    「可是,她是林昴的女儿,带上她——」

    「别说了。」张浩打断他的话,看了身后的韩毅一眼,「下去吧。明早就动身!」

    韩毅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出去为明日做准备。

    张浩负手立于窗前,再次将目光移向那轮明月。

    他也不知带上林雪儿的决定是对的吗?真就像韩毅所说的,他是林昴的女儿,是他该痛恨、恨不得她痛苦的对象,但他明知该恨,却又恨不起来,她的出现总会让他心里有某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心里有根弦被扯动,使他莫名的心软。

    心软?

    想到这张浩握紧拳头。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心软!

    –––

    清晨,一辆外观朴实无华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达达的马蹄声在一大早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驾着马车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这人就是——韩毅。他一边小心驾着马车,一边仔细地观看四方。

    马车内部则十分精緻宽敞,左右两边还放置羽毛软垫,林雪儿和张浩两人默默对坐。由于张浩冷沉着眼,寒厉慑人,令坐在对面的她,有些侷促,她不着痕跡的移了下位置,想拉开些与他的距离。

    而中央靠内侧钉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放置了茶点,桌子下方有几个暗格,分别放置点心、茶叶、书籍之类的东西。

    后来林雪儿发现原来桌子平面是磁石砌成,而杯子、盘子、茶壶全是铁製品,难怪马车行走时不会跟着晃动。

    林雪儿偷偷的自眉睫下瞧了张浩一眼,他仍然是一脸冷然的可怕。打了个冷颤便不在看他,林雪儿转头透过窗帘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张浩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他如此的恨她?

    他们这次要去的目的地是寧华沿海的锦梅镇——

    寧华盛產木材,经济动脉亦仰望木材的带动。数十年以来,华寧的第一巨富便是以木材生意起家的纪家,纪家几乎掌控了百分之八十的林木市场,所以想在寧华做些木材相关营生者,莫不依附纪家,可见其势力之庞大。

    若说纪家是寧华沿海的第一富商,那么,居住在寧华锦梅镇的徐家便是维持中產阶级以上、大户人家以下的生活水平。不过,比起纪家的威名,小小的徐家名号可也不弱,但之所以出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徐家出了个奇女子——徐蔚然。

    徐蔚然,徐家年仅十七岁的么女,拥有俏丽的外表,但因为自小体弱,怕她早夭便将她当成男孩子养育,从而养成她鬼灵精的调皮个性,整起人来时常让人难以招架,徐家上上下下的人,甚至连她爹都没能逃出她的魔爪,是个令人头痛又受宠的人物。

    徐蔚然也是锦梅镇上有名的大善人,为人乐善好施,夏天广施米粮、冬天施绵袄,十分受到镇民的爱戴。

    然而,所谓的有失必有得,老天爷虽然没给她健康的身体,却让她拥有对古董的鉴赏力或判断力,甚至是货品的买卖价都能拿捏得十分精准。

    古董贸易不比一般商品,它的价值就在于可以精准的鉴定出货品的来源以及真实性,甚至在买卖之间赚取应有的价差,接得了手也出得了货,所以古董商的眼光佔有绝对的先机。

    徐蔚然由于对鉴识古董的眼光一流,又是女儿身,因此在寧华沿海甚至整个东南地区可谓是个传奇人物。

    但是这样的奇女子却失踪了!

    据韩毅所说,张浩上次出门,就是受友人所託,帮忙寻找失踪的徐蔚然。

    徐蔚然失踪前曾出现在一个叫做『骷髏岛』的附近。

    骷髏岛隐藏在寧华沿海一带的群岛之中,是一座私人岛屿,为东方世家所有,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摆放在水面上的骷髏头。

    岛上除了世代为东方家僕之外,跟东方家邀请的客人,其馀的间杂人等一律禁止进入。负责把守外海的护卫各个身手高强,不准不明船隻靠近。

    因此,张浩上次可谓是没有收穫,无功而返。

    这次去锦梅镇,就是为了打探徐蔚然与东方家是否有什么关係或者恩怨,否则好好一个人怎可能说失踪就失踪,其中必也隐情。

    马车缓缓而行,张浩凝视着不知何时睡着的林雪儿。看着她娇酣的睡顏,竟无法移开目光。

    「主子,前头有个茶亭,要休息一下吗?」

    随着韩毅的声音响起,张浩猛然回神。

    该死!他竟看着她的睡顏看得如此入迷。

    「嗯。」

    这时间茶亭没别的客人,老闆夫妇都上前招呼,给几人奉上清茶跟馒头,又去马给餵食乾草。

    林雪儿一边喝茶,一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看张浩,却在接收到对方射过来的冷冽眼神,吓的赶紧低头,专心喝着杯子里的茶。

    不懂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刚刚她明明睡着了啊!难道是她不小心说了什么梦话?还是她磨牙吵到他了?可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睡觉磨牙的习惯!

    他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生气啊?想不明白。

    唉!好像不管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张浩都能不高兴,而她怎么向他示好都没用。

    一股沉默冰冷的气氛瀰漫在两人之间久久不能散去,连空气都彷彿凝结一般,直到打听路线回来的韩毅打破气氛:

    「主子,接下来的路比较难走,而且会连续好几天才能到锦梅镇。」

    张浩眉头轻蹙:「通往锦梅镇的路就只有一条?」

    「回主子,通往锦梅镇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沙平镇由到锦梅镇,路是比较好走,路途较长有两百里远,需要走上八天,另一条路从尹昌县到沙平镇,得走上十天,再走八天到锦梅镇,但因官道年久失修较为难走,所以得耗上半个多月才能到达。而我们走的方向,正是往尹昌县这条。」

    一听到锦梅镇还要半个多月,林雪儿一张清雅出尘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么久?我才今日半天我就已经腰酸背痛了说!

    张浩斜睨她的苦瓜脸:「上路吧。」

    「是。」

    收拾完毕,他们再度起程,跟今早不一样的是……林雪儿从马车内坐到了赶着车的韩毅旁边。

    晴朗的青空,远方层峦叠翠、鬱鬱苍苍,林雪儿他们一路行来,马车颠簸得厉害,让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屁股更是痛得要命,还得时不时的防止自己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林雪儿边看着两旁正在为农田布下秧苗的农夫,边叹今日不知第几次的气。

    唉!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好好一个现代人,您将我带到这交通如此不方便的古代来,可真是害惨了我!

    韩毅看了眼身旁早已被震得两眼昏花的林雪儿,第一次打从心底钦佩她。

    这一路的颠簸,连身为男人的他都有点吃不消了,更何况她是个姑娘家,但是她却硬是忍着不叫苦,这点使他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没有怨言,默默承受?

    马车咯吱咯吱行了一路,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林雪儿抬起头,看着头上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

    「嗯。」

    韩大哥竟然回应她了!

    林雪儿瞪大眼睛看着身旁驾着车的韩毅。

    不能怪林雪儿为何这么讶异,因为她不是不知道,韩毅因张浩的关係有多么厌恶她,认为和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唇舌,但这样的韩毅竟然回应了她,这着实令他讶异。

    韩毅无视林雪儿的讶异,回头对车内的张浩道:「主子,到前面的杨家村至少还要赶一晚上,沿途没有镇店。」

    张浩已经听见雨点滴落车顶的声音,就皱眉,「找找能避雨的地方。」

    细雨越下越大,渐渐由方纔的丝雨化为滂沱大雨,雨势大到睁不开眼。林雪儿忽然发现,远处半山坡上,似乎有一间破庙。

    她高兴地拍了拍韩毅,指了指上头的破庙,「韩大哥,那里、那里好像有间破庙!」

    韩毅抬眼挑望,点了点头,抽了马一鞭子,像山坡上的破庙赶去。

    马车以飞快的速度前进,雨打在林雪儿的脸上,很痛!她抬起手,欲抹去脸上的雨水,就在这时,在山坡上行驶的马车被一块凸出地面的山石,磕了一把……

    马车整个颠起,林雪儿身子一没坐稳,猛然向前摔去——

    要不是韩毅及时拉住她,她早已摔落马车。

    「抓好!别松手!」

    「谢、谢你啊!韩大哥。」林雪儿有些后怕的向韩毅道谢。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破庙前停下,他们一行人进到破庙后,韩毅迅速的升起火堆,并将寻来的乾草铺在火堆旁。

    「主子,喝口暖和暖和。」

    张浩接过韩毅递来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林雪儿将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包袱打开,里头放置一个三层食盒,有两层是糕点,最后一层则是茶水。

    「你们先吃点,垫垫胃,茶得在等一下。」

    将糕点放到他们面前,林雪儿便到一旁烧水煮茶。

    张浩抬眼看了林雪儿一眼,见她身上的湿衣黏贴着玲瓏的身段,那片露出的白皙颈子更泛着诱人的水光,目光沉了沉,「去把衣服换了,在过来!」

    「啊?」

    看着她不解的样子,张浩眼牙切齿的在说了一遍:「把、衣、服、换、了。」

    「喔、喔!好!」

    他怎么又生气了?呜呜!好可怕!

    林雪儿立马抓起一旁的包袱,目光快速的在庙内扫了一圈,发现了一尊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神像,便往那走去。

    林雪儿快速换好了衣服,正当她走出走神像,庙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了十几个人,都是彪形大汉,嘴里连喊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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