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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39节

    ……

    出了承辉苑,晏安宁扶着招儿的手,险些跌倒。

    “姑娘!”招儿惊呼。

    她没有作答,只是抬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际,眸光里都是茫然。

    她是个被人背叛被人伤害的可怜人,上天让她重来一回尚有理可依,可顾昀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得到这样的机会?他死了么,又是死在谁手里的?

    这潭水,竟是越来越浑了。

    想起顾昀的话,她虽然厌恶,但到底不能对自己的性命掉以轻心。

    她垂首对着招儿低语几句,后者连连点头,一拍小胸脯让她宽心。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的更新提前放出来,晚上应该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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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开了年,顾昀的病也大好了。

    他特意派下人来和她通过气,道最近无大事便不会再出门,一心为接下来的春闱做准备,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定让她当上状元夫人。

    晏安宁大致也猜得出他这底气在哪里。

    要说才华,顾昀确然也是有的,但历来殿试想要进一甲,不仅要看才气,还要看论出的文章是否符合当权者的心意。

    她记得,前世的这一次春闱,得中新科状元的是一位寒门学子,据说是因他对民生疾苦了若指掌,陛下看了大为感动,有心提携这样的人解决当下的一些弊政,故而不顾他在会试中籍籍无名,破例地给了他头名。

    而那时,顾昀因父孝不能下场,后来皇榜张贴了状元的文章,他特意让人寻回来看,却是鄙夷不已,认为此人不通权术,写的一些东西犯了一些大人的忌讳,若非陛下年幼心善,岂会被这般草根之人蒙蔽?

    科举的事情,晏安宁不擅长也不了解,但她知道的是,这位小陛下可不是耳根子软的黄口小儿。

    那位状元,在后来的确成为了小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不仅对准了弊政,还将京城一些膏粱子弟的安生日子搅得天翻地覆。

    那时的顾昀,不过是因自己不得意,便铆足了劲诋毁旁人来纾解愁绪罢了。而这一回,他大抵是觉得,凭着前世的眼界和经历,能在这场春闱里投其所好地大展身手了吧。

    但世事无常,谁又知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晏安宁对此没有太放在心上。

    过了正月十五,檐上的积雪渐次融化,雪后天晴,满目如画,衙门里开了印,街上的勾栏酒肆亦热闹起来,四处都是笑语喧阗的初春好景。

    晏安宁便在这样的天气里又出了门。

    她已经得到了消息,大抵是因为京城人家过年时走亲访友,送上白记糕铺的点心得了赞誉,口口相传之下,开年后白九娘的铺子立时就变得火爆起来,不说大排长龙,却也和前世的盛景相差无几了。

    不知道是顾忌顾家的身份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她并未等到白九娘主动上门来寻,作为生意人,自然不能眼看着这一条大鱼跑了,所以这一日,她便坐着马车再次来到了白记糕铺。

    白九娘一直留心着,那挂着顾家铜牌的马车一到附近,她便将手头的事情都托付给了信任的伙计,亲自上前引着马车驶入了后院。

    后院虽也狭窄,却比前头人潮汹涌的场景好多了。招儿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才扶着姑娘下了马车。

    白九娘搬了条圆凳过来,又亲自斟了茶,见那金尊玉贵的姑娘并不怎么犹豫就喝了她的茶水,脸上客气的笑意就直达了眼底。

    晏安宁的提议其实她很心动,在京城做生意,没个靠山,随时随地都可能惹人眼红,闹出事端来。尤其是她这生意莫名其妙地就火爆了起来之后,她就更是一面欢喜一面胆战心惊了。

    只是顾家毕竟是富贵泼天的人家,纵然有晏安宁给的帖子,她还是不太敢上门去攀交情——万一人家姑娘只是一时兴起呢?

    听闻这些簪缨世族的姑娘,规矩都重,亲自打理生意的极少,若她处理不当反而得罪了,可不就误了她哥哥的前程了?

    好在翘首盼着,人家竟是真上了心,再次寻了过来,眼下,白九娘的心才有几分落到了实处的安稳。因担心被认为不识抬举,此刻的情态也是颇为殷勤周到。

    她特意带晏安宁入后院,一则是为了礼节体面,二来也是想让她瞧瞧她颇为满意的后厨,她敢胸有成竹地说,除了地方小,她做糕点的地方,没什么能让这些大户人家挑出毛病来。

    只是晏安宁却没提出要仔细看后厨的要求,她接过了白九娘的茶水,饮了一口,琉璃般的眸子便抬起:“方才过来的时候,似乎瞧见街对面开了一家柏记糕铺?”

    白九娘神情微微一怔,旋即娇丽容颜上闪过一抹苦笑:“顾姑娘真是好眼力。”

    这件事最近也委实闹得她心神不宁,也越发促使她想要向晏安宁靠拢,却不想,还未在她面前彰显自己的本事,就先被看破了窘境。

    她一向自恃有几分小聪明,却还是头一回在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姑娘面前一句话被打得方寸大乱,原先料想的如何讨价还价的招数,顿时如被倾盆大雨浇湿的柴火,沉重而无用。

    晏安宁笑了笑:“白姑娘误会了,我不姓顾,我姓晏,海晏河清的晏。”

    她确实借着顾家的势来拉拢白九娘的心,但也没想着伪造身世来蒙骗旁人,她是晏安宁,做起生意来在京城商贾里数一数二,无须为此感到自卑。

    白九娘又是一怔,但心头的困惑顿时被疏解了——原来不是顾家的姑娘,怪不得不用守顾家那些古板的规矩。

    她没觉得失望,反而更加兴奋起来。瞧这晏姑娘并未挽起妇人发髻,可见尚未出阁,那么多半便是顾家的亲戚了。

    这样也好,若真是顾家的千金小姐,她反而要日日揪心她会不会随时甩挑子不干了。

    人与人之间靠利益维系,对方只有有所求,她才能心安。

    且,她瞧着晏姑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便是比寻常的诰命夫人都要金贵许多,当下心里也就更安稳了。

    “原是如此,倒是我莽撞了,还望晏姑娘别怪。”她笑吟吟的,态度极为和善。

    “无妨,白姑娘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了?”

    见晏安宁主动问起,白九娘长叹了一口气,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来。

    原来,在她生意开始红火之际,原先这铺子的主人就想将铺子要回去,自己做生意,她性子火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怎么说也是不肯的,还道若再相逼,便是拿着租赁文书闹到京兆府去她也不惧。

    那主人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听也没了声音,可转头就收回了街对面的铺子,照着白记的样子开了个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柏记,就连装糕点的油纸包和更精致的匣子也是照抄的。

    有些新客头一回来,被对面热情地哄了去,便晕头转向地以为自己买到了真货,靠这样的手段,柏记一开始确实热闹了一阵。

    只是糕点这东西,好不好人都尝得出来。柏记将外表做的一模一样,可内里的方子白九娘一直没有假手于人过,对方做不出来,百姓买回去一尝,觉得不过如此,再一打听知道自己买错了,就再也不会踏足柏记的门了。

    是以,对方的生意这几日rou眼可见地下滑了,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

    晏安宁含笑听着,心里对白九娘的观感又上了一层楼:打败一个有财力有人脉的竞家,可不是顺其自然靠百姓们口碑回传那么简单。白九娘说的轻描淡写,但里头的门道和付出的努力,她心里有数。

    “既然如此,白姑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们做的不如你,不足为惧。”

    白九娘看着这姑娘风淡云轻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却也毫无办法。

    她摇头苦笑道:“那铺子的主人家里,女主人倒还好,被我一吓就只能寻思这些歪门邪道,可那男主人瞧上去凶神恶煞,满脸横rou,这几日频频带着一帮子人在门口晃,我这是心惊胆战,生怕什么时候闹出些事端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虽然来京城已经有一年多了,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又毫无靠山,人家若真要跟她来狠的,她可真是举告无门。

    晏安宁听着目光微微闪烁。

    原来白九娘前世是遇到了这样的难处,那最后她销声匿迹,是和这户眼红旁人发达,不择手段的主人家有关联吗?

    见她低眉思索着什么,白九娘一颗心提着,生怕那主人家还有什么旁的来路,让这好不容易能找到的靠山知难而退地飞了。

    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家中还有兄长准备下场春闱,万万不能被这些俗事扰了前程,还望姑娘多加照拂,您先前的提议……我愿意再加上两成的干股,赠与姑娘。”

    提她兄长,也是想让她在晏姑娘心里的分量加重些,毕竟一个年纪轻轻的举人,对于商贾来说,一向是很值得投心力的。

    闻言,晏安宁便知自己的态度让白九娘误会了。她这一番点破,倒不是为了打压她,好一本万利地从旁人手里谋夺人家的东西,这事干起来,太伤天害理,比那不可理喻的铺主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是什么麻烦事,白姑娘不必如此。我若占了那么多干股,谁又是铺子的主人?你愿意到我这里来,是我的荣幸,你只需用心做好糕点,想来我这头就够有赚头了。”

    她笑吟吟地拨弄了下手上的珊瑚手钏:“我方才不过是在想,哪处铺子比较适合白姑娘的糕点生意。”

    果然!

    白九娘被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托得心下大安,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小看了她——这样大方的手笔,才是做大生意的人。

    两人说了开,叙话便越发融洽和谐,只是没多久,门外便吵嚷起来。

    女伙计匆匆忙忙地白着脸到后院来:“东家,不好了,那伙人又来了,这回还带着京兆府的官兵!”

    白九娘一怔,旋即大怒:她那话才甩出去不久,没想到连京兆府的人都被他们买通了,竟亲自来逼迫她这个良民就范!当下恨不得立时拎着菜刀出去和他们拼命。

    一双纤长柔白的手拦住了她,温和道:“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白九娘有些犹豫:“姑娘,您身份高贵……”她怕闹起来让这位主儿有什么损失。

    晏安宁却已经不再多说,径直带着丫鬟往前头去了。

    ……

    王虎是京兆府的一个小捕头,手底下七八个兄弟。近来吃了柏记不少好处,毕竟吃人嘴短,盖不住人家来哭了好几回道怎么也收不回自己的铺子,喝了点酒,便带着兄弟们气势汹汹的来了。

    “谁是白记的东家,给我出来!”

    他高喝一声,不多时,却从里头出来一个戴翠玉明铛,穿绫罗绸缎,面缚轻纱的年轻姑娘,仙女似的人物。

    王虎觉得自己酒喝多了眼花了,穿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也不会是这小小糕点铺的主人吧?大约是来尝个鲜的大户人家的闺秀?

    京城这鬼地界,一块儿瓦掉下来都是砸到几个穿补子上朝的官员,王虎自认只是底层的人物,不敢招惹那些大人的家眷,于是一瞧见晏安宁,自动就忽略了这可能性,眼风往旁处不自在地飘去。

    但柏记的人可不管这些,上来就是一顿哭:“没天理啊,赁着我家的铺子,还去给我家送毒糕点,我家小儿一吃就是上吐下泻好几天,半条命都快没了……”

    围观的人本来是看热闹,见状却都脸色变了变:入口的东西,最怕有问题,虽然这两家大概率是私仇,可为了私仇给孩子下毒的事可太荒唐了,白记的东家要是这样的小人,他们可不太敢吃了。

    王虎也是一派威严气势:“府尹大人着本捕头来查此事,里头的人速速出来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后出来的白九娘一听,肺都快气炸了——怎生就有这般指鹿为马的人,她恨柏记恨得想吃他们的血rou,还给他们送糕点,还下毒?

    “呸,你也配吃本姑娘做的糕点,梦里吃的吧!狗见了你们这户人,都要嫌弃得绕道走!”

    王虎一瞧见这细布衣衫气得脸色通红的年轻姑娘,这才觉得找对了人,挥了挥手:“行了,别在这儿说理,跟我回衙门去。”当即便要指使手下的兄弟将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捆起来。

    他收了柏记的好处,只消寻个由头将白记的人关上几日,外头的风言风语就够毁了这招牌了。柏记的人也是气急了,眼见赚不到钱还要倒贴钱,便想出了这样的主意。

    反正又出不了人命,王虎自信自己能压得住。

    柏记的人见状,面上都闪过一抹得意。

    谁知,方才那华服姑娘身边的婢女却忽地站了出来,大声呵斥道:“放肆,这铺子眼下是我们晏氏票号手下的生意,你们既无证据,听信旁人一面之词就要逮人,天底下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晏安宁毕竟是闺阁女子,并未用自己的名讳在外头闯名气,但近几年她的生意做得越发红火,不仅开了茶楼银楼客栈成衣铺子,还虎口夺食地开了票号,现下也是京城排得上号的钱庄了。

    王虎一愣,酒醉还让他的脑子有些转不动,可是很快,他就想起这晏氏票号在哪里听过了。

    不过在京城扎根了七八年,整条东街生意最好的几家却有不少都成了这晏氏的囊中之物,就连这票号,也是几年前用雷霆手段挤兑走了一户老票号弄出来的。

    而那一户先前的靠山,可是礼部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