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冬夜

    那是张异常漂亮的脸，眉宇间摄人心魄。

    二十岁，梁嘉悦见过得最动人的皮囊，来源于影视剧里滤镜十足的男明星，他们大多长了双多情眼睛。

    而面前这人周身清淡，不动声色，却是她漫长人生里打破纪录的那一个。

    停顿半晌，梁嘉悦才找回脑海里的初始念头。

    “那个…”

    美色当前，过分轻佻的话她实在说不出。

    梁嘉悦咬了咬牙，掩耳盗铃般地将头发捋至耳后，她眉头攢起，佯装苦恼：“你能不能帮忙看下眼睛啊？”

    她试探地凑近，肩颈伏下，贴向那人的面颊：“我的眼睛有点不舒服。”

    梁嘉悦今夜喷了蜜桃味道的香水，举止投足里都有飘飘然的酒风。霓虹下，她的举动是挑逗十足的邀请，可那人没有迎接或者躲闪。

    他像这花花世界的透明人，始终维持着最初的姿态，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伏特加的杯壁，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不惊喜，也不好奇。

    但他眼睛里有嘲弄之意。

    像观看小丑演戏。

    那意味梁嘉悦很是熟悉。

    往常她看向自己厌烦的前任时，面容上浮现的也是这般无奈神情。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场景落在旁人眼里是粉红关系，是暧昧无敌。但梁嘉悦的心思顷刻间便冷却下来。

    对于真情实感抵触她的男人，梁嘉悦没有任何征服欲，不论对方条件如何，面皮有多撩人。

    可玩笑走到这里，不能擅自暂停，身后还有盯着她完成任务的无数眼睛。话应下了，人在途中，怎么着都得继续。

    梁嘉悦的笑意已经僵在那里，她用细白手臂撑住沙发座椅，望着那人的瞳孔，用力维持着体面，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七，八…

    身后开始传出哄笑声，而那人眼中嘲意更浓。

    梁嘉悦只能咬牙，她心里想，不管怎样，只要顺利度过这把就好。

    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梁嘉悦默念到数字九，以为这折磨就要结束时，那人忽然将脸转向一旁，眉眼清淡，若无其事地跟同伴说道：“时间不早。”

    功亏一篑。

    “呵。”

    梁嘉悦挺胸抬头，收回手臂，轻嗤一声。

    那人显然是故意的。

    “失败！失败！喝酒！喝酒！”

    身后闲杂人等幸灾乐祸地大喊，旁观者嘘声四起，霓虹灯将亮光打在他们之间，男生却再没有回头看她。

    这是春风得意的梁嘉悦少有的失落时刻，屡战屡胜的美人儿竟然吃了冷脸，真是难得一遇的风景。

    梁嘉悦直起腰，冷着脸，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干脆利落地干掉三杯混合啤酒。

    她酒量一般，平日很少这么速度。今日是为服输，也是泄愤。

    真是莫名其妙的邂逅。

    “你也有今天。”

    老友起哄完，嬉笑着调侃她，她举起酒杯，伸手指了指那人的方向。

    “那人不是我们胡指的，他是我们系里少有的孤家寡人，这些年大家同个教室上了四年大课，没见过他搭理过什么异性。”

    瞧见梁嘉悦越来越黑的脸，老友笑容更加灿烂，“你也别生气，没准儿人不喜欢女生呢？”

    听起来不是没有道理。

    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对她冷眼嘲弄，除却他不喜欢女人，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旁的缘由。

    梁嘉悦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跟老友干了一杯，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

    散场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

    梁嘉悦挥别了老友，懒散地站在路边等待约好的出租车司机。

    天很冷，她环顾四周，打算找个方便的暗处挡一挡风。或许是天意安排，只一眼，梁嘉悦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酒吧里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远窥才望见全景。

    他清瘦且高，穿了件黑色双排齐扣大衣，或许是酒热，那人胸前解开一颗扣子，锋利的眉眼浸没在斑斓夜色里，轮廓有异于常人的精致。

    好胜心就这样涌起。

    “偏要如何”大概是梁嘉悦天生的属性。

    她束起高高的长发，挑起眉，抄着兜，懒洋洋地朝那人走过去。

    在距离那人三步之遥的位置，梁嘉悦停住了脚步。

    “喂。”

    梁嘉悦开口，红唇白齿间涌出一点细雾。

    那人闻言，缓慢地转头，偶然被半空撒下的霓虹闪到眼睛，他微微皱眉，睫毛抬起，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情。

    那双瞳孔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穿过静夜，似有波澜重重，给梁嘉悦异样的感觉，仿佛她曾在哪里见过。

    但不重要。

    因为下一秒，梁嘉悦便按捺不住昏沉的酒意，身子歪歪扭扭地靠过去，她扬起嘴角，微微笑道——

    “同学，听说你没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