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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长公主王漠篇(三)

    麓空三年岁末,西树出兵劫掠青鸾边境,柱国谢子迁不得不在新春佳节来临之际离开家人。

    次年二月初,谢子迁班师回朝,带回了西树笙巫部落祭祀的女儿海茵。

    来自西树极炎之地的海茵精通医术,擅长乐理,太后确认她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后便让她暂住凌风楼,等她及笄再为她另外安排住处。

    这个离开家乡来到万里之外的十四岁女孩面对满朝文武不露丝毫怯意。她站在连接囚车的高台上举起镣铐大声问:“长公主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吗?笙巫的圣女只会陪在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身边。”

    台下哗然,太后谢曼嘲笑:“西树不过是败家之犬,你们的规矩自然不重要。”

    身板挺直的皇帝被这个来自异国的囚徒打量,露出冷淡但同样轻蔑的笑。

    海茵仰着头颅:“不尊重海巫的人会被惩罚。”

    “那就让它来。”太后谢曼冷硬道:“再让它像西树一样夹着尾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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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的苍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每天早起晚归,上课、交友、陪母后,苍时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凌风楼。

    这样冷淡的反应让海茵感到茫然。

    在一个细雨连绵的阴天,练琴的苍时无视了蹲在角落的海茵。

    等她一曲奏尽,海茵说:“不伦不类,中原的乐器弹不出我故乡的曲调。”

    调弦的苍时抬眼:“你想教我?”

    不等海茵拒绝,苍时起身离开,留下原地怄气的海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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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看着罗谦,他认识这个人,以前是为苍时奏乐的琴师。不知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凌风楼的主管。

    在他看来苍时的人就是自己的人,于是他好心问:“你不用去忙其他事情吗?我可以坐在这里等。”

    明显还有事没处理完的罗谦温声道:“不必,以后您也是长公主府的主人,我对待您应当像对待长公主一样尽心尽力。”

    不愧是苍时的人,王漠咋舌,他说话的本领肯定是和苍时学的。

    姗姗来迟的苍时冲王漠道歉:“路上遇到两个朋友,非拦着要送我首饰,我推脱不过。没等很久吧?”

    王漠最近不怎么遇得上苍时,离他上次见到苍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本来想问苍时最近在忙什么的王漠看向她的手:“没有等很久,你手上带的是什么?我以前没见过。”

    苍时张开五指展示给他看,是一个衔尾鲤鱼款式的玉戒:“好看吧,我收来的利息。”

    又上哪混了,王漠幽怨,我送的戒指她从来不带,嫌碍手不方便练琴。

    “不好看,带着妨碍练琴。”王漠肯定地说。

    “没品味,这题材就值一千金。”苍时冲他比了个一。

    于是王漠换了种说法:“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收起来好,我帮你,你平常丢三落四。”

    苍时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少动歪脑筋,我就喜欢这个,你想要自己去找。”

    两个人说完便向门外走,罗谦拿着伞提醒:“等下可能会下雨,带着伞吧。”

    王漠看着他把伞放在自己手上:“只有一把吗?我们有两个人。”

    罗谦向他道歉:“是我疏忽了。”

    这一幕落在苍时眼里,她绕有兴致地看罗谦又拿出一把伞给自己:“给王漠,让他拿着。”

    带着两把伞的王漠和苍时出门,阳光明媚的街道上残留着昨日留下的水渍,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好在天公作美,很快下起小雨,两人撑伞走在羽都的青石巷上。

    “听说南乡每座城都有上千座桥,每座所雕刻的花纹都各不相同。像均州菱安,一千四百多座桥讲述了菱安这个地方从建城至今的历史,可惜三十多年前发地震摧毁了这座城近半的桥。”苍时无端说起这件事。

    王漠明白她的意思:“你想去那里看桥吗?雨中的菱安一定很好看。”

    自己应该没说错话,王漠看着突然伤感的苍时问:“你是希望现在就去吗?太后不会放心我们两个离开羽都的。”

    “我在想桥。”苍时回头,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刻满一座城的桥。”

    这雄心壮志没惊到王漠:“那你得比开天地的盘古、造人的女娲还有功绩。”

    苍时再次叹气:“我要是能活五百年就好了。”

    两人顺着雨水走向清音坊,长公主要拜访冯南金,王漠同她一起。

    快到时苍时调戏王漠:“别人都是上清音坊寻欢作乐的,我们两个只能看着别人点的舞者流口水。”

    王漠心想我才没有那么猥琐。

    冯南金这些年仍然在清音坊,奇怪的是无论苍时出多少钱,清音坊都不愿意放人。

    “愧对祖宗尊师重道的家训”,苍时私下曾经同王漠说过:“我老师被扣在清音坊了,那地方有古怪,我母后都没办法把人放出来。”

    两人进了清音坊,招待的侍从围上来,见是苍时便笑声道:“长公主是来见南金姐的吗?她昨天便不再见客,调试了一晚的弦,又奏了一天的新乐曲。”

    苍时点头,两人被引往楼上雅间。

    冯南金看着苍时,还有她旁边的王漠。

    “我现在有点不想你来,你学得太快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不需要我这个老师了。”冯南金半埋怨半开玩笑说到。

    除去每旬上课的时候,苍时基本不往清音坊跑,冯南金若非必要也不会主动叨扰她。

    站在一旁的王漠替苍时解围:“有殿御史参她,太后让她少跑清音坊。长公主平日常常提起大师,叹惋自己的无能为力。”

    冯南金叹气:“我是这样的命运,不要说这样的话了。长公主,清音坊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早同殿下说过可以在清音坊以外的地方上课。”

    冯南金平日不这么唉声叹气,但是她的徒弟昨天被人买走了,前途未卜。

    两人弹奏,冯南金的琴音断断续续却如初春雨水般滋润,带着破冰的生机。

    琴音被惊扰,苍时抚琴,王漠发现她的戒指卡住了琴弦。

    正当他以为这是意外之时,清脆的龙吟传来,春雨被雷电裹挟,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

    冯南金并不配合苍时,她化雷鸣为春恩,百花积蓄力量,等待绽放。

    即使不算精通琴艺的王漠也听出了两个人意见不和。

    局势被冯南金掌控,从杏花到春兰,琴音百转,复弹后转为大雨倾盆之势。

    不知何时苍时接过,原本生机的琴音变得哀伤,直到结束冯南金都未能接过。

    冯南金站了起来:“长公主不要捣乱。”

    被批评的苍时笑嘻嘻道:“我这不是觉着这么弹应景吗?”

    王漠看着苍时,不懂两个人为什么笑。

    回去时苍时同王漠解释:“哀景衬哀情,人其实是非常脆弱的生物,总要有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

    王漠问苍时:“你买走了她的徒弟吗?”

    苍时摇头:“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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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鱼在和谢雪霏逛集市时遇到了苍时,这场相遇在苍时意料之外。

    谢雪霏比划着,让苍时交代刚才那个人是谁。

    被抓包的苍时有些尴尬:“是盐铁官。”

    如同嗅到血迹的鲨鱼,谢雪霏兴奋地比划:是苍何让你问的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苍时,她只好也用手比划:对皇帝要用敬称。

    好在谢雪霏性格温柔,见苍时为难便不再多问。

    苍时双手合十求她:“好表妹,你回去和舅舅说我路上偶遇了盐铁官,和对方拼桌吃了顿饭。”

    谢雪霏冲她比了个圈,然后比划:盐铁官是肥差,刚才那个人肯定不是大世家的人,他怎么混到那个位置的?

    都说了不要问了,苍时哀嚎,她对表妹说:“饿不饿?我请你们吃东西,天香楼上了一批新点心,春季限量,你们肯定没在别的地方吃过。”

    吃过的苍时看着两人比划着讨论昨天遇到的美男子,心想舅舅肯定不知道表妹是个看着帅哥流口水的小色鬼。

    临走前,谢雪霏向苍时比划:我不告诉爹,你做事肯定有道理,希望有一天等你成功了,你能同我分享你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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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疲惫的苍时想要回家,却被埋伏在路边的张嘉鱼拦住。

    “你是不是还没死心?”张嘉鱼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冷声斥责她:“你已经失败了,还要拿家人的命去赌那莫须有的命运吗?”

    疲惫的苍时靠在她身上:“没有,我想换个思路。我总得找点事情做,不然我会憋疯的。”

    好友罕见的示弱让张嘉鱼的态度软化:“你要好好的,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说。我和雪霏不一样,我是权利场外的人。”

    然后制止我。苍时想,生命无比廉价又贵不可及,她憎恶这廉价,更痛恨那昂贵。

    苍时抱住张嘉鱼:“嘉鱼,帮我,你不要待在场外了,我一个人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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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长公主去往桐宫,侍奉太后。四月中旬,太后吩咐近臣拟旨——于各州诸郡修建国医馆,请有名望的医师驻守并授课。在乡市修建卫生院,让高明医师下访为乡里百姓诊断并普及卫生理念与疾病预防。

    朝臣皆一言不发,不愿意接过这个烂摊子,前日刚过十二的皇帝苍何站起来:“天下百姓皆是朕的手足同胞,太后为苍生思虑,是青鸾百姓之幸。朕愿意从私库取十万金作为此策的预备资金。此外每年依建设进展投入黄金万两。”

    没等其他人反应,苍何拍板:“幽州神医张微悬壶济世,素有善名,领拜国医馆馆主一职。通事舍人方熙隆负责国医馆修建事宜,迁工部员外一职。工部尚书王水,为国医馆建设总管。”

    说完,他当着群臣的面向太后深深鞠躬:“青鸾有太后,实属国之大幸。望太后往后也能如今日这般护青鸾国脉,朕当使人为太后义举歌功颂德。”

    谢曼矜贵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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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狩如期而至,王漠今年不得不骑马参与狩猎,苍时在此前贴身教导他骑术与射术。

    但是他满脑子温香软玉,连自己都唾弃起自己的没用。

    于是他同苍时说她在旁边自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求父亲给自己另外安排了一个老师。

    好歹这段时间的特训有效,王漠利落上马。等苍时骑马走到他跟前,王漠听到苍时笑:“我等下要打老虎,你要不要看?”

    “那太危险了。”王漠蹙眉,“秋狩而已,没必要。”

    苍时朝他甩手:“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话音未落便跑远了,王漠追不上她,很快失去苍时的踪影。

    过了一个时辰他才找到苍时,对方旁边是身体已经开始抽条的当今圣上。

    他看着苍时握住皇帝的手拉弓,细心教导:“就像这箭,要么隐忍不发,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路,不能半路下船,你想停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等王漠的视线与苍何对上,皇帝举起弓朝向王漠。

    反应极快的苍时将弓箭压下:“你想让皇姊还没嫁人就先当上寡妇不成?”

    皇帝低下头:“是皇弟的人失职了。”

    苍时摇头,当着王漠的面教训他:“我让陛下武断,不是让陛下做事不带脑子。”

    说完就走向王漠:“我俩刚才在拉家常,你怎么找到这的。”

    你们天家的家常可真吓人,王漠不动声色地说:“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被老虎吃掉。”

    知道王漠在想什么的苍时笑:“老虎还没出来,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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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狩尾声,结束狩猎的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清点猎物。

    “长公主还没出来,看来她又得等下次秋狩猎老虎了。”王仪同弟弟说笑,却发现王漠走神看向别处。

    她顺着王漠的视线看去:“皇帝?”

    王漠显得有些焦躁,他并不喜欢苍时不在他的视线内,尤其是这样危险的场合。

    突然,一只体型壮硕的吊睛白虎从林中猛扑出来,直奔皇帝。

    边上的官员和女眷一路避开,侍卫敢上前者寥寥无几,有人被狂奔的白虎撞倒。

    苍何沉静地看着白虎,没能从被抛弃的痛苦中走出来理清现在发生了什么。

    白虎停在苍何三寸之前,灼热的吐息喷在苍何面上。

    然后它缓缓低下头颅,俯下身子,要匍匐在少年天子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血色涌到苍何脸上,白虎的脖颈被人劈断一半。

    苍何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问左右侍从:“这个人是谁。”

    旁边的人喧闹起来,很快有人认出:“他是尚书左仆射谢子文之子谢胜的仆人。”

    苍何看着他,又看向白虎:“善。”

    后面的林中有动静传出,众人再次屏息。

    长公主拖着另外一只体型稍小的白虎走了出来,她看向苍何和地上绝气的老虎:“看来我猎的老虎在陛下面前也要失色了。”

    这次秋狩留下太多逸闻,不管是白虎跪天子,长公主猎白虎还是还是谢家家仆临危不惧英勇杀虎护君,都在很长一段时间流传于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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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臻是皇姊的人吗?”

    龙辇上苍何问他的皇姊。

    苍时摇头:“不是,我也没想到那种情况下还有人冲上去。养两只服从指令的白虎太难,本来我打算在雄虎跪俯后赶着雌虎出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只能忍痛杀了雌虎。”

    苍何后知后觉地发起抖:“皇姊……”

    这样子落在苍时眼里,她笑:“你在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看你刚才的样子神勇得很。”

    苍何没有说话,他没有问如果自己没撑住,吓软在白虎跪俯之前苍时会怎么处理局面。他也没问苍时从何处习来御虎之术,他只说:“皇姊,我以后不想来秋狩了。”

    但苍时摇头:“陛下是天子,不仅要来秋狩,而且要让所有人信服。”

    这教育方式真让人疼痛,苍何想,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不要靠在不知详情的林子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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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曼看着苍时鼓弄新奇玩意。

    苍时汗水流了下来:“奇怪,昨天还好好的。”

    为了缓解苍时的紧张,谢曼问:“这是做什么的?”

    苍时挠头:“这个东西能发光,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现在亮不起来了。”

    谢曼让苍时过来,她轻轻抱住苍时:“你小时候问我为什么太医不为宫里的仆役看病,但现在看着人死在你面前也不会害怕了。”

    这话击破了苍时勉强撑起的淡然,她低头不让母后看到她的表情:“时儿已经长大了。”

    谢曼听着女儿努力咽下的委屈,她无奈地说:“我倒宁愿你不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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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五年一月,长公主开府,明彦昭的狐朋狗友请她上清音坊喝酒玩乐。

    明彦昭打趣她:“以后你就自由了。我们给你庆祝一下,今天不醉不归。”

    没成想苍时撇了他一眼,大气说:“像你这样的,我能喝十个,今天你们加起来我也醉不了。”

    起哄的人群热闹起来,嘲笑长公主说大话。

    等王漠找到苍时的时候,她面前的桌子睡趴了六七个人。

    他拦住还在劝酒的田嘉:“你都快比长公主大一轮了,还和他们一起胡闹。”

    田嘉吹起口哨:“长公主的管事婆来了,我不喝了。”

    一手撑在桌子上托起下巴的苍时看向王漠:“你太看得起他们了。”说完指向明彦昭:“喝了两杯就倒了。”

    深更半夜和人在清音坊喝酒,王漠尽量不露出令人扫兴的表情,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情绪让苍时在朋友面前难堪:“喝水喝这么多肚子都该胀了,我接你回去,你们下次再聚。”

    苍时便伸手让他抱,还没醉的人便说些话来戏弄王漠。

    出了包厢,苍时贴在王漠耳边小声说:“我在这里订了房,今天走不动了,我在这里住一晚。”

    “这里脏死了,我不准。”王漠咬牙切齿道。

    苍时眯起眼睛,思虑片刻便起身要躺在地上,王漠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等进了屋,苍时便把王漠扑倒在床上,手也伸进衣服胡乱摸上王漠的身体。

    “等下!不行,你清醒一点。”王漠用力推苍时,对方好像听不见他的话。

    王漠摸上她的额头,没有发热发汗,应当不是被人下药了。

    眼看自己要被苍时扒干净,王漠痛苦地喊:“你是真的醉了还是假醉了。”

    苍时闻着他颈间清香的气息:“我没醉。”

    落在王漠眼中的是她一片迷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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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起来,他脸上躁红一片,想起自己昨晚的丢人反应。于是他摇醒边上的苍时:“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久旱逢甘霖的苍时从美梦中转醒,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她昨天夜里神智不守,到后面翻身做主把王漠压在身下欺负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她咳了一声:“你知道的,我有时候会从一些奇怪的地方获得并不想要的知识。”

    好在王漠没有纠结太久,他起身帮苍时准备好衣物,向外面的招待要了一桶热水。

    等苍时洗漱完,王漠坐在床头沉着脸想着什么。

    苍时打趣:“至于吗?跟个失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实在不行我让你睡回来。”

    外面的人进来换水,王漠却站在水桶边迟迟不下去:“我一直回避和你的肢体接触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做出这种事。”

    苍时叹气:“你想那么多干嘛?我们是要做夫妻的人,整天在意外界的议论不累吗?”

    说完趴在水桶边看王漠洗澡,王漠把头埋进水里不让她看。

    水下传来嗡嗡声:“我不想听别人说你。”

    苍时盯着王漠,把他从水里拉出来:“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会让我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担心长公主名誉的王漠开始担忧自己过于婆婆mama会不会显得像个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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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音坊一行后,开了荤的长公主时常和王漠厮混在一起。有一日长公主作为天香楼的贵宾去品鉴新品,带上了略通厨艺的王漠。

    是一套非常可爱的糕点,小动物的样子,等王漠啃下去发现里面竟然有小动物爱吃的食物形状的陷,陷是另外一种口感和味道的糕点,软糯弹牙。

    苍时拨开一个老虎,里面是一只鹿。

    王漠也吃了一只老虎款式,里面的陷却是山鸡的样子。他看苍时有些好奇,就把山鸡内陷给了苍时。

    吃完后苍时说:“味道不一样,六款外壳,二十四款内陷,这东西应该会风靡一段时间。”

    王漠嘲讽:“点心是好吃,不过捏了个样子就成了受人追捧的美食,我看羽都的人是被吹昏了脑袋。”

    苍时埋怨地看他一眼:“这话可别同老板说,不然下次他不请我了。”

    嘴上嘲讽着,王漠还是老实将苍时递来的糕点吃掉。

    吃完两人休息一会儿,苍时找了个话题闲聊:“你可不要小看这老板,原本糕点只凭味道顶多一两银子一个。现在多了外貌,十两一个也有人买账。”

    尽管觉得糕点确实好吃,王漠还是嘴硬:“那老板确实是个聪明人,聪明地看出来羽都的蠢货喜欢什么。不在味道上下功夫,钻研些旁门左道。”

    他嘴硬的样子被苍时看在眼里:“其实不用这样抵触,色香味形都是食趣,能让人高兴就值得喜爱。”

    说完苍时笑了:“如果我一无所有,既不是长公主,也没有出色的才华和容貌,羽都想来也没几个人看得起我。说起来,你最喜欢我哪?”

    苍时的话让王漠不高兴:“这不一样,我只是不满这点心的价格虚高。你没有哪里是我最喜欢的。”

    笑容从苍时脸上褪去:“那就是哪都不喜欢。”

    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没让王漠感到难堪,他继续说他的话:“就算你一无所有,穷困潦倒,我也喜欢。如果有一天你年华散去,尊荣不再,我仍然会陪在你身边。不管你是过去那个路见不平的长公主,还是现在心怀大志的长公主。”

    得报十个教语言艺术的课王漠才说得出这样的话,苍时想,对他来说真不容易,但是嘴上却说:“少乌鸦嘴,我是青鸾的长公主,要享千万年的荣华富贵。”

    气氛平静下来,王漠看向苍时,他还没能真正拥有她,就要陷入患得患失的忧虑中,这个世上能让人永远分离的事故太多了。

    于是王漠说:“我们晚上不要再见面了。”

    这让苍时有点意外,王漠解释:“我们两个厮混的频率太高了,我怕你怀上。”

    苍时讥讽:“怀上我就早点嫁过去,我们的王太师就盼着这个。”

    冬末萧瑟的风吹过天香楼,王漠说:“我不想孩子成为你的负担,如果你反悔了,我愿意放手并承担一切骂名。我会说服我爷爷,王家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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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天香楼两人不欢而散后,王漠再也没见过苍时。

    谢雪霏邀着苍时一起去叔叔家看谢远南捡的猫。

    这是一只拖枪挂印的丑猫,眯着眼睛一股yin邪之气。

    苍时看到这猫都忍不住皱眉问:“这猫也太丑了,怎么捡这么个猫回来。”

    那猫在三人脚边转了一圈,用头去蹭苍时的衣裙,但是被躲开了。于是这猫跑到谢远南的背后,幽怨地看着苍时。

    谢远南全然不在意两人对自己品味的指点,她得意地讲起她的猫:“这是将军,虎将军,我平时叫它虎虎。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把比自己大三倍的狗压在身下打,这完全就是我们谢家的猫呀!”

    猫又蹭上谢雪霏,谢雪霏没有躲开,忍受着丑猫的sao扰。

    但是那猫一直蹭,忍无可忍的谢雪霏比划:你爹知道你把这猫比作谢家,一定会把猫和你一起丢出去。

    苍时在两个人吵起来之前扯开话题,三人去珍宝阁看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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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请自来的王漠在长公主府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自愿离开袁家的濮阳思弦。

    对方不顾袁家的百般挽留,毅然决然离开了袁家,但她也没有回濮阳家,袁家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立门户。

    事实上濮阳思弦一直受到袁家的照顾,但双方都很默契地保持了距离。

    濮阳思弦看到王漠,便同罗谦说:“我不知道长公主今天还有其他客人,我不等了,以后有其他人不要叫我来。”

    罗谦不失礼貌地道歉:“是我的疏忽,长公主将行程安排的任务交给我,我却弄混了二位的拜访时间。”

    濮阳思弦同罗谦应该并不陌生,她冷哼一声:“你倒是老样子。”说完撇了一眼王漠,“这个已经快成另一个人了。”

    长公主起床后慢慢悠悠地洗漱,等她到见客的大厅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濮阳思弦倒是没有刚来时那么冲动了,也没嘲讽苍时不守时。

    “我城北那块的铺子被人砸了,对方是个找不到户籍的流民,应该是被雇来专门做这种事的。”濮阳思弦开门见山。

    那你应该报官,王漠无声挖苦。

    “小事,你这么急我还以为你家着火了现在没地去。”苍时不顾濮阳思弦冷着的脸:“你要是想来长公主府,我还得专门给你开个铺。”

    眼看濮阳思弦脸色完全阴沉下来,苍时补刀:“实在不行你和我睡一铺也行。”

    “不行。”

    在场的其他三人看向王漠。

    “长公主床榻怎能容他人酣睡。”

    罗谦有些不忍地把头偏过去。

    苍时盯着王漠,笑:“我的床榻自然只有未来的长公主驸马能睡。”

    说完她看向罗谦:“真是抱歉啊,我未婚夫有点善妒,可能要委屈你和思弦睡一起了。”

    躺枪的罗谦屏气凝神:“殿下说笑了。”

    濮阳思弦起身要走,王漠向苍时请辞:“失礼。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完不顾苍时挽留,事实上苍时也没挽留,头也不回走了。

    等人走远后苍时才看向重新坐下的濮阳思弦:“不生气了?是不是王漠没走你还要摔茶杯?”

    濮阳思弦气焰全消,清咳一声,喝了口香茶:“我最近有些上火,诸事不顺,我总担心自己要气病。”

    苍时叹气:“这点小场面有什么好气的。”

    你自己的表现可不像说出来那么淡定,濮阳思弦和罗谦同时想。

    “四门馆几个比较有威望的学生都不是爱财之人。”濮阳思弦说:“我试着用我义父的名义结交他们,这些人也无动于衷。我想可能需要……”

    苍时没有说话,她看向罗谦,对方拿出一个锦盒给濮阳思弦打断她的话。

    濮阳思弦打开,里面全是最大额的银票。

    “那群待价而沽的伪君子不值挂心。他们不是不心动,只是你给得还不够多。想着他们不如想想你恋爱的进展。”

    苍时一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我没说的吧,不必去结交蓟巨,他出的价我们给不起。”

    来自幽暗处的视线穿透宫廷的草木城墙,与苍时的视线相接。

    “我去找给的起的人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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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谏议大夫南宫戴义邀请长公主苍时参加其子南宫叡二月四日的抓周宴,并且在信中提到希望长公主弹奏一曲作为礼物。

    苍时同罗谦抱怨:“为什么要起这么难写的名字?”

    检查了长公主二月的行程安排,罗谦问:“长公主打算献曲吗?那我需要将琴提前送到宴会场。”

    苍时冷笑:“他女儿南宫镜还在禁足期吧,问问他想要听曲还是想女儿提前解禁。”

    苍时并不喜欢献曲,她曾经同罗谦的说辞是自己是长公主,偶尔献曲还好,多了会有无聊的人说闲话。相处久了罗谦才发现她只是懒得准备新曲,也懒得应付讨教的人。

    而南宫镜在一月四日时被殿中侍御史羊舌奕弹劾铺张浪费。羊舌奕背后的支持者是明家,同时个人又与郑家交好,太后不好在殿前拂盟友的面子,下令严查。对方有备而来,一月二十四日,经刑部调查罪证确凿,判禁足一年。

    南宫戴义一家同明郑两家并无龌龊,苍时让人顺着查下去,果然发现南宫镜同去年年末受到谢子迁弹劾而免职的前右金吾卫大将军郑同泰的孙女郑曼曼在经营上有恶性竞争。

    苍时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老不死的东西总要把无关紧要的事情带到朝堂上。”

    罗谦有些意外,苍时很少这样直接表达对某人的厌恶,于是他说:“也许是因为人老了就会寂寞,所以想尽办法跳脚引人注意。”

    说完他又提醒:“南宫家家主夫人谢莹也称得上谢家人。”

    苍时摆手:“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亲戚关系不用提,她同王水都比同我舅舅亲,嫁去变州那么久了,要算也是萧家的人。”

    萧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苍时,同郑家并列苍时最讨厌的世家。

    罗谦安慰她:“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任何一家都不介意向当今炙手可热的长公主抛出橄榄枝。”

    这话戳到苍时痛脚,她忍住怒火:“我缺的是橄榄枝吗?你眼光放长远点,你看看这些世家哪个靠得住。”

    说完苍时平静下来:“虽然我很想看他们狗咬狗,但是很可惜暂时还打不起来。南宫戴义他们一家人还可以,值得结交,你派人去打听他们的喜好,礼物用心挑。”

    罗谦接了命令离开长公主的办事处,他离开前多嘴道:“长公主,郑家有很强同您结交的意向,和他们交恶不划算。”

    苍时看向半边身子踏入阴影的罗谦,说:“看着办就行,人情交往这块你是行家。但是不必同郑家深交,他们对朋友缺乏应有的美德。”

    罗谦回去安排完长公主布置的任务后便坐在烛火下给南宫戴义写信。

    他代表长公主委婉地表示对其爱女不公遭遇的不满,并提出愿意想办法提前结束对方的禁足。不过末尾罗谦提起南宫戴义同夫人在四十余岁喜得贵子的美事,长公主不忍心与这样可爱的孩子在宴会上争风头,恐怕弹不出美妙的琴音。

    等忙完,已经是破晓了,罗谦听着门外的鸟鸣,祈祷今天不要有客人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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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番打听后,王漠终于在南宫戴义举办抓周宴上逮着长公主。

    他顺着长公主的目光,发现那边是闲赋在家的郑同泰在刁难南宫戴义的儿子南宫容法。

    “他们谁惹你生气了?”王漠走到她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

    苍时转过头:“丑的。”

    “那肯定是他人品有问题。”王漠不留痕迹地拍马屁。

    苍时看向他,这话说得中听:“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王漠对苍时的双标全盘接受。他又问:“你不去解围吗?”

    苍时摇头:“那人好像对我有意思,我去不合适。”

    今天第一次感到意外的王漠问:“你知道?我以为你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

    苍时闭眼又睁开:“我又不是傻子。”

    王漠笑:“我在国子学的时候总有人因为你找我决斗。”

    苍时看向窗外。

    “我同那些人说:‘这不公平,你们不论输赢都能吸引长公主的目光,而我不论输赢都会背上好斗善妒的骂名。”

    王漠走近。

    “你猜他们说什么?有人要出一千金同我比试,如果他赢了,就要我就向长公主引荐他。”

    王漠停在苍时面前:“我对他说:就算是一座金山,也无法和长公主的目光相比,你拿不出等价的东西,我不接受决斗。”

    撇开眼睛不看王漠的苍时看着窗外初春的冰雪融化,她转过头来。

    两人在高楼之上拥吻,身后是羽都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