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你闭嘴吧

    在地狱的永夜里，有一条街的灯光从未熄灭。即使上溯到公元前的巴比伦时代，这里也是灯火通明。而自从二十世纪开始，霓虹灯就把这条街照得亮如白昼。这里自古就是恶魔们寻欢作乐的场所，但今天，在某间酒吧里，这条街多了一个伤心人。

    说伤心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我并算不伤心，只是起了杀心而已。就在我成功把自己灌到昏昏沉沉，准备趁我的目标发现我之前就睡死过去——这样我就可以暂时远离这什么破间谍生涯——逃避虽可耻但有用——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戳了戳我的肩膀。

    “嘿，抱歉，但是你还好吗？”

    我从吧台上铺满的无数酒罐子里抬起头来:　“我好，我好的很呢。”

    伟大的上帝长子、天堂的大天使Michael在看到我的脸时哽住了，原因显而易见:　我那从眼底一直延伸到下颚骨的浓墨重彩。我扯了一下嘴角:　“好看吗？好看就是好黑眼圈。”

    Michael居然还很有正义感地说:　“这是对员工的压榨！你应该匿名举报这个让你加班的人啊！”

    我说:　“呵。你猜谁让我加的班。”

    他皱起眉头想了想:　“......Azazel？”

    我说:　“戳啦，是你弟嘛。”

    Michael惊讶了一下，但表情很快变成了沮丧:　“我的伪装实在太差了是吗。至于Lucifer......我替他向你道歉，这不全是他的问题，我也有责任。”

    我警觉了起来。他不会是要说那种我听了就会被灭口的天堂秘史吧，什么《震惊！天堂第一继承人竟对地狱统治者有如此感觉》这种只有十八流八卦小报和匿名论坛上才会有的东西？我屏住呼吸，就等着他开口的那瞬间跑路辞职，但是感谢......感谢他弟，Michael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可以解除你身上的咖啡诅咒，就当做是补偿。”

    我眯起眼睛:　“你们天使的治愈术不会把我轰飞吧？”

    Michael摇头:　“会，但是我可以给你用人类的治愈术。”

    我没信他，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个完成我任务的方法，虽然有点蹩脚，但是总比没有好得多。我一口气喝完面前的最后半杯酒，说:　“这个还是算了，但是我的确不想继续在死后生活里加班到时间尽头。我可以帮你装成恶魔，但是——”我学着老板的样子举起一根手指，“但是你有什么证据保证我之后一定可以上天堂？”

    Michael那双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甚至有点荣光泄露的前兆。他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力气甚至比之前Azazel还大:　“太好了！我代表全天堂感谢你，上——”

    我右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要装恶魔还敢在地狱说那个G开头D结尾的词？你是想烧掉这里所有人的耳膜吗？？”

    Michael疯狂摇头:　“唔唔唔嗯。”

    我放开了他，把自己从吧台上撑起来，但是我的动作仿佛一只垂死的海豹，所以我放弃了:　“在这里注意点言辞。你继续说。”

    他说:　“等到天启大战结束，你就可以用卧底的身份获得宽恕，那个时候你就能上天堂了。如果你帮助我们，我会让天堂的战士们在大战中不要杀死你的。”

    我沉默了。你怎么比你弟还会画大饼啊？先不说天启什么时候开始，你怎么保证所有天使都能认清我的脸？估计你们一见我就连带其他人一起崩了好吗。但是迫于魔鬼上司的压力，我不得不努力装出一副天真小白花的样子挤眼睛:　“那真是太～好了呢！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综上所述，我极不情愿地带着这个人形核弹来到了霓虹灯照不到的小巷里改造形象。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他那还滴着黑颜料的大天使翅膀和他头上的劣质塑料玩具，所以我把那头箍随手扒下来丢进了垃圾桶。Michael还一脸被背叛地看着我，好像我刚刚不是丢了个头箍而是丢了个死人进去。我捏了捏眉心:　“这玩意太假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还有，把你的翅膀收回去。”

    Michael说:　“为什么？我装成堕天使不是更容易从底层恶魔那里取得信任吗？”

    我说:　“你要不要摸摸看自己的羽毛？”

    我没想到他还真照做了，但是他看到自己一手墨水时脸上那个表情实在是很好笑，所以我没出声。Michael举起翅膀，以一种极其......随意的方式往背后一收，那个动作甚至跟我生前放学铃响收拾书包的样子隐约重合在了一起。我眉头跳了几下，你们都不珍惜一下自己的羽毛吗？

    “接下来是角和尾巴......这个好办。”我打了个响指，恶魔能力是真的方便得不行，我可以直接随机从人间拿一位倒霉coser的道具来用。Michael接过那对带夹子的角别上，又低头揉了揉头发遮住夹子。我随手把那根尾巴递给他，突然发现这根尾巴没有松紧带。

    cao。不是吧。我脚趾一下抠紧了皮鞋底，差点给自己干抽筋。但我还没来得及抓住那根尾巴，它就从我指尖溜走了，奔向另一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的怀抱。我颤抖着举起手，声音比蚊子还小:　“那个......等一下......”

    很不幸，那高天之上最纯洁的造物已经拿起了那根人类科技与智......本能的结晶，并且开始好奇地打量它。大概两秒钟之后，Michael又不负众望地炸成了一团红色火烈鸟，而无力阻止这一切的我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在Michael把它甩到地上之前，我终于接住了那根罪恶的玩意:　“大哥你别把它丢了啊！我要还的！”

    Michael红着脸大声向我喊了回来:　“你们太肮脏了！别让那玩意靠近我！！”

    我百口莫辩:　“不是，我随便拿的啊！你给我回来！！”

    在一段急○糖浆广告般的无意义他逃我追之后，我们终于双双在巷子里喘成四十度海滩上的狗，谁都挪不动哪怕一步了。我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腰，向前面伸出尔康手:　“是......是我不对，你别......别跑了。”

    Michael撑着膝盖，看上去也没有比我好多少:　“我......我同意。”

    在一番长达十五分钟的尝试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根分级健全的道具并说服他戴上了这玩意。我决心对之前的一系列灾难闭口不提，开始下一阶段。

    我说:　“接下来你要学会融入普通恶魔，首先就是言行举止。你平时讲话听上去太礼貌太有同情心了，要表现得坏一点才比较容易跟这里的原住民交流。”

    Michael说:　“懂了，还可以适当加点脏话对吧？”

    我抬起眉毛:　“不错啊，就是这样。你去大街上搭讪试试？照理说魅魔们应该是最好讲话的群体了。”

    Michael点点头，然后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了那个魅魔jiejie。我带着傻儿子终于成长了的欣慰站在一旁，就见jiejie一脸惊恐地踩着十厘米恨天高跑出了世界纪录的水平:　“快跑，那边有个要把人○○之后再○○的变态啊！！”

    而罪魁祸首一脸无辜，甚至还追着她跑:　“等等！我不是故意的啊小姐！！”

    我一把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了？”

    Michael看上去是真的很委屈:　“我说小姐您真漂亮待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折磨新来的傻○灵魂，不管是凌迟还是车裂我都很在行的。”

    我拍额头的声音简直可以传遍十八层地狱:　“无意冒犯，但您还是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