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记忆

    江月晚上睡得很早，而周夜总是早出晚归，一连好几天两人都没碰上面。

    明天就要开学了，晚上，江月把自己要用的资料送到了办公室，打算明天轻装上阵。

    “江老师，这是你的工位。”

    梨树中学很小，但是周边几个村的孩子都在这儿上学，老师的办公室只能一缩再缩，江月也只分到了小小的一块儿。

    “谢谢校长，您去忙吧。”

    “诶，诶，要得。”

    江月找了块帕子把整张桌子都擦了擦。

    又看到旁边的几张桌子还落着灰，就顺手都擦了。

    她教的是初三，所以带了很多不同种类的书。

    她始终认为对语文的兴趣会来自于阅读。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叛逆期，如果不好好引导，枯燥无味的课只会让他们失去对语文的兴趣。

    收拾完这些，月色已经降临，光辉透过窗，扑洒了一地。

    “你真去了？你爸妈怎么同意的？”

    江月坐在位置上，打开手机，屏幕的最上端还是闺蜜金晶的消息。

    她快累散架了，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我已经到了，他们还不知道，你别说，哪怕露馅了也不能说我就在渝州。”

    说完，她关了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教学楼的灯基本都关着，只有一间，还亮着光。

    江月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件教室前，透过窗户，她看见了周夜。

    他在修第一排的灯。

    站在木做的架子上，他抬手仰头顾着手里的灯。

    他的手不算白，苍劲有力，用力时能看见青筋凸起。

    高中的时候周夜用这只手为她解过题，也用这只手扶起了雨中跌落的她。

    那时候，江月就已经感受过他的温度了，炙热，像夏天。

    后来想起周夜时，她也会想起这双手。

    如果，落在她身上会怎么样，他会抚过她的鬓发，指尖摩擦她的唇，再缓缓往下。

    锁骨，沟壑，人鱼线，她身上的每一处都会因此动情。

    “江月。”

    周夜垂眸，看见了窗外发呆的江月。

    她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羞红了脸，她刚刚在想什么啊。

    周夜看着她用手背贴了贴发红的脸颊，因为太着急，连落下的发丝都连带着贴在了脸上，划过唇角。

    有些窘迫却也很可爱。

    周夜不自觉的轻笑了一声。

    江月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下面仰望着他。

    “你笑什么？”

    “你脸红什么。”

    江月165在女生中不算矮，但周夜很高，平时看她只感觉很小一个。

    现在她站在梯子下面，俯视的视角显得更小。

    江月脸又红了点，刚才想的事如果被周夜知道，肯定会觉得她是变态。

    周夜下了梯子，不再调侃她。

    “来送东西？”

    江月点点头，把头发别过耳边。

    周夜低头继续摆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开口：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天黑了。”

    言下之意，天黑了，我害怕。

    周夜收拾工具的手顿了顿，看了眼时间，说到：“可以，但我还有一会儿，还有一层楼没查修。”

    江月没说话，周夜又说到：“着急我就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等你。”

    让周夜送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人，她不想麻烦他。

    周夜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江月，不麻烦。”

    夜色总是温柔，连带着今晚的周夜，好像也很温柔。

    江月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就是想等你。”

    还有一点，我希望能和你多一些独处的时光，比如现在。

    抬头，月光太暧昧，江月却没察觉到这句话有多暧昧。

    周夜没再提送她回去，只是点点头，拿着工具箱上了二楼。

    “学校的灯平时都是你修吗？”

    “嗯。”

    江月靠在课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夜搭话。

    她正觉得有些无聊，却被后面的黑板报吸引了。

    主题是拼搏，画了两只今年运动会的吉祥物面对面击掌，很可爱。

    江月注意到在黑板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周夜的字迹。

    这句诗她第一次知道也是从周夜那里，在高三的末尾。

    “周夜，可以给我写个同学录吗。”

    江月看着金晶坐到了周夜旁边，他俩是一个班的，但也不是很熟。

    金晶背对着她，过了一会儿，在背后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真同意了？”江月有些不敢相信　，昨天他们班的杨悦悦去找他写还被拒绝了。

    “哎呀，月月，早知道周夜那么好说话，你应该自己去的。你长那么漂亮，没准能让他一眼万年。”金晶搂住她，半开玩笑地说到。

    “哪有那么夸张。”

    江月确实很漂亮，但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明明长了一张娃娃脸却透露出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

    因为要回户籍地高考，她在高三上学期转来了渝州一中。

    这里的生活和以前一样，枯燥的高三，写不完的题，刷不完的卷子，越来越热的天气。

    无处不在宣告，他们是世界的囚徒，被困在这里，逃不开，出不去。

    直到开学两个月后，她遇见了周夜，她才明白　原来生活可以不这么无趣。

    相遇很戏剧化，雨天，摔倒，被扶。

    那天雨下的太大，江月全身都被淋湿了，由于走得太急没留意脚下，摔了下去，碰巧周夜路过，顺手扶了一把　。

    江月长得小，但身材很好，雨水打湿校服，衬出她玲珑的身段，勾勒出沟壑与山峰。

    周夜喉咙滚动，淡淡扫了她一眼，把校服外套扔给了她，不等江月说谢谢，便调头就走。

    事情的经过只有一分钟不到，但江月却记住了他的脸。

    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额间，剑眉利落，没入发间，眼角上挑，鼻梁挺拔，表情冷淡，怎么看都好像不太高兴。

    回家后，江月亲手洗了那件校服，名札还没摘，上面写着“高三1班　周夜”。

    来这里后江月的成绩依旧稳定，一中是省重点，她却稳居第一。

    周夜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江月是文科第一，他是理科第一。每次光荣榜上都会有他的名字，和她排在一起。

    年少的悸动总是不清不楚暧昧恍惚，从那天开始她开始期盼和他见面。

    她特地等了一周才去还他衣服。

    “你好，我说高二13班的江月，这是你的衣服，我洗过了。”

    江月说话时很紧张，不敢抬头看他，手心捏出了汗。

    可他却不记得她，直到衣服送到了手上他都没想起来是谁。

    所以她认为金晶说得不对，漂亮没用，她的脸他记不住。

    一个礼拜后，江月收到了周夜的同学录，依旧是由金晶转交的。

    她的指尖有些颤抖，会写什么呢，前程似锦吗。

    那样很敷衍，她会失落。

    “你快看啊。”

    金晶催她，她却用袖子盖住了那张折叠的薄纸，迅速地收进了桌洞。

    “不着急看。”江月笑着解释　。

    回家后，她在昏黄的灯光下打开了它。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

    雄鹰乘风飞翔，大鹏凭浪而起。

    太美好的寓意，简单几个字江月却用它勾勒出了未来。

    她知道周夜要考京大，但对于文科生来说，这要难一些。

    最后的一个月，江月没有再想别的，只是没日没夜地学习，她想去京大。

    想把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告诉他，想参与他的生活。

    一切都是那时候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蔓延到现在。

    “走吧。”

    江月思绪被拉回，周夜已经收拾好走到了门口准备关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