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决意（剧情章）

    “云帆，云帆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还没有到这一步，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决定了，齐欢，不要再劝我。”

    所有光屏上的数据开始流传，云帆的双眼掩在镜片之下，那双眼里有冰冷的火焰在静静地燃烧。

    终端响起，云帆敛起情绪，接通。

    “喂？叔父？”

    “回家来见我。”

    “现在可能不行……”

    “不管你有什么事，立刻滚回来见我。”

    云帆已经几年没回过家了，一进家门就挨了一巴掌，云帆要是想躲是一定能躲开的，躲不开也还有小G。她没有躲，也关闭了小G，站得笔直地受了。那一下她叔父根本没留力气，一股腥咸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云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盛怒的男人。

    “你知道你的孤星命，你母亲是怎么九死一生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她那么喜欢唱歌，因为你再也没办法站上舞台。我劝过他们，可你爸妈还有你哥，盼你盼了多久，他们舍不得。我把你要走的那天你哥追着我嚎啕大哭，可也不敢不让你走怕你没几岁呢就病死了。他们这么多年几乎不敢见你，就是想让你平平安安一帆风顺地活着，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对不起。”

    “你到底想过没有！你要做的事情，成功了，会人人唾骂，失败了，你就是千古罪人！”

    “这些，我都明白。”云帆的声音有些含糊，她嘴角撕裂流着血，仍是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了出来。

    男人像是一下老了十岁，他从盛怒到颓丧不过转瞬，他阖目，再不看云帆一眼。

    “我们的缘分也尽了，你去吧。不用再来见我了。”

    云帆深深地冲男人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门关上了，男人重重叹了口气，这是云帆的命，非人力可改也。

    桌上躺着一串绳子断开的五帝钱，这些钱币成色极好，却几乎全数都有着新鲜的伤痕。

    云帆迄今为止已经造了她叔父两串五帝钱，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就是现在。

    ＊

    次日，2029年9月末，桑梓猫咖

    “又孔雀开屏呐老板?”

    青山刚弹完一首《最浪漫的事》，闻言随意拨两下弦，二胡被他弹成了琵琶，还随口来了句方言评弹：“员工守则要记牢，此刻将老板嘲笑，今天的猫砂你来倒——”

    “得得得老板您开心就好。”龙涛笑着讨饶，他看了看坐在角落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云帆，压低了嗓子道：“老板啊，看新闻了么，这好像不是个什么简单人物啊。”

    “怎么讲?”

    “你是真一点不上网啊，传得沸沸扬扬的。”他掏出终端折腾一会儿，拿给青山看。

    那是一个视频，青山点了静音看字幕。

    “……人造zigong技术是一项划时代的技术突破，是解放女性的里程碑。三年前我国研究团队已宣布这项技术的完全成熟，该项技术一进入大众视野就供不应求，本台记者了解到预约订单已排到了三年后。2029年年初，人造zigong使用费用再度提价50％，该项技术的核心研发人员，同时也是专利唯一持有人云帆博士对于日月生物科技公司此举表达严重不满。日前，云帆博士已与日月生物科技公司解除合作，并宣布放弃对这一技术的专利权，首都时间上午8:00，云帆博士将所有核心技术公开。目前，云帆博士拒绝接受任何采访，我们在此感谢……”

    “你知道这一个专利有多值钱吗！说公开就公开了！”龙涛一脸的痛心疾首，“富婆真是把金钱当粪土啊……老板?老板?你傻啦？爱情幻灭啦？”

    “不是。”青山痴痴地看着云帆，看着她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小狸花猫细密绵软的毛毛，尽管她的脸被墨镜和口罩遮得严实也看得出她浑身的愉悦。

    “之前只是喜欢，现在，我好像爱上她了。”

    “你完蛋了老板……算了，小二她妈前两天打电话来帮小二辞职了，我们二丫头这一回老家结婚，店里就剩下咱们几条老光棍算怎么回事，走！决定了就去表白！”

    “哎哎哎你小子干什么！”龙涛说风就是雨的直把青山往云帆那推，二人推推搡搡差点被一只大缅因猫绊倒，云帆弯着眼看二人一猫闹成一团，比电视里播放着的猫和老鼠还精彩。

    ＊

    这天，云帆一直在店里坐到了很晚。

    十点半，店员打扫完卫生安顿好猫咪们下班了，青山去仓库做了最后的检查，回到大厅，云帆正在柜台那里等他。

    她主动开口：“我有个不情之请。”

    她身上只带着一个猫包和一个电脑包，问，能不能在青山家里借住几天。

    青山心说还有这等好事，欣然答应。

    云帆第一次坐摩托车这种交通工具，像只猫猫一样好奇地左看右看。青山让她抓稳，感受到云帆抱住自己腰的力度不由老脸一红。他暗笑自己真是太久没谈恋爱了，现在这才哪到哪。

    迈进家门，云帆终于可以摘下墨镜和口罩了，青山惊讶地发现她的脸肿着，嘴角也点开裂，就这样捂了一下午显得十分凄惨。

    各种旖旎的心思顿时散得一干二净，青山翻箱倒柜地去找医药箱，又煮了鸡蛋帮她处理肿得吓人的脸。

    一切都处理好，已经过了十二点，青山收拾好客房看云帆坐在床边，叮嘱她有什么需要或者伤口疼了一定要叫他。云帆一一应下，她低下头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弹的琴，还有吹的我不认识的乐器，我听不懂，但是我都听到了，很好听。

    “你们今天在店里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

    她拽着青山坐在身边，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两腿之间。

    青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那里……

    “我被赶出家门了，因为我把自己变成了这样。这样，你还愿意收留我吗？”

    “你……你这是……”

    “原因我不想说。”云帆目光黯淡，“我现在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你觉得恶心的话，我现在就走。”

    青山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你去哪里？”

    云帆苦笑，青山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这么多的情绪：“放心，就算给公司赔了很多，身上还有点钱，酒店还是能住几天的，就是云星可能要拜托你照顾……”

    “我怎么能这样放你走！”青山攥紧了她的手，“我们至少算是朋友吧！我不可能放任你这样走出这个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更何况……”他一口气xiele似的，自暴自弃地坦白起自己来，“何况我大概率是个双性恋，以前谈过女朋友也谈过男朋友，现在也是很认真的喜欢你！想跟你结婚的那种喜欢！你……你那个东西根本吓不走我！”

    云帆完全没想到青山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不由笑出了声，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倒吸一口冷气，惊得青山赶忙要去找冰袋，被云帆拽了回来。

    她轻轻在青山的侧脸上印下了一个吻。

    ＊

    青山以往的恋情，几乎都是从身体关系开始的。他从未如此用心而又认真地经营一段感情。他抓住一切机会拉着云帆一起尝试那些腻腻乎乎的情侣才会做的事，且乐此不疲。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脱离了SM和性也能够释放压力，无论是漫长的写不出歌的瓶颈期，还是店员没关好笼子门猫咪差点把店给拆了，只要能跟云帆亲亲热热地腻一会儿似乎都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时隔数年，青山终于又写出了一首歌，尽管只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屑写的直白求爱的口水歌，他仍是开开心心挤眉弄眼地弹唱给云帆听。他无比钟爱云帆的声音，哪怕云帆并不会唱歌，只要能逗她笑出声，她那愉悦而克制的嗓音就能听得他连骨头都酥了。

    云帆似乎总是能不经意间拨动他的神经。她有段时间非常忙，临时要用一组数据拜托青山来送。从单位出来取数据的时候，她忙糊涂了忘记了脱白大褂。裁剪合身的白大褂完全勾勒出了肩膀与腰线，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精致到超越性别，配上那副金边眼镜简直是行走的斯文败类。那是青山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她穿白大褂，差点没当众出丑。

    不仅如此，云帆似乎对他完全不设防，连同床共枕都轻易地答应下来，睡觉还搂着他不撒手，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这也就算了还十分的爱蹭。

    青山以为他会忍不住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忍受欲望的人，然而他时至今日都还没有同云帆有更进一步的身体上的接触。仅仅是拥抱，仅仅是能够聆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熟睡时的呼吸声，他也十分地满足。

    他想，他的爱情终于来了。

    ＊

    云帆对现状非常头疼。

    最近一段时间，二人已经发展到了同塌而眠的关系，青山却丝毫没有逾矩的意思。不止是云帆百思不得其解，连齐欢都开始纳闷了。

    “哇这都不上，他是不是不行啊？我听说只有不行的人花样才尤其多，你看看古代的太……”

    “你少说两句吧。”云帆把他的嘴捏得嘟起来，更加头疼了。

    云帆觉得已经是时候了，齐欢给她的视频资料她看得差不多了，可是要让她主动，她还是感觉过不了自己这关。

    她一想到体液交换可能带来的细菌甚至疾病就觉得呼吸困难，她知道双方都很健康，但这种心理障碍哪是理性能轻易克服的。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然后结尾难，可终归不能不开始。

    人造zigong技术带来的恶劣后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错误已经无法弥补，她能做的唯有尽快证明自己的理论。

    云帆下单了一些东西，暗暗给自己打气。如果连青山这么“会”的人都没办法让她觉得性这件事有意义，那她哪怕是力排众议也要开始推行“造人”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