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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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天地赌一掷 之后,事实发展正如飞蓬所料,听着天魔族外的消息一条条传来,稳坐钓鱼台的前神将笑得云淡风轻:“左右,天魔族对神魔混血,从无某些魔族强者根深蒂固的歧视警惕,甚至多多少少还予以照拂,这魔尊之位易主之事,对尔等影响不大。” 端坐在飞蓬身旁,葵羽低声问道:“那我们就作壁上观,完全不必管吗?”她的脸上有些许的迟疑和踌躇。 “非也。”飞蓬浅笑起来:“葵羽,你才是天魔族族长,拿主意的该是你自己。”他眸色清澈见底:“我的修为已至天道境界,本身却非神非魔。”飞蓬轻轻一叹:“我算是明白,为何天帝从不出手了。” 天道境界的修为,带来了心灵的空前淡漠,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天魔族的感觉,不如一开始听闻时那么清晰了,甚至连对重楼的感情,亦有变淡的趋势。 由此可见,天帝对神族的不在乎,非是无有原因的。只是,这种变化趋势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着实难判断。飞蓬的想法,葵羽自不明白,他也并未对她解释,只浅浅一笑:“总之,没关系的,你尽管自己做决定便是了。” “这…”葵羽沉吟了一会儿,抱拳一礼道:“我还是打算,助重楼选择的继承人一臂之力。”哪怕对重楼不满,葵羽也从不怀疑,重楼在看人上的眼光:“不过,我会先在暗中关注一段时间,瞧瞧那个年轻人能走到哪个地步。” 飞蓬轻轻颔首,目送葵羽走出他闭关静心的密室,本身又是一叹。他在静室内踱步了片刻,终究是握掌成拳,化身为风仿若不曾存在一般,穿透神魔之井,直至神界。 “飞蓬拜见天帝。”远在云端,有一座巍峨清寂的宫殿,孤身一人的蓝衣青年站于门口,拱手一礼道。 殿门向外打开,传出了天帝清冷的音调:“你为何而来,吾已经知晓。”殿内负手而立的身影,似绝顶之巅屹立千万年如一日的孤松,冷峻清傲,不为世俗所扰。 伏羲的眸光悠远,其中隐约流露些许思忆和哀凉,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淡漠所代替:“我只能说,想要摆脱天道无心无情的影响,需得寄情于一物。只是,若此物不存,你便会陨落。” “原来如此。”飞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神农、女娲两位祖神,寄情于兽族、人族?” 伏羲淡淡说道:“是的,当年他们寄情时,并未多想,只是单纯发现,此举能避免感情越发淡薄,故为之。只有我,因神族当时便已有腐朽趋势,犹豫不决是以未曾这般。” 天帝眸色悠远:“后来,我见他们陨落,不得不兵行险着寄情于天道。事后,虽对神族的感情淡漠了,但好歹未令此趋势继续,以致于彻底失去自我意识。” “多谢天帝解惑。”飞蓬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对天帝行了一礼。 伏羲侧半身而受:“无妨,望你好自为之,勿要步了他们后尘。”天帝再一挥袖,门又重新阖上。 此番,飞蓬也没有追问的想法,他难得心事重重的掉头,将自己融入风中,念头无处不在。这六界五行之中,无数生命诞生又消逝,形成了一个轮回。飞蓬眼见一只幼崽出生,也看着一个老朽咽气,心中仿若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良久,魔界一个偏僻的角落中,飞蓬现出身影。硫磺味到处倒是,这是一处少有的温泉,他慢悠悠的褪下衣衫,把自己泡了进去。温热的水漫过颈项,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来,飞蓬幽幽呼出一口气,阖眸只想好好睡一觉。 等他再睡醒,在周围的雾气中,只瞧见了模糊不清的血影。熟悉的气息和没有将自己惊醒的事实,让飞蓬很清楚知道是谁:“重楼,你找来的速度很快。” “嗯。”见飞蓬醒了,重楼便也没有犹豫,他主动走上前去,看着气息从熟睡的安详沉静,转为疏离淡漠的心上人,抿抿唇抱住了对方。感受到怀里躯体的僵硬,重楼苦笑一声:“这一觉,你睡了很久,甚至错过了魔尊之位易主。” 飞蓬楞了一下:“这么久?”没想到融入风中的那一番体悟,会让自己彻底巩固天道境界,继而令最后阶段的闭关在梦中度过,飞蓬着实有些惊讶。 “嗯。”重楼低声问道:“你的情绪控制住了?”飞蓬默认般点了点头,手上却似是不经意的用了一点儿力,把重楼轻轻推开。 重楼很敏锐的发现了不对,飞蓬不像是依旧在生气,反而像是……他有些迟疑的问道:“物极必反,你的情绪波动…怎么变得那么淡?” 飞蓬淡淡说道:“你发现了?”他靠在土壁上,嘴角勾起的弧度莫名有些发苦:“我去找了天帝,才知道了地皇、人祖的真正死因,寄情,呵。”重楼一脸茫然,在听见飞蓬所说的前因后果后,其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最终,飞蓬阖上了眼眸:“天帝不敢如那两位一样寄情于种族,本身又不想感情淡漠至失去自我,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寄情于天道,与之共存亡。这样,至少能让感情变淡的趋势停滞不变。” 因此,才有三皇不出。毕竟,地皇、人祖皆陨落,天帝又被天道同化,无心无情、众生平等。至此,飞蓬猛地想到一件事,他瞧着重楼:“你魔族不修天道、只修本心,最后是有媲美天道之能,还是修为停滞,无有前路?” 重楼干涩的说道:“应该是后者。”他深吸一口气:“难怪,我修为再无法进步,按理说哪怕是有心结,至少也会有所触动的。”魔尊握紧了拳头:“这倒并不奇怪,魔界毕竟只是地皇创造,不能与天道完整的盘古大陆相比。魔道不全,谈何突破?” 飞蓬静静的看着重楼,血眸和蓝瞳相对。良久,飞蓬嗤的笑了出来:“难不成,你准备认命?” “怎么可能!”重楼冷冷说道:“魔道不全,当另辟蹊径。”他扬起眉毛:“我不修天道,但一开始是兽族,并不完全受魔道不全的限制。准确来说,是所有兽族旧部都如此。否则,为何魔界所生之魔,最强者一直达不到兽族旧属修为的境界?” 以前,包括自己在内,所有魔都以为,这是盘古大陆灵气高于魔界,令兽族旧部底蕴比后来诞生的魔族深厚的缘故。这么想着,重楼倒是笑了:“飞蓬,你以非神非魔突破。谁说,我不能也走这条路?若是成功,这魔界法则当为我填补成功。” 听出重楼言语中的孤注一掷,飞蓬眸色连闪,他怔忪了半晌,低声叹道:“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重楼的笑容一如过去无数年,耀目张扬、充盈自信:“我会成功的。哪怕把所有精血、力量炼化剥离,坠入轮回由魔转道,再重修入魔,我也绝对会再次走到巅峰。” 飞蓬终于主动给了重楼一个拥抱,对方的勇气让他重燃了原本逐渐淡漠的感情:“这次,换我守着你。”就像是那千年,重楼在人间守着自己。想要前魔尊陨落的,比之自己只会多不会少,绝不能掉以轻心。 “只是,我想不到你修道的样子。”飞蓬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修仙什么的,和你放在一起,怎么都想象不能啊。” 重楼无奈的看着飞蓬:“你会看见的。不过,要炼化魔躯、剥离全部力量,自己怕是很难做得彻底。前期还好,后期剥离精血再剥离功力、境界,我修为尽失,就很难独自完成了。”重楼郑重的看着心上人:“倒不如,完全由你来,飞蓬。” 飞蓬怔住:“你确定?”其手莫名的颤抖了两下:“你的记忆修为,会尽在我掌握之中。”若我改变主意,不想你有机会归来,实在是太容易铲除后患了。 “我信你。”重楼揽着飞蓬的腰,向后一起倒进了水里:“我想,没必要耽误时间,就趁着最近,各界都在关注新任魔尊,如何?”飞蓬微微一叹,终是颔首,重楼轻轻咬上飞蓬的唇:“那么,留个纪念?” 飞蓬眼底划过暗芒,狠狠回吻过去,难得体现出侵略性。重楼眼中露出笑意,在对方一手扯下两人身上被润湿的衣衫时,放任了飞蓬的主动。 风动涟漪,血香弥漫,单纯的情事慢慢变了。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几声相隔甚久的痛哼,温泉内的水完全被染红了。飞蓬孤身从水中站起时,手里拖着一个淡色的光球,其毫无魔力气息不说,还摇曳仿若风中残烛。 “这下,你满意了吧。”飞蓬喃喃自语:“所有功力、境界、气息尽数剥离,送入轮回,谁都不会怀疑是你。哪怕正面撞上相熟的冥君,他都不一定能看出来是你。” 嘴上这么说着,一池血水化为一枚血珠,被飞蓬也拿了起来。他轻叹着,消失在风中。至此,魔界再无魔尊重楼,鬼界则多了一个新诞生的弱小魂灵,历经无数次的轮回壮大,魄力才堪堪到了能转世为人的地步。 可对于飞蓬来说,这只是个开始。而且,此非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他一次次守着重楼的转世,清澈的眼眸渐渐多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没有记忆、没有修为、性格多变的转世,还是他的重楼吗? 又过了千年,瞧着这一世的重楼作为一个清官身死,飞蓬终于守不下去了。握着手中的血珠,他想着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变淡趋势的感情,苦笑低语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无人引领,普通人想修道要靠机缘,想成道更是难上加难。那么,若自己因重楼不在,又发现转世根本不是他,感情继续变淡,怕是会效仿伏羲。 相反,若是自己越看越不甘,自会引重楼入仙门。这个过程难免会有接触,发现了重楼每次转世都不改的偏执性格后,飞蓬很清楚,见识过更强的力量,如今的重楼转世自会有心追求。 然而,重楼的魂魄哪怕剥离魔力,也依旧有残留的痕迹,根本不适合修仙。那么,时日长久,转世之身毫无精进之下,一旦接触魔的存在和传说,就定会埋下执念的种子。到时候,便是变局的开始。 “你的心机,还真是深啊。”飞蓬蓦地笑了起来:“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愿意帮你,你这是豪赌啊。” 自己真要是前者,感情淡化之下,要舍弃所有,定会把这颗炼化所有精血、修为、境界、记忆于一体的血珠毁掉。那么,豪赌失败的重楼就再无机缘恢复,六界五行再无其人。 越想越乐,飞蓬的手一点点用力,血珠之上出现道道裂纹。可紧要关头,飞蓬却停了下来,泄气般低语道:“好吧,我承认,你赌赢了。等你回来,看我不揍你!” 他无奈摇头,如重楼所愿,出现在人间某处。离此不远的一个院落中,一个少年抬起头,疑惑不解的捂住蓦然跳动的心,殊不知,机缘正在到来。 【重楼做了个豪赌——赌赢了就是飞蓬亲自引领他修炼,并一步步推着他入魔;若是失败,飞蓬就会毁了融入记忆修为的血珠,没有这些东西,那个魂魄就永远无法成为重楼,他也就再不复存。 不过,伏羲说得是他自己的情况,天道境界的强者之间,各自是有区别的。飞蓬的情况,不能与他相提并论,否则飞蓬也不会因重楼的选择,轻易就遏制了这种本身感情变淡的趋势。关于其中内情,后面章节会揭露出来哒~ PS:我这还是头一次尝试写魔尊轮回的(︿.︿)求多点评论收藏(づ ̄ 3 ̄)づ】 第10章、千载空悠悠 十年后 “天啊,大家快看!”死寂的崇山峻岭内,娇俏美丽的少女低呼一声:“那是什么?” 一个由青年男女组成的奇异的队伍里,浓眉大眼的青年和同伴们一起,仰头望向不远处。在山涧峭壁之下,有一汪湖泊,呈现暗红色,正传来隐约的血味,却并不腥臭,反而带着淡淡的香气。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湖泊内长着一株高大的树木,树干通体剔透,如血玉一般美丽,让人见之就心神摇曳。且枝芽上,还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果子。但这队男女看见果子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有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心脏用力,令剧烈的痛苦登时传来。 “唔…”他们东倒西歪的捂着心口,可就在此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周围传来。定睛一看,他们再顾不得心绞痛,立刻强压痛苦拿出各种符咒与飞剑,只因如潮水般的血色蚂蚁正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队伍的领头者表情严肃之极,他是头一个完全摆脱血树影响的人:“都冷静!辛夷、将离、七叶、半夏、陆英,你们几个负责摆阵,其他师弟师妹,站在阵内准备动手,绝不能让血纹蚁冲破阵法!” “是,大师兄。”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松了口气,很听话的动起手来。 作为清绝门当代大弟子,川穹的表现可圈可点,称得上很不错。但隐于暗处的飞蓬,只专心致志的看向十年前被他巧妙布局,引入仙途的七叶。身为重楼的转世,七叶此生的根骨很遗憾只算一般,可魂魄的悟性尚存,因此才短短十年便跻身于清绝门受重视的弟子之一。 不过,这一切在飞蓬看来,实在不值一提。他的眼神紧紧凝聚在七叶身上,嘴角笑意清淡。以你魔血稀释而成的血湖,蕴养你记忆所化的魂果,会让你的魂魄转世于不知不觉恢复曾经的性格,最终无声无息变回曾经的自己。 这么想着,飞蓬含笑瞧着清绝门当代弟子各个带伤,眼见着快要坚持不住,才施施然从血树最上方的树屋内迈步走出。于众人眼中,雾气缭绕的血树树顶,走出一个白衣若仙的男子,其容颜清冷孤绝,如云端谪仙,可望而不可即。 “聒噪!”飞蓬淡淡的说了一句,也的确是这么想。这群喜好血食的血纹蚁,被血气旺盛的血湖引来,又本能畏惧自己不敢靠近,便以血树血湖为诱饵,将被重楼魔血诱惑而来的其他灵兽吃了饱腹,早让飞蓬觉得不悦。若非想看看重楼转世的精进,飞蓬早把它们给团灭了。 但这些血纹蚁,别的不说,识相方面最是值得称道。听见本能畏惧的那人这么一说,血纹蚁群以最快速度退回了不远处的密林,几乎是一眨眼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徒留一群年轻修者,要是不看还凭空而立的那位白衣人,险些就以为自己等皆中了幻术。 其后,在一片寂静之中,倒是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敢问…阁下名姓?此番救命之恩,吾等没齿难忘。”七叶垂下眼眸,强行压制狂跳不止的心,却不知自己不仅语气干涩充盈紧张,连耳根处都全红了。 “萍水相逢,何必多问。”看着重楼的转世那么青涩,与重楼本身完全不像,飞蓬心底反倒是更复杂了。他转头又走向雾气,只清清淡淡的抛下一言:“吾隐居于此不问世事,血魂果能助修者凭空增千年修为,但灵果有灵、主动择主,且不无副作用,望诸位三思而后行。” 没问到救命恩人的姓名,七叶的失望自不必提,他没什么兴趣的瞧着师兄弟们,好奇满满的一个接一个去血魂果的附近,可每每被困于三步之外,一直到最后只剩下他,才慢吞吞走上前。 本想走个过场,心中毫无念想的七叶,停在血魂果面前时,反倒是莫名多了一丝血脉相连的“错觉”。来不及细想,他便瞪大眼睛,看见血魂果猛地朝自己冲了过来。下一刻,他闷哼一声,血魂果入口即化的同时,大门牙已被硬生生撞碎,疼得七叶眸中迅速泛起了一层水雾。 树屋上,恶作剧成功的飞蓬正直的放下手,若无其事的发出一声似是惊讶的“咦”,才缓声道:“有缘之人,恭喜。” 没被选中的同门之人,神色各异的出声恭喜,七叶连连拱手。最后,在场之人隔着树屋又对飞蓬道了谢,方小心翼翼的翻过这个山头,消失于暮色之中。 看着这一幕,飞蓬低声一笑,意味深长笑道:“血魂果,魔之传承,还有夹带的记忆,重楼…七叶,你要多久,才会守不住清修之心的坠入魔道呢?”随其言语,雾气蔓延开来,瞬间便充斥湖泊周围。若清绝门众人此事回头,就会惊悚的发现,血湖、血树尽皆于雾中消失不见。 又十年,修真界最出名的新闻传出——清绝门嫡系弟子七叶入魔,一人一刀未杀一人的逃离本门。据说,清绝门上至掌门、下到普通弟子,当天集体重伤,竟不是七叶一合之敌。而后,清绝门宣布七叶于弟子名录除名,却没有采取其他措施。 反倒是其他各门派,包括魔修在内,为求七叶十年功力大成之谜,下必杀令追杀不休,少数步入密林寻觅血魂果,后消失无影,其门派化为齑粉,令所有知情者噤若寒蝉。此后,深谙柿子挑软的捏之真理,野心勃勃者多追杀七叶,使之于修真界内寸步难行。 再次来到那个神秘莫测的血湖,七叶咬了咬唇,筋疲力尽的跳入了血湖,感受着力气的恢复,他仰头看向血树:“阁下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血魂果传自魔界,魔界高手以记忆养血魂果,是为传承的最佳手段。”飞蓬的声音很平淡:“我说过有副作用的,当你选择尝试,便该料到会有麻烦。” 七叶冷笑一声:“是啊,我只是没想到,直接被变了个种族。”此言脱口而出,他又蔫了下去:“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说得对,是我自己去尝试 。萍水相逢,你没必要告诉我实情。” 飞蓬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从树屋里一步步走了下来。瞧着七叶亮起的眼睛,他冷冷淡淡说道:“有几个底蕴不足的小门派,杀到这里想逼我交出血魂果。”可笑的是,这些门派连血魂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倾巢而出,连掌门带长老,想联手以多欺少、仗势欺人。 甚至,在飞蓬踏出树屋后,还有几个魔修口出狂言,用色眯眯的眼睛看他。因此,飞蓬才一怒之下运转雷术,隔着老远的距离,直接毁了他们的宗门驻地,并把这些色|欲熏心者尽数送入了地府。 鬼界 “嗯,飞蓬的法力?”正在处理事务,冥君顿时放下了纸笔。 半晌后,搜了魂魄看见所有情况,冥君的脸上露出深邃之意。他在大殿内踱步了一会儿,才猛地抬头,一道寒光将周围鬼卒,包括正好分派到审核这些魂魄的判官皆环绕在内。 “冥君?”这个倒霉的判官,正好是云天青:“你干什么?” 冥君苦笑摇头:“抱歉…”随他招手,云天青只觉得头晕目眩,没坚持一时半刻就昏了过去。在他身侧,冥君揉了揉额角,低声说道:“你批文件太久,累了就睡了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对此,昏迷的云天青“嗯”了一声,似是将此言记在了心里。冥君松了口气,再看向了那些个被定在原地的魂魄,不禁更头疼了:“重楼、飞蓬,你们俩是在干什么,轮回…轮回啊!”他眼底有复杂之色一闪而逝,生死簿出现在手,功过自显。 冥君按照天道,亲手以最快速度把这些魂魄,进畜生道的、进十八层地狱的等等,皆各自归位。良久,他长叹一声:“应该没漏洞了。”不管重楼入轮回是为什么,都肯定不是小事,飞蓬的出手能瞒就瞒吧。自己的鬼界,魂灵生前来自各方,消息实在很难不走漏,当小心为上。 修真界 “他们并不知道,你不是此间之人。”否则,怎么敢口出狂言,毕竟敢来这里的,无一不是修真界最强者,更强的留不下来,因为已全部飞升了。想到此处,七叶苦笑一声:“我也想不到,初见仿若仙人的你,实际上来自魔界。” 明白七叶是因为自己种植血魂果有了误判,飞蓬倒也没有解释。他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血树如玉石的树干:“你知道,你服下的血魂果,蕴含的传承来自于谁吗?”其看着七叶,眼底露出柔和与思念。 见状,七叶却莫名不安起来:“不!”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好几步,离血树远了不少:“我不想知道,他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我,除了传承之外,与他毫无关系。” 飞蓬眼中的温柔褪去:“是吗?但我是用他的血、他的记忆,才养出了这枚与众不同的魂果,这可不只是传承。”七叶整个人愣住,继而自以为透彻了飞蓬之意,惊怒交加起来。对此,飞蓬倒是蓦地一笑,饶有意味的恐吓他:“不过,我也不知道,你是会变成他,还是你自己。” 在七叶身上飙起火红的魔力时,飞蓬向后退去,无边雾气笼罩而来。当魔火重新破开一切时,血树、血湖尽数不见,七叶只听见飞蓬一声轻笑:“小家伙,再会了。”啧,逗到极限了,给还是见好就收吧。左右,他接下来修炼肯定会动力十足,还特别注意心境,当能夯实基础。 事实上也正如飞蓬所想,七叶此生转世很快便将自己转为彻头彻尾的魔族,再难瞧出一点儿人的样子。然而,当他站于此世之巅,远去孤僻的海岛等待天劫,凝视海中赤发血眸的倒影,却被激起了压抑已久的心魔——我到底是谁?是七叶,还是那个死去的不知名魔族? 厚厚的云层之上,飞蓬微微摇首,千钧一发之际,语音似重锤落下:“名字从不是区分魂魄的标志,你就是你,何曾有己与非己之分!” “轰!”最后一道天雷轰鸣着降下,但全身焦黑的魔眼底精芒闪过,是的,自己就是自己,意识从未改变,何必生疑?他挥手间一片火海滔天,狠狠迎上雷光,相交的刹那巨响震天,又隐约有大笑从中传出。 见状,飞蓬轻轻一笑,没有再停留,只转身消失在云端,留下一句意味深长之言:“尔初至魔界,当隐容埋名、韬光养晦,切记切记。”这么多年,因继任魔尊无法平定各方势力,纷争从未停息。迄今为止,魔界尊位易主数次,天魔一族闭族不出,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第11章、权势迷人眼 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七叶飞升魔界之际,魔界正处四分五裂的状态,由东南西北四位魔君各占一方,相互之间有所戒备,又无法断绝往来。在大致明白局势后,七叶听从飞蓬所言,隐姓埋名不说,且从不主动惹事,一心一意的提升实力。 可人族有一句说得很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魔族,沉默不语的修行,只代表你的弱小和无有依仗,在飞升者的保护期过后,更是如此。于是,经常被其他魔族有意无意找茬的七叶,忍不住骄傲的性格,与一个出生于大族的魔族大战一场,当本地不少强者的面,将之击败。 他顺理成章的被迫远遁千里,躲避目前以其力量还对付不了的那一方魔族豪强。也正因如此,一个徐徐升起的新传说便开始谱写——时光荏苒,千年时光似流水,一去不复返,在真正的强者等闲不出手的情况下,七叶已算明面上一等一的高手。 他在暗潮涌动的魔界,闯下了莫大名声,麾下亦聚集了不少各有所求、愿受驱使的好手,比曾经把他逼得不得不逃离的那一方势力更强。但就在此刻,一件大事的发生,导致整个魔界陷入了混乱。 魔族曾经的最强者,魔尊重楼的武器炎波血刃重现。有传言,得炎波血刃认主者,能得久悬未决的魔尊之位。对此,几位魔君联手占卜,惊怒交加的发现,卦象已定。因此,在炎波出世的消息下,魔界微妙的平衡,顷刻宣告破裂。 与此同时,远在魔界东北方,作为东北一方诸侯的七叶,拿着属下新进献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胡乱扇着,嘴里逗着趣:“扇灵,你怎么不说话了?”魔宝有灵不难,难在这个灵的实力强到没说话前,自己都没发现,这就很有趣了。毕竟,这么强的魔宝,无缘无故落在自己手里,怎么看都不简单吧。 把自己变成扇子的样子避魔耳目,有灵的炎波血刃抬了抬身子,猛地蹿出七叶的手心,狠狠一下敲在了其手腕上,心中如此心想:混蛋主人,你跑去轮回,飞蓬把我丢在魔界,我多少年没和照胆神剑切磋了,都快上锈了你造不造啊! 被打红了手腕,七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收回手。半空中,那扇子得意的摇头摆尾,又重新安静下来。说起来也奇怪,被自己的魔器这么折腾,七叶没觉得愤怒,反而有几分莫名的心虚:“生气了?好吧,不逗你了。” 他轻轻抚摸扇骨,喃喃自语:“炎波血刃出世,魔尊失踪依旧,魔界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七叶暗叹一声,自己看似家大业大,实际上与那些隐匿的势力比,实在是萤火与皓月之差。哪怕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日后不亚于他们,现在也还差了火候,希望这次的风波不会烧过来吧。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乱相四起的魔界,七叶的势力似摇曳的烛火,很快便奄奄一息。关键时刻,重伤难起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猛地变成了一对利刃。 七叶下意识附上魔力,下一刻,巨大的冲击波横扫周围,敌人瞬间灰飞烟灭。满天飞灰中,七叶与其身后的属下,清晰听见了敌营中,最后传出的充盈恐惧的惨叫:“炎波血刃!” 什么?!七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下意识回过头,印入眼帘的是不少之前生死与共之人变了的脸色,以及不自觉闪烁的眼神。七叶微不可查的握了握拳头,又轻轻松开,勉强一笑拉回正题。 当日,七叶当机立断解散了自创的势力,自己亦如沧海一粟,再换容貌隐于硕大的魔界之中。但危险如影随形,追杀更是一刻不停,生死的磨砺让他急速成长起来,每每千钧一发的逃离绝境。可敌人反应极快,当所有追杀消失之时,七叶毫无轻松之感,反而只觉得透心的冷,真正的危机已经到来。 青云之上,碧空如洗。静静看着追与逃的画面,飞蓬蓦地一笑:“财帛动人心,权势迷人眼,诚不我欺。”追杀重楼转世的那些个魔君,以及没成为魔君却差不了多少的几位魔族高手,有不少是昔年受过魔尊恩惠的。但在切实的权利面前,良知早被利欲熏心的他们抛之脑后了。 “看起来,你很受震动?”一声低笑从旁边传来,飞蓬抬眼望去,只见一条龙盘在云间。 飞蓬挑了挑眉:“烛龙大神,难得你会走出不周山?” “我来结善缘。”衔烛之龙并没卖关子:“伏羲应该对你说过了,可你发现没有,你的情况和伏羲说得不太一样?” 飞蓬点了点头:“我的感情虽也趋于淡漠,可在受到震动后,很容易就遏制住了,没三皇那么艰难。” “嘿嘿,那是因为咱们比不上三皇,被天道重视。”烛龙嗤笑一声:“越强就越容易破坏平衡,举手投足乾坤逆转,作为三族祖神,三皇强的逆天。且在没感受到威胁前,还不懂得收敛,他们最后落得这般结果,并不意外。” 他看向飞蓬:“你我又不同,神将坠入轮回不归,烛龙孤守天柱不动,在各界终生眼里,我们要么不存在,要么已成永恒,本身又不会刻意显摆,便是生机所在。” “原来如此。”飞蓬若有所思的拱手一礼:“多谢前辈告知,前辈这善缘要用于何处,还请直言。” 烛龙笑了起来:“不显摆,不招惹天道,不代表我不想突破到天道境界。”他笑容一敛:“但之前,我不敢肯定道路正确,直到你和重楼相继成功。” 其眼神扫过云层下,身上无形的气息在他和飞蓬眼里很明晰的重楼:“魔尊成功之际,便是魔界彻底完善之时。那个时候,天道的注意力会在你们这边,我会坠入轮回,把身体留下来,装着继续沉睡。” 飞蓬了然:“好,前辈轮回之旅,晚辈与重楼会关注的。”绝对不会让烛龙被觊觎他天生龙神血骨的强者,扒皮抽筋炼丹炼器的。烛龙大笑一声,毫无留念的转身离去。飞蓬俯视七叶的身影,淡笑轻喃:“快了呢。” 魔界大地,现场尸横遍野,重伤的七叶拭去嘴角的血,黑眸染上不自知的血色:“哈哈哈,好,能劳动三位魔君联手,我死得不冤。可在死之前,各位能否让我知道原因?”他嗤笑道:“别说是为了炎波血刃和所谓的占卜,我魔族何时真正信过这个了?!” “很抱歉,不能。”回答他的,是东方魔君罗云,用尽全力的一剑直刺七叶魔心:“迟则生变,别愣着。”其他两个魔君抿抿唇,亦同时动手,意图毁掉七叶的魂魄。 天空上,飞蓬扬起眉宇,又忽然笑了笑,只因突如其来的剑光后发先至,以一敌三硬生生的拦住了三位魔君,竟是北方魔君玄远:“住手!” 猝不及防被逼退,西方魔君方莉和南方魔君安苑的脸色都是大变,东方魔君罗云的眼神沉郁下来:“你怎么发现的?”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再一心向剑,也还是会注意自己的安全。你们麾下,的确有我的探子。”玄远淡漠说道:“因此,在发现最近消息不通,我立即着手调查了一番,发现炎波血刃确实有了主人后,立即赶了过来。就是没想到,真相这般惊人。” 这么说着,他眼神轻轻瞥过身后伤势严重的七叶,而方莉、安苑沉默不语,罗云则眯起眼睛,轻轻一叹:“何必呢,你中立不好吗?” “我不是你们。”玄远冷冷说着,周身剑气四溢,剧烈的杀意如寒冬之风,几乎刮伤脸颊:“魔剑之道,非是黑暗,非是诡诈,而是自由自在、我心无悔。”他剑指三位同级别强者:“魔尊对我有恩,此番真作壁上观,我之剑心必出现破绽。” “更何况,我有一点很不明白。”玄远直言不讳的讽刺道:“罗云,你是飞升者出生,和我一样,得魔尊颁布诏令之利,最初千年方能安稳度过。方莉、安苑,你二人更是曾为魔尊效力,魔尊待你们素来不薄。今日这般恩将仇报、谋杀旧主,尔等就不觉得亏心?!” 犀利的言语让罗云、方莉和安苑的面色青青白白,但下一刻,骤然扑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已经明示了他们的选择。玄远的表情无悲无喜,只抬手出剑,剑光汇成一面剑网,把所有攻击尽数拦落,轰鸣声中,天崩地裂。 在他背后,七叶瞪大眼睛,却被最后的力量送出了爆炸中心,耳畔传来相救者最后的叮咛:“快走,去天魔族!” 七叶回头遥望,只见原本的战场化为一片空洞的虚无,不知是谁千钧一发之际动用空间法术,但爆炸的力量无法阻隔,竟令幸存者暂时无能回归魔界。明白这是难得的逃生机会,七叶未再耽搁,他对战场拱手一礼,转头咬牙离去,而那双眼眸中的赤色,无声无息的波荡开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昏死过去的玄远再次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碧空,以及一身蓝衣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的那个人。他头皮一炸,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的抱拳行礼,恍悟而叹息道:“飞蓬将军?!”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不少?”飞蓬眉间含笑,脚下青云不紧不慢的飘动。 玄远默默扫了一眼云层下方,毫不意外的瞧见了七叶的身影:“是清楚了一些,比如算无遗策的魔尊为何坠入轮回,似乎无有后手。”他实话实说:“可晚辈不解,魔尊此行目的是什么。” “过强的力量需要制约,以免酿成劫数,正如昔年盘古大陆的三族之战。”飞蓬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但天道矫枉过正,三皇死的死、隐的隐不说,连本不在祂职责范围内的九幽魔界,祂都插了一手,限制了魔族的潜力,始终无法比拟从三族存活至今的盘古大陆生灵。” 他看着七叶,淡淡笑道:“我突破天道境界后,重楼确定了这一点。作为魔界领袖,哪怕重楼已决定卸任,哪怕各界芸芸众生,能突破天道境界的,本来就无有几个,他也不高兴天道的手伸得太长。” “更别说,对方的手还拦在了他突破的道途上。”飞蓬收回眼神,平静笃定的言道:“轮回,是被限制的生命唯一的突破生机,我如此,重楼亦是。” 玄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可魔尊想不到的是,他看重的继承人,开始还行,但等各方势力确定魔尊已隐匿不出后,便不再掩饰内心的不服。于是,魔界群雄乱起、硝烟遍地,最终天下四分。”他有感而发道:“大概,这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吧。” “或许。”飞蓬失笑:“不过,那三个魔君,我并未取他们性命,等日后重楼自己处置吧。”他笑意满满的扬了扬嘴角:“至于你,想不想成为新一任魔尊?”玄远的呼吸一滞,飞蓬又道:“重楼若突破天道境界,魔界便会诞生魔道,制衡于天道。” 他意味深长的笑言道:“可重楼本身,不见得乐意继续担当魔尊。尤其是在魔道立,天道会重点关注魔界的情况下。”以天道境界担任魔尊,妥妥是在天道面前不停刷存在感。虽不怕天道找茬,但引发的麻烦只怕不少,重楼绝对会嫌费事。 听出与魔尊相交甚笃的前神将所言非虚,玄远陷入了沉思。作为魔界最强的四位魔君之一,若说他不动心,那是虚伪。可思索半晌,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开口婉拒:“多谢前辈指点,但晚辈不觉得,我一个剑客能坐稳魔界至尊的位置。”勾心斗角、费心思量什么的,敬谢不敏。 闻言,飞蓬也没勉强。他只轻轻一笑,拂袖将玄远隔空送到了北方魔域:“现在说这个早了点,等重楼归来再议,或许到那个时候,你会改变主意。” 第12章、今朝携手归 天魔族 “咳咳。”费劲心力逃入封闭的天魔族族地内,重伤的七叶再次清醒时,发现周身伤势俱已好转,不远处的软塌上,一个端庄清丽的佳人正斜倚软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七叶纠结了一下,低声道:“多谢天魔女。” 天魔女葵羽挑了挑眉:“你倒是比重楼顺眼多了,可惜迟早会变回原来的他。”她随意的笑道:“不过,这一切和我天魔族无甚关系,你伤势已好,尽快离开此地吧。”葵羽起身打开一道深邃的通道,本就没想着求助的七叶自未奢望什么,起身便打算离开。 在踏入空间隧道时,七叶又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笑语,令其心底一阵发凉:“哦对了,别想着去找重楼嫡系的兽族旧部,在他自坠轮回前,已告诉过瑶姬。因此,他们不到魔尊正式归来,是不会现世的。否则,你飞升之后也不会这般多灾多难,偏偏毫无援手。” “多谢告知。”七叶脚步一顿,黑白分明的眼眸暗了暗,已走入空洞之中。 下一刻,斗转星移,抬眼只见那方熟悉的湖泊和巨树。树屋之上,白衣若雪的男子坐在窗口处看他,轻轻一笑道:“好久不见。” “是啊。”七叶恍惚的笑了一下,衣角翻飞间,身形翩然的上了树屋:“你把自己家搬到魔界了?”若非周围的魔息如此明显,自己多半会以为空间通道是直通小世界的。 烹茶而待的飞蓬莞尔一笑:“家?不,孤身独居哪里是家了。”他直视七叶,意味深长的说道:“这里缺了一个人,我想,你明白的。” 七叶的眼眸一点点充斥了红色,连气息都变得不稳定,但表面上,还表现的平静无波:“那真是遗憾了,我不是他。” “是吗?”飞蓬不置可否的扬了扬嘴角,长长的眼睫毛垂落,声音带起几分叹息:“你以为,吃下魂果至今,你还是仅仅只是你自己吗?现在,我只差最后一步而已。” 七叶终于怒了:“如果这一步能简单跨过,你就不需要来见我了。可我,凭什么要成为他?!” “哈。”飞蓬猛地站了起来,笑容肆意而自信,但蓝眸闪过一缕异芒:“你会得到你所有想要的,不管是处理掉这次追杀你的、背叛你的那些野心家,还是重新统治整个魔界。” 七叶冷冷的凝视飞蓬,以前所未有的寒声说道:“可这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若君不打算杀了我重炼魂果,就请打开结界。”他冷笑一声:“当然,若你想魔尊回来,又有绝对把握,现在不妨杀我。” “我并不认为,最后的仪式是从一个魔‘成为’另一个魔。”飞蓬失笑摇头,看七叶的眸光多了几分纵容和好笑:“实际上,我只是要唤醒你的记忆。” 在愤怒的七叶反驳前,飞蓬先一步截断其言:“或许,你会说,你不稀罕。但如果,你能得到我呢?” 从第一次自己救下七叶,飞蓬便明白对方眸中亮起的神采是何意义。不得不说,他心情很复杂。同是转世,景天对重楼的态度,显是不如七叶对自己那般,有天生的熟悉感。可他殊不知,自己的话更是彻底激怒了七叶。 印入眼帘的是对方炸起的赤发,和彻底红了的眼睛,被掐着脖子,按倒在树屋角落的时候,飞蓬真的是错愕的。此刻,七叶的形态像极了重楼,连那份骨子里的霸道强势都丝毫无差。被捏着下巴掠夺呼吸,喘不过气的飞蓬下意识推搡身上的魔时,如是心想。 良久,一只手“撕拉”一声扯碎了腰带,意识模糊的飞蓬这才因泛上的些许冷意,勉强恢复了理智:“停下。” “呵,你不是要用自己当筹码吗?”七叶反唇相讥:“既然觉得我就是他,那你现在躲什么?”这么说着,他终究听话的停下了手,但那双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飞蓬,满溢其不自知的愤懑委屈。 仗着实力差距,三番五次戏弄重楼,令其此世陷入危难,飞蓬深觉对方的炸毛和极端不配合,大概就是天道对自己的回报了。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轻挠手头上那满头烈焰般的长发:“我不会用自己当筹码,因为重楼是我的道侣。” “……我飞升魔界很多年了。”七叶沉默了好一会儿:“从没听过,失踪的魔尊有道侣。” 飞蓬躺在树屋那地毯上,淡淡一笑:“我不是魔族,本是神族。”七叶整个魔愣住,飞蓬又叹:“神族第一战将飞蓬,因与魔尊重楼约斗于新仙界,擅离职守造成损失,故被贬谪轮回。这是我的生平,可哪怕是神族,都没几个神还记得我” 他微微一笑:“我转世期间,重楼一世世守护,后来我得救世功德归来,与重楼结为道侣。重楼有意退隐,便选择了继承人。但为了突破至天道境界,也为了斩断天道对魔界的限制,他在我护持下坠入轮回。直到这一世,你服下魂果入了魔,才是重楼。” 七叶静静听着,飞蓬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把手从其发丝中挪出,转而用指甲挠着他头上的魔角。七叶的身体不自觉一软,内心却莫名有一种熟悉之感。 见状,飞蓬坏笑一声用了更大的劲,攥着魔角含笑道:“你想再续前缘,就得恢复本真才行。话已至此,你自己决定吧。” 七叶无言以对的沉思着,连被飞蓬推开都没在意。飞蓬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七叶,慢悠悠的坐回了桌案边,茶凉了,得重煮。 过了很久,飞蓬听见了七叶哑着嗓子问道:“恢复本真,我真的还是我?” “这世间,传言多有夸大其词之处。和我在一起的重楼,是个有血有rou的魔,而非魔界传闻中无心无情、雄才大略的魔尊。”飞蓬勾了勾唇角:“服下魂果被无声无息影响的你,除了没有记忆,和重楼并无差别。”虽然说,单是无有记忆这一点,就会让自己无法接受现在的他。 七叶拧了拧眉:“那实力呢?” “哈,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飞蓬失笑:“你的修炼之路,只能由你自己决定。等恢复记忆,你自己便会有所打算。”同是轮回,重楼是魔,自己是神,前者要直接打破天道禁锢,而自己只是挣脱,道途自是不一。 七叶深深的看了飞蓬一眼,终是下定了决心:“你说的最后一步,要如何完成?” “记忆幻境。”飞蓬微笑道:“我以你的记忆制作了幻境,你进入其中便是年幼时的重楼。你会一点点长大,经历当年所经历之事。这般重温过去,多半没多久,就会被刺激恢复记忆。” 七叶抽了抽嘴角,看着飞蓬漫不经心放出一道光圈,主动踏了进去。在意识陷入迷离之时,他最后只道一句:“再会。” 见其身影在光圈中影影绰绰,飞蓬脸上的笑容消散开来。别看他说得容易,其实哪怕是他,都不得不承认,重楼的记忆有太多沉重,太多遗憾,太多责任。若这一世,七叶的魔魂承受不住,八成就得将魂果提炼出来,将魂魄再次送入轮回。 这般一次两次还好,可魂果几经提炼,会有不少的消减,效果自是一次不如一次。到最后,便会令重楼再也无有机会归来。因此,只有第一次的成功几率最大。 对此,飞蓬心知肚明。他沉默的守在阵法前,心情难得不安,又不禁满怀期待。良久,湖泊外的结界被触动,飞蓬的手指微微一动,飞快探出灵识,正好瞧见了那几个魔君充满暴躁与杀机的嘴脸。 那一刻,前神将勾起唇角低低一笑,蓝眸充盈冷意,他轻抚蓦地出现在手里的照胆神剑,将强悍的灵力输入进去,又一道精芒弹向角落,才松开了手:“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下面那些叛逆,就交给你们俩了,记得别弄死。” “是。”从七叶见到飞蓬,就安安静静躲在角落的炎波血刃头一个蹦出来:“照胆,我们下去揍他们。”照胆神剑上波光一闪,已一言不发的飞出了窗子,倒是比炎波还快了几分。其后,湖泊染血,几个高位魔族倒在地上,气息虽还在,却已尽数重伤昏迷。 但飞蓬的心情完全轻松不起来,他传音让照胆、炎波停在湖泊上,蓝眸紧紧盯着开始不停闪烁着光芒的阵法,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头。过了不知道是一天,还是一年,树屋随一声巨响,被炸裂开来。 “唔。”猝不及防被重重震落,飞蓬倒在湖底,嘴角溢出几道血丝,照胆和炎波更是不知道被丢飞到哪里去了。面前唯有赤发血眸的七叶,或者说重楼。他眼底是迷乱的疯狂,正举起手臂狠狠砸着自己太阳xue,痛苦的在到处翻滚。 好在,那股子迷乱疯狂很明显的消退着,令勉力坐起身的飞蓬松了口气,在重楼彻底不动了的时候,轻声唤道:“重楼?” “嗯。”重楼闷闷的应了一声:“转世真是个辛苦活,无数次转世的所有记忆一起恢复,差点没让我头裂开。” 飞蓬闷笑一声:“谁让你在鬼界是没记忆的呢,一次性融合肯定难受。可我不得不惊叹,我没想到,你会强行融合这些世的记忆。”他慨叹摇首:“妖魔人鬼,你什么身份都做过,什么身份都承认,当合而为一,自然而然让天道陷入混乱,自己更借机突破天道境界并打破禁锢。” “这个算计不算什么,只要你插手了,这等局面迟早会出现。此番真正危险的博弈,却是和你。”重楼语气深邃的说道:“幸好,我还是赌赢了。” 飞蓬眯起蓝瞳:“没错,如果我情谊淡漠的趋势不改善,说不定你会永远消失。” 闻言,重楼笑了笑,神色虽有些疲倦,可更多是得偿所愿的欣喜。他伸手抱住飞蓬,被气闷的飞蓬锤了一下,也不介意,反而搂得更用力了。在重楼怀里,飞蓬闷声说道:“你让瑶姬带兽族旧部隐退,直到你恢复才能现世,是不是和他们说了什么。” “我并不是无私的魔。”重楼答非所问:“飞蓬,若你真选择放弃我,我会让你永远记得我。” 飞蓬阖上眼眸,轻轻一叹:“我知道。” 昔日,重楼用那么多年的时间布局,以情引自己动了脱离神族之心,便说明他对自己的执念有多深。这样的重楼再心甘情愿,拱手将主动权交给自己,也不代表会遏制为魔的偏执狠辣。但是,飞蓬并不想问,重楼布置的、会让自己必定永世难忘的报复,究竟是什么。 “这已经不重要了,你我劫后携手,此生足矣。”飞蓬轻笑一声,似是大方的把此事略去。 可重楼清晰的看见了,那双蓝眸中一闪而过的精芒,显然此事不会那么容易揭过。但他并不介怀,只松开臂膀,转而握住飞蓬的手:“这些年,你守着七叶,还没在各界游玩过,不如我们一起去玩玩。” “好。”飞蓬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不过,你得先把魔界扫尾之事解决。” 重楼莞尔:“好说。” 一道霹雳随手丢出,几个魔君才醒来,便惨叫出声。又在惨叫中被丢入了空间通道,砸落于自己府邸门口,被活生生钉死在牌匾上,他们脸颊上刻着一行明晰的字迹“犯上作乱者,诛——重楼”,令所有知情者噤若寒蝉,而魔界军阀混战,更是当天平息,此等种种自是不提。 再说远在北方魔域中心,北方魔君玄远瞪着面前突兀出现的炎波血刃和照胆神将,以及含笑而坐的瑶姬神女,苦恼的抓挠着头发。最终,他恭恭敬敬对天边一礼,又对瑶姬拱手抱拳:“谨遵魔尊谕令,可晚辈不敢擅专,只敢以魔君之名推行政令,还请神女支持。” “那就如此,我会让重楼麾下那几个魔将出山帮你。”瑶姬弯了弯眼眉,拍拍玄远的肩膀,起身走出客厅,只留一言:“重楼和飞蓬之事,无须隐瞒,亦无须张扬,且随他们去吧。” 神女遥望天边,天道束缚已解,限制已破,重楼对魔族责任全尽,当是逍遥之时,只愿你们永世携手,无缺无憾。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