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乱中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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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表情变幻不定,又担忧又气愤:“怎么会有这种事……只是去看看房子,怎么能看出这么大的麻烦……” 齐翌:“所以,他此前被人威胁的事你知道吗?” 女人摇头:“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如果我知道这事,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往烂尾楼那边跑。” “不知道……”齐翌脸色阴了两分,有些麻烦了:“没关系,我们会去调查。跟我说说那个楼盘吧,你们买房之前肯定做过不少功课,对那个楼盘和开发商了解多少?” 关系到心爱之人的安危,女子再不情愿也仍细致的整理起思路:“你想问的应该是,这么偏的地方为什么会起楼盘,我们又为什么会买那的房子吧?” 齐翌摇头,没被带偏节奏:“疑惑很多,我都想问。但既然你提起了这一点,不妨就从它说起。” “嗯。据我了解这楼盘虽偏,但风水很好,说是山江水龙和山龙的交汇之处还是点睛之处……具体我也不懂,总之按照说法,那片地对财运、官运什么的都很好。 “听说他们最开始是打算在那片修别墅的,对住得起别墅的有钱人来说偏一点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这里到亿达广场也不过就半个来小时的车程而已,但好像是因为政策还是什么原因,他们最后放弃了,计划改成建小洋楼,然后又改成普通的高层住宅。” “多次更改建设计划?”姜晓渝有些意外,楼盘规划可不是上下嘴皮一动就出来的,计划屡次变更的成本可不低:“他们放弃建小洋楼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都是业主群里流传的传言,可不可信都难说。有人还怀疑这些都是噱头,为了捧这套楼盘的‘出身’好抬高房价,但我觉得纯属想太多了,原计划建别墅又不是建成了别墅,有什么好捧的?” 齐翌:“买房的人多吗?” “多得很,便宜嘛,当时又正是房价的上升期,房子其实根本不愁卖,按理来说这样的楼盘根本就不该烂尾,天知道是不是开发商卷钱跑了。” 齐翌愣住:“很多?” “是的嘛,业主群都满了四个。” 齐翌表情严肃起来,这和他在网上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不同,网上说的是开发商找不到愿意入驻的商户,加上后续期房卖不出去,才只留下三栋盖了一半的楼坯就烂尾了。 现在看来,楼盘烂尾明显另有原因,非但如此,还有人篡改了网上的相关信息。 有这么多受害业主的前提下仍然能篡改信息,业主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这种控舆能力简直可怕,意味着他们有能耐让人悄无声息的蒸发掉,想想就胆战心惊。 再联想到烂尾楼里的乌鸦,喂乌鸦的还是个A级通缉犯,以及昨晚一伙神秘人与乌鸦爆发的“战争”,齐翌觉得这潭水着实深,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动机是什么呢?费尽心思盖个烂尾楼就为了养乌鸦?可能性太小,而且那么多受害业主关注着这楼盘,风险也太大了,=。 齐翌还是倾向于认为,是那伙人发现了这处烂尾楼盘,相中了那儿宽阔又偏僻的环境,才鸠占鹊巢在其中一栋楼里养乌鸦。 只是烂尾楼本身的谜团也太多,两者不像毫无关联的样子。 他需要更多线索,于是稍稍整理思路后,又问:“楼盘烂尾之前,你们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没有,完全没有。”女人用力摇头,语气笃定:“当时我们俩每天下班都要绕路过去一趟,看看工程队施工,看看我们的房子。 “直到19年4月1日,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加完班,思齐接上我草草吃过晚饭,我俩来到工地,才发现工地里很安静,施工队都不在。 “当时我们没想太多,以为他们只是下班的比较早,仍然很兴奋的指着房子憧憬半天未来才回家,可第二天,第三天过去,房子仍然没动静。群里有人发现不对劲了,但我们还在自欺欺人,像个云股东一样给开发商找借口。 “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有看清现实的那天,等到一帮业主纠集起来去楼盘里,去开发商总部讨说法的时候,我们也彻底意识到房子真烂尾了,也是从那天起,思齐的天塌了……” 这番话,女人说的很平静,但正因如此反而极具感染力,齐翌能感受到她买房时对未来的希冀,甚至说起去看房的时候,女人眼眸里难得的有了光,但在听到楼盘烂尾时,齐翌也能体会到她心底浓烈的绝望。 她所承受的绝望一点都不比谢思齐小。 姜晓渝安慰了她两句,她强颜笑笑:“谢谢,心意领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齐翌:“也好……那么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没有啊,什么叫异常?” “比方说,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接触过谢思齐?他都有些什么异常表现?” 女人仔细回忆:“异常表现我确实没发现,或者说他这几年一直不正常,自从知道房子烂尾而且维权也没有好结果后,他就像丢了魂一样。 “至于陌生人……我不知道算不算,他因为心不在焉加上经常请假,被原来的公司辞退了,之后他就跑起了网约车,时间自由些,收入比以前上班还要更高点。我想,坐他车的乘客应该都算陌生人吧?” 难办了,他竟然还是网约车司机…… 确实,他一天接触到的陌生人太多,排查难度极高,要找出威胁他的人就更难,就是发动人海战术也难奏效。 难道这条线索追到这又要碰壁? 不,不应该!被人威胁后谢思齐的心境肯定会有所波动,波动还很剧烈,而且就在最近这几天,否则也不会在跳楼前吼出被人威胁的话来。 所以,就算不想女友担心而选择隐瞒,甚至尽量表现的相对正常,也一定会露出些端倪。 关键在于细节! 想到这里,齐翌换了策略,又问:“麻烦你再仔细想想谢思齐最近的行为举止,有没有类似忽然晚归、早归、失眠、睡过头等情况,或者类似愤恨、兴奋、紧张之类的异常情绪?” “这……”女子认真思忖几秒,点头:“还真有,大概就是前天?还是大前天?往常他接我下班回家后都会出去继续跑车,直到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休息,但那天回家后他就没出门了,说腰疼想休息一天。 “但这不算异常吧?每天都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在市区里走走停停的跑几百公里,某天受不了了想休息多正常的。” 齐翌追问道:“他之前休息过吗?” 女子愣住:“还真没有……哪怕过年都在外面跑……我劝过他不要那么拼了,偶尔也该停下来歇歇,享受享受生活,但他不肯听。 “没办法,过年的时候我只好陪他一块出车,在副驾驶陪他讲讲话,他接到客人的时候我就自己戴上耳机听听歌追追剧,大多数客人也能理解我们,遇到不好说话的或者人多的,我就先下车等他回来接我。” 姜晓渝眼睛红了。 她不理解这对情侣的做法,但她震撼于二人真挚的感情。 女子没注意到这些,她眉眼低垂,陷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我知道,他其实也已经绝望了,之所以还去楼盘里看,只是不死心而已。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动力,就是重新攒出首付再买一套房,所以一直很拼。” “你们攒到钱了吗?” “省吃俭用了两三年,我俩加起来大概又攒了十六七万,我公积金里还有四万多。” “房贷呢?” “官司赢了后,就不必再承担月供了,除非交房。只可惜首付和已付的房贷也要不回来,嫁接到了开发商头上,他们只给了一张欠条……” 齐翌:“那么,有两个很明显的矛盾点。” 女子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你说。” “第一,按你说的他过年都不愿意休息,前几天却借口腰疼不出门,有些可疑;第二点,既然不需要再还月供,而且你们已经又攒了二十万,那么对楼盘对开发商,他的情感上该是愤恨,而不是绝望,不该走极端选择跳楼。” “所以……思齐真的被人威胁了?就在前两天?” “对,而且这份威胁,应该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只是不给他去看房子,而是让他彻底失去了信心,陷入绝望。” 女子握紧了拳头:“我就说,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跳楼……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齐翌:“首先,有必要保护好你们,尤其是他的人身安全。具体的等他手术完醒了之后再说吧。其次,请你务必好好回忆一下,他那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只要你能想到的,事无巨细都跟我讲讲。” 她有些为难:“确实没什么记忆点了,除了不出车以外,跟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洗完澡刷刷短视频就睡了……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失落?我也没想太多。” 这回答太主观了,没什么价值,接连问了几个方面都是如此,齐翌干脆放弃,打算从别的方向切入:“他的车安装有录音录像设备吗?” “好像有?哦,想起来了,他还跟我说过这事,平台要求安装的貌似,说搭载乘客的时候必须全程录音录影,但只有平台能看,我们无权查。他就是提醒我在车上小心点,别暴露隐私,等赚够钱不开网约车了就把摄像头拆掉。” 齐翌翻开笔记本记下,这是一条好消息,回头管平台要视频就好。不过部分平台的摄像头要接到订单才工作,行程结束后几分钟即停止,并不会全程录制,视频可能不全。 毕竟威胁他的人也不太可能特地打个车,精准匹配到他接单的概率太低,更有可能是跟了他一路,等他停车的时候喊他下来“聊”几句。 又问了几个问题,齐翌结束了这次问询,他也没走,留在原地等结果,委托姜晓渝陪陪那个女子,自己则掏出警务通询问几处现场的进展,整理思路。 护理中心的案子取得了重要突破,在姬承鹏接连不断的攻势下,照护师的心理防线崩溃,透露出一条关键的线索——她丈夫和儿子一家都落到了歹徒手里,她被人逼着冒名顶罪。 然而,她仍不肯说自己为谁顶罪,或者说她都不知道威胁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在自己家属被解救出来前,她拒绝配合警方。 其他方面都没有进展,全在原地踏步。 “绑架威胁,胁迫顶罪……”齐翌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xue:“奇奇怪怪,大费周章杀个婴儿,婴孩父母又没得罪过谁,没和人结死仇,什么动机都说不过去,幕后煮屎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努力把整起事件过了遍。 最初时是老池夜里被叫去护理中心调查婴儿失踪案,之后他发现婴儿被镀了层铜壳藏在大堂中央空调里,夜里他家空调就被人塞了只老鼠干尸,出门后被诓骗至老破小区里剁手,此后在康复中心遭遇冒牌货丁勾的自杀式袭击。 再往后,王庆林劫持月嫂被拦,他见到护理中心大股东秦正生,之后月嫂顺势冒名顶罪,而秦正生半夜引他和老池去尚未交房的别墅区,老池被歹徒针对袭击重伤,医院里又逮了个说是袭击其实纯属卖萌的假护士…… 紧跟着就是谢思齐报案,他赶到现场发现有人昨晚在烂尾楼里和大群乌鸦搏斗,并找到了乌鸦巢xue,同时谢思齐自杀,柳书睿露面被抓。 “太凌乱了,彼此之间感觉毫无关联,偏偏又有一根线隐隐将它们串在一块。”wap..OrG 齐翌烦闷地把笔记本涂黑,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努力释放压力。 “首先可以确定,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都有两伙势力在博弈,一伙就是冒牌货的老千会……等等!” 他猛地抬起头,窗外蓝天纯净,什么都没有,但齐翌眼底却仿佛有无尽的乌鸦在盘旋飞舞。 他想起最初的那晚,他因窃尸案被老池喊回支队,上厕所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大片大片的乌鸦无声盘旋。 “乌鸦,老千会,伙夫……原来如此,我懂了!”意赅的逝者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