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帝都虹桥
那名清澜长老须眉倒竖,惊喝一声:“你是寒雪梦魇之后!” 话一出口,惊得几名同伴纷纷拔剑,战意并起,对准重围之中的年轻人。 “寒……”顾清风无语掩面,哭笑不得,“寒你妹啊!‘梦魇之乱’因何而起,诸位心里有数。墨崖遗失的传说,亦是你们清澜国,为了贬低西荒散播的谣言!” 清澜宗高手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王逸。 王逸修为最高,年岁最大,只不过六十年前,他也只是个撒尿和泥的小娃娃。 “如此说来——”王逸微微皱眉,重新审视眼前之人,“你就是西荒帝国的当朝太子,秋玄策?” 六十年来,西荒已传三世,当代西帝的儿子秋玄策,今年整好十八岁! 顾清风误导成功,脸上挂着抹贱笑,瞅着脸色僵硬的诸人:“呐,是不是特尴尬?我这身份,见你们清澜宗弟子凶神恶煞的冲过来,可不得玩命逃跑?” “西荒太子么……”王逸哑然点头,“贵我两国,几十年来虽无战事,暗中的争斗,却是从未停止。各自的手上,皆有对方的血债!你见了本门弟子,是该有所回避。” 他看了顾清风几眼,心底升起一个念头,忽的转怒为喜,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子殿下,既然没能逃掉,那就请吧!” “什……什么?”顾清风呆若木鸡,莫说此刻精疲力尽,就算神气完足,也似那砧板上的鱼rou,只能任人宰割。 王逸哼声道:“拿了你,比抓到余斗更有价值!” 眼看就要动手,原本虫鸣鸟叫的嘈杂山野,倏然一静!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定格! 连胸腔里的每次心跳,都变得艰难无比。 就在众人心间疑惑之时,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清澜宗的小家伙们,听说,你们要拿我徒孙?” 持剑的几人大惊,登时转身向外,战意灵元竭力铺散,试图找到声音的源头。 然而,周围除了一片死寂,就只剩下各自的呼吸声、心跳声。 咚咚! 咚咚! 王逸瞥眼看见顾清风一脸从容,心底有所揣测,强压住几丝恐惧,咬牙道:“阁下何人,还请现身说话!” “嘿嘿嘿……”嘶哑的笑声,像被反复碾压的枯树皮,吱呀吱呀,听来十分刺耳,“好好好,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说,想与老头子面对面!” 那暗中之人语调顿挫,说到“面对面”时,还着重咬字。 其中除了几分邪性,更有明明的嗜血之意,仿佛眼前摆着一顿美餐,正等着自己享用! “且慢!”王逸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冲着空气行礼,恭敬的道,“原来是鬼王前辈,失敬失敬!” 鬼王,西荒皇族,为西荒帝国现今第一强者! 在东南大陆十大战豪中,稳居前三! “总算没瞎了眼……”干枯的声音徐徐传来,只是其中更添几分冰冷,而原本炎热的盛夏山野,竟蹿上了寒冬般的凉意! 王逸心里狂跳,连忙将顾清风扶起,低头解释:“晚辈在噬魂山脉搜索缉盗,不料撞见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鬼王不知身在何处,笑声就像钻人衣领的寒风,听得人一个激灵,“老头子不出声,我的宝贝徒孙就要被扣在清澜国当人质……啧啧啧,好算计哟!” 王逸暗暗叫苦,西荒鬼王在此,哪怕低头认栽,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情急之下,他从虚戒里取出一个玉质丹瓶,双手送到顾清风跟前:“这两日多有冒犯,幸未酿成大错,这枚地品养心丹,就作为赔罪之礼,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行吧,谁让小……小王脾气好呢?海涵了!”顾清风悠哉悠哉,将玉质丹瓶取在手里,一边收进虚戒,一边向南走去。 王逸等人被鬼王镇住,岂敢阻拦?一个个呆若木鸡,目送“太子殿下”离去。 …… 顾清风缓缓走过山坡,尚未离开王逸等人的视野,他身边影影虚幻,快速聚拢,几乎是平白多出个人来! “果然是西荒鬼王……”王逸等人立于烈日之下,额前却是冷汗直流,鬼门关前走一遭,也莫过于此。 待得二人离开视线,王逸才道:“此事干系重大,立即发书,回报宗门!这两日南平郡有所松懈,余斗或已通过,让西平郡方面严加盘查!” 且不说清澜宗如何报信,进入噬魂山脉核心区域的老少二人,各自憋笑辛苦。 “李前辈,您是这个!”顾清风竖起大拇指,将手里的墨崖递了过去,“我流风刀宗号称‘东南第一刀’,没想到排名第一的宝刀,居然在您手里!” “顾公子过奖了。”老李谦逊的一笑,却并未接回墨崖,憨笑道,“这把刀,顾公子就拿着吧。” 顾清风又惊又喜,连身上的剑伤都不觉得疼了。 只是心念一转,不禁疑惑:“李前辈,这柄墨崖,您不给豆豆么?” 老李摇摇头,缓缓走在前边:“墨崖杀气太重,不适合少爷。顾公子锐志凌霄,与墨崖的气质,正好相配。” 顾清风双手捧起墨崖,当下狂喜,半跪于地,道:“多谢李前辈!” 老李笑了笑,转而一叹:“冒用名号,迟早泄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噬魂山脉,赶到西平郡城,接应少爷。” 顾清风正色点头,难免忧心:“也不知豆豆到了哪里。” 想到那个秉性纯良的少年,老李又是一叹,意味深长的道:“人生行路,每一段,都是一番考验。顾公子已然过关,希望少爷……也能过关。” 顾清风先是点头,旋即愣在原地。 呆看老李萧瑟的背影,忽的惊出身冷汗…… —— 两日后,正午,清澜帝都。 阔有数里的清澜江水,在此渐渐收窄。江从城中过,城在江上起。行船至此,两岸皆是雕梁画栋,辉煌殿宇。 无须下船,便可见识盛京繁华。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帝都城中,一道飞虹跨江而过,连通南北双城,将那隔绝两岸的市井人声,合二为一。 是为虹桥! 虹桥长约百丈,宽十丈,最高处约十五丈。除了左右行人,亦有简易商铺建于其上。远远看去,人影重重,端的是热闹非凡! 有大船来时,须放倒桅杆,甚至加深吃水,方可顺利通行。 每每此时,就会引来桥上桥下,无数路人观望。 “公子!”一艘平快走舸的甲板上,年逾花甲的老伙夫,对船舷边的少年道,“难得来趟帝都,真不停船?” 逆水行舟,两天赶了三百里,确有闲余的时间。 余斗看出些端倪,自己亦有私心,索性点头:“过了帝都,便是清澜宗望江亭,讲学是在后天……老丈,找地方停船!” 老伙夫面色欣喜,船上是自己的一家老小,见了帝都繁华,各自憧憬不已。加上跑这一趟挣了不少钱,都想去城里游玩买办。 “公子。”老伙夫脸色红润,早让家人准备等岸。 不忘了请示雇主:“我们何时启程?” 余斗看那岸上人影攒动,其中有不少外地来客,轻笑道:“不必了,此去望江亭不到三十里,小子抬脚便到。老丈与家人游罢帝都,自行返程即可。” “公子,这……这恐怕不合规矩。”老伙夫脸色惭愧,本想坚持,却见余斗取出回执票证并顾家令牌,用笔在票证上摹下令牌的轮廓花纹。 “这两日,多谢老丈照顾了。”余斗递来回执,指了指前方布满行船的江面,“非是小子大方,而是望江亭讲学之时,清澜江面必然拥堵。” 老伙夫看清江面,这才恍然大悟,坦然接了回执票证。 此时船近北岸,眼看余斗、严雀二人掠身离去,连忙行礼相送:“公子、小姐,后会有期!” —— 砖石堆砌的江岸,另一侧便是临江商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余斗冲老伙夫挥了挥手,心里却道:“后会无期了。” “哎,你怎么心事重重的?”严雀见他发呆,不禁问道。 “没……”余斗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憨笑,“就是觉着,那老丈的手艺挺好,快赶上老李了。” 严雀吃了几日船家饭,心里评价颇高,此时见说,对老李的厨艺愈发好奇。 “哼,被你说得肚子都饿了!”她左手插着小蛮腰,水汪汪的桃花眼四处张望,已然在寻找帝都的美食。 “先寻住处吧。”余斗看得街面拥挤,想是望江亭讲学,引得江湖中人蜂拥而至。若不尽早寻家客栈,怕有露宿街头的风险。 果不其然,两人顺着临江大道,向西直走,街巷里问了七八家客栈酒楼,皆已客满。 走出去有两刻钟,才在虹桥边上,问得一间空房。 “没有两间么……”严雀小声嘀咕。 四十来岁的掌柜白白胖胖,眼睛眯成一条线,瞅着跟前的小年轻,轻飘飘的说:“一间不是挺好,晚上睡得暖和。” 余斗额冒黑线——盛夏时节,说什么暖和? 这不是扯淡? 正迟疑间,大门外又来了客人,约是屡遭“客满”,就立在门槛外头,远远道声:“掌柜的,住店!” 白胖掌柜挑了挑眉,问询的看向跟前的年轻男女。 余斗慌忙掏钱:“一间就一间,我们要了!”苏落名的斗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