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媚者无疆篇生与死
并州大狱, 阴暗杂生, 曾经高高在上的越轻涯一身囚服,用满是皱纹的手攀着牢门,混浊的眼中是止不住的慌乱与急切, “王上! 王上,您不能抛下老臣啊! 与梁国通敌一事乃是李嗣源周德威等人的诬陷,他们有意断您的臂膀,您不可轻易相信啊! 老臣身为您的太傅,十年为晋国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您不能就此抛下老臣啊!” 可是嘴边一次又一次的呼喊却从未有回应,直到…… “本王倒是没想到,越太傅也有这般摇尾乞怜的时候……” 声音淡漠如水,却隐含着满满的杀意,刹那间,越轻涯猛地松开手掌向后退去,在满眼惊恐的眼神中,看着那袭熟悉的青衫缓缓走向自己。 他所盼的晋王李存勖没有来,来的却是他的敌人——李嗣源。 “无论太傅有没有通敌梁国,太傅这个时候觉得,王上还会保下你吗?” 声音轻佻,却在每一瞬,砸到越轻涯的心中, “是你与周德威一同伪造证据蒙骗王上,诬我通敌!李嗣源,你究竟是何居心!” 半白的碎发黏在越轻涯的额前,已然苍老的脸上满是愤恨,突然,越轻涯眉间一横,用带着锁链的双手去掐李嗣源的脖子。 “殿下小心!!!” 身边的狱卒连忙掏刀护驾,却在走到踏出三步后,停下了脚步。 “太傅现在,是想与本王同归于尽了吗?” “只可惜,本王身上徘徊生死决之毒已解,对付太傅这点武艺,还是绰绰有余的。” 却见被控制住的并不是突然袭击的越轻涯,而是笑得一脸惨然的李嗣源。 他甚至都不愿意用手去抓越轻涯的手臂,只一把青色折扇抵在他的脖颈,隐隐已有血色渗出。 “早在血莲教覆灭,晚媚将讯息传到王宫里的时候,你就该死了。 只可惜,王上竟还想留你一命,让你这种刍狗同我一起往梁晋边界受降。 既然王上下不去手,那就只能由我来下手,让群臣逼着你死了…… 有什么罪名,比通敌叛国之罪还要严重呢?” “果然……果然是你与周德威陷害我!我早就同王上说过,尔等心思绝非善类,所见之软弱皆为表象,实际上早有图谋! 叛军李克明只是幌子,真正威胁到王位之人,其实是你——李嗣源!” 看着越轻涯这副正义凛然的“忠臣之相”,李嗣源不禁有些发笑, “凭越太傅这样的人,也敢在临死前称一句忠义?” “二十多年前下蛊染疫陵城,假借清高之名收揽南疆人心,屠定嬗门满门!又借我母妃登上朝堂,得拜太傅之位,却转手将她血祭在祭坛之上! 这么多年来你在南疆做的那些恶,在朝廷里杀害的那些忠臣良将,办的那些蝇营狗苟,你可全都告诉了王上?!!” “在这里装清高,越轻涯,你还真是一辈子都戴着面具生活啊!” “也不愧是你这样的人,才能建起血莲教那样的邪教,竟还做了晋国十多年的国教,真是令人恶心!” 突然越轻涯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奋力挣扎着喊道, “血莲教不是邪教!” “那是我同蓝禾一同创立起来的圣教!是我们一起寄予所有希望的圣教!” 这一瞬,长长的魅眼微微有些滞住,偶然掠过的阳光照在李嗣源的身上,那个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 曾经的他,也是想过要和蓝禾一起创立一个神圣的教会,再不受定嬗门的压迫,可是……当他成为血莲教教主,看到更广袤的世界后,一个小小的南疆……便再也满足不了他的心思。 他想拥有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财富,甚至愿意将自己心爱之人推到他人面前,只是作为自己往上爬的一步基石,甚至到最后……让她血祭在祭坛上…… 自己也一直存在于愧疚之中,所以这么多年来虽然办了很多坏事,却也利用血莲教为南疆做了很多好事,尤其是……自己的养子…… “你给你的养子取名为蓝若,真不知是要恶心谁!” “只可惜,你那个养子,也在我灭血莲教的同时给杀了!就当是先给你探探地下的路!” 越轻涯满脸震惊,神色无比悲痛,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杀了若儿! 他那样一个良善的人,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你怎么能……怎么能……” “谁叫……他的养父是你呢?越太傅……” 李嗣源一声冷笑,他就是愿意看着越轻涯难受的样子,看着这个卑劣的人也会因情意而伤心至此! 所以他不会将蓝若还活着这个消息告诉他,毕竟,作为他的养子——血莲教的左护法,已经死了! “李嗣源,你可真是心狠啊……” 李嗣源蓦地勾起一抹笑意,像是听到了此生最好笑的笑话, “我的狠,又怎么比的上太傅您呢?” 他暗暗贴近越轻涯的耳朵,薄唇微颤, “您难道没有觉得,我跟您,其实才是最像的?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下得了狠手,曾经也和您一样,把自己心爱的人算计在其中……” “但是,我遇到的人,她教会了我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至高无上的权力都无法比拟的。所以我不会像您一样堕入到黑暗之中,我李嗣源,会一直向着光亮处走去!” 那一瞬,折扇入喉, 鲜血四溅, 越轻涯抬起混浊的眼,却看到那张被溅起的鲜血浸染的脸,以及那双……微微有些发红的魅眼,亦如……二十多年前在南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但若盯得久了,就会发现,那双眼睛里隐隐约约却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而那个人,并不是先王李克用。 “原来……她竟一直瞒着我……” 残枯的身躯倒向地面,越轻涯盯着那唯一一缕照在李嗣源身上的阳光,用濒死的气息蠕动着双唇, “你一定要……小心……王上……” 最后,彻底失去了气息。 七年隐忍,终将这个人送进了地狱,心上瞬间涌上的感觉,却不是开心,而是空荡的茫然…… 梁国灭了,越轻涯死了,可是她……却依旧回不来…… 李嗣源抬起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擦着脸上的鲜血,那是他最厌恶的脏污,可是他情愿被这鲜血所溅,也要亲手杀了他,哪怕为的是一股执念…… —— 走出并州大牢的门口,铺天盖地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是那样的暖,那样的明媚。 “辛苦宁王亲自动手了,实在是孤对太傅太失望了,他怎么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如今由宁王处置,也算了结一番心愿,也好让孤给群臣一个交代!” 李存勖笑着迎上前,两三句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又抚慰了李嗣源的怒气,连同怎样对群臣说都想好了。 李嗣源蓦然抬首,脸上还有未曾擦干净的血,眉目间冷的可怕,最后只是微微低首行礼, “王上英明,微臣……多谢王上。” 语毕又是双方笑着逶迤之词,那死在牢狱中的一条命,犹如一片鸿毛飞过,不留一丝痕迹。 —— 今日天边的阳光甚好,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想着自己扶身子坐起来,却不料只微微一躬腰,整个人就很轻易地就坐了起来。 饶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做仰卧起坐也没这样痛快。 不过还没等我多惊讶一会儿,就远远听见一阵夹杂着摇拨浪鼓的脚步声, 嘴边也不由得带了笑,等那脚步声走到近旁,便是那熟悉的少年音, “沐晴jiejie,你醒了!” 每次自己醒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又惊又喜,大概是因为……自己醒来的时间实在没有定数,或是三天,或是五天,更甚者能拖到十天。 平日全靠药拖着,所以每次醒来都像是复生一样,也难怪他每次都这么激动。 不过这话也另说了,自己现在醒来最想看到的,便是少年怀中抱着的婴儿, “先谢过苏小公子,可否将宁儿给我看看?” 说是可否,手已经伸了出去,苏敬塘立马小心翼翼地递出去,一边递一边还说着, “今儿瞧着阳光极好,也冻不着,便想把她抱出来逛逛,毕竟每日在那间隔屋子里闷着也不好。正好瞧见jiejie你也醒了,舍了再跑一趟的功夫,直接给你抱过来,看来真是天意相逢了……” 耳边是苏敬塘少年气的絮絮叨叨,我的眼睛里全是怀中这个孩子, 小小软软的一团,透着粉嫩的颜色,头上还有未尽的胎毛,毛茸茸的格外惹人怜,许是刚才玩儿累了,现在紧闭着双眸,正憨憨地睡去,狭长的睫毛轻轻阖着,耳边是她微软的呼吸声。 让人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月前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小生命,是自己和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最后留下来的属于我们两的生命。 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便不只有李嗣源一个人记着我,还有她…… 我想生下她,不是一种自我牺牲式的伟大付出,只是因为这个与自己相融的生命有出生的权利,而自己作为母亲,也有把她生下来的权利。 为她取名“安宁”,没有什么高深典雅的由来,只希望在这乱世之中,她能“安宁”,永无苦难。 怀里的婴儿突然开始乱动起来,大概是因为察觉到抱她的已经换了人,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到面前这张脸时先是愣了一下,连同我的心也开始微微紧张。 但随即,便是伸出手向自己面前的空气乱抓,嘴里是“嗝嗝嗝”的笑,是那样的可爱,温柔。 “宁儿……mama在……” 大概“mama”这个现代名词实在难以忘记,我偶尔醒来的几次,都在宁儿面前自称为“mama”。 周围的人虽然疑惑,但大概也以为是什么方言对“娘亲”的叫法,没什么太大反应。 刚满月的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扑腾着双手,以表现自己的开心。 一股暖流流入心间,我知道,那是母爱的种子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因为自己昏迷,都不能给她喂乳,甚至因为屋里药气太重而连她共处一室都做不到。 曾多少次担心自己对她的亏欠,却都在孩童稚嫩的笑容中被治愈。 “jiejie,我瞧着你这回的脸色都比以往好了许多,难道是全好了?” 苏敬塘还在歪着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门口的晚香……哦不,现在应该叫莫巧夕已经走了进来。 她先是惊喜于我的精神气比以往好了太多,随后就着急忙慌地跑去找我师父。 最后在我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孩子,又跑回到了苏敬塘的怀里,不过许是两个两个孩子熟悉得紧,安宁落在他怀里的时候不哭不闹,依旧欢快的很。 当师父把着我的脉皱着眉头时,我的眼睛瞟向窗外的明媚的阳光,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是时候,去处理那些事了。”伞下妆的快穿:穿成影视剧女配后狂磕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