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垄断
陆府，晚宴。 众人一番风卷残云过后，那罗宋汤已经被席卷一空，因为没有考虑到曹家大公子曹诱的突然造访，陆垚做出的汤量都有些不足了，不过陆垚也无所谓，将自己的那碗汤给了曹诱。 而此时，其他的众人都已经饮完了自己的那一碗罗宋汤，目光都落在了曹诱的身上。 特别是潘元武，他只喝了一碗半的汤哪里够，曹诱看着潘元武，那眼神分明是想把自己手里的这碗汤给抢过去。 曹诱看了看手中这碗红彤彤的汤，甚至可以闻到一些酸味，心说在场的众人是不是因为每天在这汴梁城中山珍海味吃惯了，所以想要换换口味，喝个普通的汤都能激动成这个样子？ 曹诱这么想自然是情有可原，毕竟他和曹国舅还有自己的弟弟曹评早就已经品尝过陆垚的手艺不同，他是刚刚回到京城之中的，之前自己刚回府，打听到了父亲的下落就要去到陆府赴宴，不成想被曹菡拉住。 小妹曹菡，自小就是曹诱和曹评疼爱的对象，那曹菡之所以现在有着这么火爆的脾气，说起来和曹诱小时候的纵容也有一定的关系，听说曹诱要去陆府，曹菡便叫嚷着也要去。 陆垚的名声，虽说进了汴梁之后也有所耳闻，但是曹评却并没有将陆垚放在眼里。说到底，还是因为曹国舅的身份所在，曹家向来都自诩皇亲国戚高人一等，更何况这陆垚，之前在京城之中又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之辈，更是入不了曹诱的眼。 不过，他对小妹如此想要去陆府倒是产生了兴趣，于是便问了曹菡原因。 曹菡说出了两个原因。这其一，自然是想要再和陆垚过上几招，之前几次吃了亏回到府中，曹菡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陆垚的名字和相貌每天都会出现在曹菡的脑海之中。 这如果放到现在，这二人最后大概率也就真成了情侣了，当一个人越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每天想着他，慢慢地，恨也就变成了喜欢。 这句话放在曹菡身上完全应验，起初她对陆垚可以说是一提起来就怒气冲冲，可是到了后来，也渐渐地不那么讨厌陆垚了，甚至有些期待什么时候会再一次见到他。这也是曹菡想要到陆府去见见陆垚的一个隐藏原因吧。 而这第二个原因，便是曹菡之前在品尝过陆垚的手艺之后，也是有些念念不忘，毕竟曹家不比韩家，加上之前和韩家闹出的不愉快之后，陆垚基本上都不会到曹府来，交代关于工厂的事情，也每次都是打发下人棠溪过来。 这第一个原因，曹诱能够理解，meimei自小就好勇斗狠，身上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不成想却是在陆垚这小子身上吃了亏，看来这陆垚倒真不是一个只会做生意的文弱之人，曹诱想到这里，却是对陆垚高看了几眼。 不过，至于这第二点原因，曹诱十分的不以为意。 厨艺高超？曹诱是真的不太相信，自己作为皇亲国戚曹国舅的嫡子，不说天下间的所有美食都品尝过吧，但也可以做到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到的程度，此番回到汴梁城中，曹诱在回家前，本来想着要去樊楼品尝一些美食，因为这百姓们都在说，这樊楼最近厨艺大增，每天去那里吃饭的人也是门庭若市，想要去吃一顿饭都要提前好几天和那里的掌柜的打招呼。 这种说法却是让曹诱有些意外，樊楼的厨艺自己在离开京城的时候也品尝过，确实比起家里的厨师做出的菜肴要美味一些，但是要说是什么绝品美味，曹诱觉得是断断不可能的。 所以，在他回家之前，便想着去樊楼吃点东西，再给家里带上一些。 谁知道，在他到了樊楼的时候，却被告知，有三道招牌菜今天做不了了，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樊楼的大厨今日不在，再仔细一问，才得知是被陆府花重金请到府上做菜去了。 在知道这一消息后，当听到曹菡说陆垚厨艺高超的时候，曹诱却只是微微一笑。 若真是厨艺无双，为何要花重金将樊楼的大厨请到自己家去宴请这些来宾呢？说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厨艺不够自信吧。 这曹诱哪里知道，人家樊楼大厨做菜的方法都是陆垚教的。 于是曹诱安慰好了曹菡，便往陆府去了，再就是后来有的事情。 而现在，面对着潘元武虎视眈眈的目光，曹诱终于是喝了一口罗宋汤。 只这一口，却是让曹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觉。 竟有如此美味的汤，酸甜搭配得刚刚好，秘诀，应该就在这红色的食材当中。 在场其他众人见曹诱如此神情，却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曹诱接着将那一碗罗宋汤一饮而尽，看向陆垚，说道：“敢问陆家二郎，这红色的食材是什么？” 陆垚笑了笑，说道：“此物，名叫西红柿，也可以叫番茄。” “番茄？”曹诱左思右想，怎么也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找到这一食材。 接着，陆垚指了指桌子上的两道菜，说道：“大家别客气，这番茄炒蛋，还有西红柿土豆炖的牛腩rou，都尝尝。” 曹家、韩家、潘家三家人，看向陆垚手指的那两个盘子，说白了放在现在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和西红柿土豆炖牛rou，而他们三家人之前吃的菜肴，都是樊楼大厨做出来的菜品，虽说也是极为美味，但是知晓这些秘方都是出自陆垚之手的他们，更是对那两道菜感兴趣，只不过他们并不确定，那两道菜是谁做的。 潘元武这次没有犹豫，立刻动筷，夹了一筷子西红柿鸡蛋，吃了下去。 “这菜炒得火候刚刚好，鸡蛋当中也融合了西红柿独有的酸味，而且，糖的分量放得刚刚好，完美！” 潘元武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赞美之词。见一旁的潘文还在发愣，潘元武立刻在下面用腿踢了潘文一脚，示意他如此美味怎能错过？ 潘文立刻反应过来，随手夹起了一块牛腩，放入了口中。 “真嫩，兄弟，你这牛rou炖到时候了啊。”潘文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说道。 陆垚只是笑笑，不说话，他的目光完全聚焦在曹诱和潘元武两个人身上。 这顿饭的价值在于，一是可以为之后大家讨论蹴鞠大赛活跃一下气氛，虽说这曹家和韩家已经在刚才吵得不可开交了，但是人在美食面前的姿态都是一样的，让他们先吃开心了，也好方便一会儿的会谈。这第二点，就是要靠这西红柿和土豆两个食材，在今天给潘元武留下深刻印象，这样也方便自己日后的发展。 而曹诱这边，陆垚也是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曹家长子，所以今天对他要进行一个初步观察。 此时，在场的其他人，见樊楼老板都如此夸赞这两道菜，再加上陆垚已经承认这几道菜的确是他亲手所做，于是立刻纷纷也是动起了筷子来。 不成想，不消片刻，两道菜也是被吃了个精光，连一点鸡蛋渣都没有剩下。 曹诱这边也是放下了矜持，他对于美食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西红柿和土豆，他都是第一次吃到，特别是土豆那种软糯的口感，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吃完饭后，曹诱身形一歪，对旁边的父亲小声说道：“父亲，想不到这陆垚的手艺如此精湛，不知道比那樊楼的大厨如何？既然有如此手艺，为什么要请人来家里做饭呢？” 曹国舅低声回答：“我儿你有所不知，这陆垚会做的美味，岂止是桌上这几道菜，你不在汴梁城的这段时间，这陆家二郎在美食界的名声，已经是家喻户晓了，你可知道，那樊楼的菜谱和做菜的方法，就是这陆公子一手教出来的，为此，潘家的潘老板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了秘方过来，所以说今天这樊楼大厨做的东西，其实陆公子早就会做了，要我说，他今天应该是懒得动手，不过为了显示对咱们的尊重，所以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樊楼没有的菜肴。” “原来如此，那他真是个全才啊。”听到父亲描述的陆垚，再结合着之前曹菡对陆垚的描述，曹诱对陆垚的印象又是好了许多。 “大哥可别想着陆垚会跟咱们家相处融洽，只要有那个老匹夫在那里……”曹诱正这么想着，却听到曹评在另一边说道，接着就看他正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韩家人。 韩永合这边怎么能不知道曹评这货对自己的态度呢？只不过，韩永合说到底身居高位，对于曹评这种人见得太多了，对于他们这种人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能让他们安静下来，那就是，不去理会他们。 “文远，你觉得这几道菜怎么样？”韩永合用余光瞥了一眼曹评，随后转头就笑着和韩文远讨论起美食来。 “当真是不错，这汤真是绝了。”韩文远回味着罗宋汤的味道，说道。 韩永合微微一笑，说道：“是么，”说到这里他立刻提高了嗓门“等日后陆垚成了我女婿，想必咱们什么时候想吃这美味都不是问题了。” 韩文远立刻听懂了父亲话中的含义，附和道：“那是自然，说起来，这马上就要科考了，不知陆兄准备得如何？” 陆垚一愣，随后答道：“还好，还好。” 韩文远立刻笑道：“陆兄谦虚了，你的文采水平，可是得到了苏轼还有欧阳先生的赞赏呢，想必这成绩科考必能大获成功，到时候，功成名就，再将小妹娶进府中，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说完，韩永合还不忘了白上对面曹家一眼。 曹国舅没说话，一边的曹评倒是说道：“这可说不准，现在距离科考还有一段日子，就算是考试了，陆公子能不能中的还两说呢，更何况，我听说这陆公子在之前还曾经亲自登门，说要退婚来着？” 宴会上的火药味被这一句话一下点起来了。 陆垚见状，不由地想起了在现代，几个大妈在大街口互相破口大骂的市井景象。 陆盱见这双方谁也不让谁，只能起身说道：“好啦好啦，今天你们两家到我陆府来，都是我陆某人的荣幸，何必伤了和气呢，”他看向潘元武，继续说道：“不知道潘老板，你觉得犬子今日做的菜，味道如何，能不能入了你的眼，不对，应该是你的嘴。” 潘元武何其聪明，自然知道陆盱此举是要化解现在尴尬的局面，于是大笑几声，将曹评和韩文远声音都盖过去了，说道：“哈哈哈，陆大人真是太抬举我潘某了，某不过是在这汴梁城中一个普通的商人罢了。令郎这几道菜，真的是人间美味，我只觉得如果这种美味不能让更多的人吃到，那就可惜了，你说是不是，陆公子。” 陆垚心中明白，这潘元武此举分明是要摆自己上台啊。 潘元武继续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陆公子你已经将你会的菜肴都悉数告诉给我的大厨了，没想到，你竟然还留了一手，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是一次性都交给了我的厨师，陆公子也是不肯的，若是那样，也没有今天这几道菜还有这美味的罗宋汤了。” 潘文在一旁也是随口附和，大赞陆垚的手艺高超。 韩文远和曹评对视一眼，二人刚才险些已经快吵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还好陆盱和潘元武的话题成为了新的讨论重点，于是二人也是压制住了怒火。 “这样，今天当着韩家和曹家的面，再加上你和潘文又是好友，陆公子，你开个价，我今天就给你定下来，这个秘方和这几道菜的做法，我樊楼包了。” 说完，潘元武双眼放光地看向陆垚。 陆垚对潘元武此人是有过一番分析的，虽然商人大多以谋利为主，但是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潘元武也是不差事的。 陆垚何其聪明，自然知道为何潘元武要在今天，而且是在三家当事人都在的情况下和自己说起合作的事情。而且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这几个字，这其中的意义，陆垚何尝不知道。 这其他几家人在这里，就是一个见证人的身份。 也就是说，无论陆垚这个时候怎么回答潘元武，就算是张口要了一个天价出来，潘元武当着这些人的面也会答应下来，而且既然是当中曹家和韩家的面，自然也是不能食言。 日后，这秘方一口价应该也就定下来了，这种情况下确定的价格，自然也是不会出现讨价还价的情况。换句话说，这是潘元武变相再卖陆垚一个面子，给陆垚一个机会。 只要陆垚说的价格不那么离谱，他都会在这些人面前答应下来，这样，一个人得了秘方，另一个人也会落个说一不二的风评，何乐而不为。 潘元武果然十分会为人处事，只不过，外在条件实在不允许陆垚当下就答应下来。 于是，陆垚说道：“潘老板这句话，到什么时候，都算数对不，只要我想出手秘方，都可以找你，随便开价？” 潘元武心头一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之前从陆垚那里收购秘方的时候，这小子也没有乱加价，也是一口价定下来的，他这么说，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秘方还是想卖给我，只是为什么要等上一会儿呢？ 潘元武点头说道：“不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不过陆兄弟你得给我交个底，为什么这秘方现在卖给我不行呢？” 陆垚这边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接着凑到陆盱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做了一个姿势，看样子是要请潘元武到一旁去详细说说。 潘元武也不含糊，让潘文留在那里继续陪着其他人，自己则是起身和陆垚朝着陆府后院走过去了。 这潘元武和陆垚突然离席，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蒙，陆盱身为一家之主，倒是笑了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我这儿子啊，就是到哪都不忘了做买卖，你看，这今日本来是要商议官家决定的大事，这又跟人谈起来了，不知道各位能否等上一会儿，我看咱们吃的也都差不多了，就劳烦各位移步到正厅去吧。” 韩永合这边说道：“这潘家也是，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还到这里发展起樊楼的生意来了。” 曹诱说道：“商贾之人，向来如此。” 难得两家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了共识，这也是陆垚刚才支走潘元武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让曹家和韩家火气不要那么大。 陆盱这边摆摆手，让下人上前来收拾残局，自己则是亲自带着这几家人来到了正厅，命人上了好茶，众人先休息闲聊片刻，等陆垚回来。 而潘元武这边呢，被陆垚带到了后院，陆垚见四下无人，于是说道：“潘老板，我跟你说个实话，不是我这秘方现在没有办法卖给你，而是现在卖给你，你的樊楼也做不出来。” 潘元武思考片刻，说道：“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两个食材不好弄？” 陆垚点头，说道：“不错，西红柿和土豆，虽然我这里还有库存，不过想要供应给酒楼可就十分的困难了，就算我这边把我手头里的食材都交给您，恐怕也不够樊楼半个月的食材需求的。” “原来如此，”潘元武说道，“那你既然说等到秋天的时候，那就是说你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不错，”陆垚说道，“我这边弄了两个空菜地出来，到时候会种植这两样食材，等到秋天秋收的时候，应该就会够咱们樊楼的供应了，而且我可以保证，除了咱们樊楼和我自家用之外，其他的任何餐饮方面我都不会供应给他们西红柿和土豆，这样的话，樊楼不仅仅是独一份的秘方菜谱，而且，还是独一份的食材，你觉得怎么样？” “如此甚好。”潘元武顿时心花怒放，其实自从樊楼生意大火之后，虽然自己严格控制，但是依旧免不了有些菜的做法，民间百姓已经开始学了起来，虽然说味道上比不上樊楼，但是百姓当中也有大厨存在，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地相似，但是有个六七分味道相仿的菜肴也在最近有出现。这不由得让潘元武有些担心，当以后这些菜肴在民间寻常百姓家里都可以吃到的时候，那是不是樊楼的生意就不会那么好了。 不过现在听陆垚这么一说，潘元武立刻开心起来。这次他从陆垚这里能买到的，可就不只是配方了，还有食品原料。 如果真的和陆垚说的一样，原料和配方方面都被自己垄断了的话，就不用担心外泄的问题了。 潘元武想通了之后，说道：“既然如此，这次，我出三倍的价钱，只要用西红柿和土豆能够做出来的菜肴的配方，我就都要了，当然，原料也是一样。” 陆垚点头，说道：“可以，三万贯。” “成交。” “既然如此，还希望一会儿潘老板能够在议事的时候帮着我说说话。”陆垚随后说道，“买卖契约的事情，等到开春，我开始种菜的时候再行签订，到时候您可以派人来看管菜地，我自己这一份只需要派人送到我府上保证我自己能做出来食用就好了。” “这是自然，陆公子你把什么都考虑好了。”潘元武笑着说道“我知道现在你不是很缺钱，但还能想到我们潘家，我心里对你十分欣赏，那个什么蹴鞠比赛的事情，我一定尽力而为。哦对了，明日，我就派人把一万贯的定金给你送到府上来。” “如此，就有劳潘老板了。”陆垚鞠了一躬。 “哪里哪里，你跟潘文那么要好，我帮你是应该的，哈哈哈。” 潘元武大笑着朝着正厅走去。 陆垚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算盘，开春之后自己越来越忙，找人来打理菜地，等于是外包出去，而自己也有的吃，何乐不为，再说，到时候要真是指着西红柿和土豆赚钱了，想必那潘元武也会分上一些给自己。思梦语的北宋大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