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前路漫漫步维艰(二)
“呦?生气啦?”王璟看到他的脸色,心中更加兴奋:“你就算有一身功夫,又考了个武举人,又有何用?别说升官发财,你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所以,你不但不配做男人,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说完,他一口口水喷到阮浪脸上,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阮浪扯过袖子,擦掉脸上的口水,一手抬起了绣刀,冷喝道:“王璟,你给我站住!” 王璟站住脚缓缓转过身来,睥睨着他:“呵,你敢把我怎样?” 说时迟那时快。 王璟话音刚落,阮浪手中只银光一闪,锋利的刀尖就直奔王璟胸口而去。 王璟哪里能反应过来,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阮浪戳个血窟窿,幸而平四眼疾手快,及时挡开了阮浪的刀。 “阮大人,不可冲动!”平四按住他的手腕,低声劝道。 阮浪看到平四为王璟挡刀,立刻怒火攻心:“平四,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竟帮着王璟?” 平四急忙解释道:“阮大人,我是在帮你啊!你好好想想,若真伤了王璟,王肃会放过你吗?会放过你的族人吗?” “这个理由你用过一次了!今日我必将和他玉石俱焚!”阮浪眼中顿现杀意,全身怒火焚身。 “呦,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闻者皆全身一震,纷纷循声望去。 花芳仪一袭紫裙曳地,领着一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舞姬款款而至,仪态万千地走到阮浪面前。 她一把按住阮浪持刀的手,幽幽笑道:“阮大人,就算是我们招待不周,你也不必刀剑相向啊。菜不好重做,酒不好换酒,若歌姬不够美,我陪你啊!” 说着,她别有深意地看着阮浪,微微摇了摇头。 平四见状,连忙斟了两杯酒,跑到二人面前:“老板娘,我们怎么也算是这里的贵客,赏脸敬阮大人一杯酒吗?” “有何不可?”花芳仪盈盈一笑,接过酒杯敬向阮浪:“阮大人前来捧场,奴家忙前忙后的,竟忘了最基本的礼数,该罚!我自罚三杯,您有大度,可不要见怪啊!” 说着,便连饮三杯,举起空杯在他面前晃了晃。 平四将酒杯塞进阮浪手中,急切地向他使了个眼色。 阮浪看了看急得满头大汗的平四,和一脸急切的花芳仪,才终于放下绣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花芳仪展颜一笑,又斟了一杯酒,转身敬向众人:“潇湘别馆承蒙各位的捧场,是奴家的荣幸既然!来,奴家竟大家一杯!”说着,她用袖子遮住脸,喝尽了杯中酒。 在王璟的授意下,在场所有人都识趣地跟喝了一杯。 花芳仪袅娜走到王璟面前,娇笑道:“令尊和王大人同时高升,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奴家敬您一杯。” 王璟却冷冷一笑:“方才阮浪要杀老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了他吗?” 花芳仪也不恼,而是凑到王璟的耳边,低声道:“王爷现在正在楼上休息,是他让奴家下来的。如果王大人要继续闹下去,那奴家唯有请殿下下来了。” 王璟气愤地瞪了阮浪一眼,不得不端起酒杯与花芳仪对饮。 花芳仪挽着王璟的手臂,将他送回酒桌。又命小厮送来了几坛酒和几盘新菜。转身打了一个响指,舞台上的表演重新拉开帷幕。 终于,一场险些演变成血案的闹剧,终于被花芳仪巧妙化解。 她继而走到阮浪身旁,柔声道:“阮大人,既来之则安之。随我来,我请你喝酒压压惊!”说着,便引着阮浪往三楼的紫华斋走去。 离开喧嚣的人群,阮浪一边上楼,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帮王璟?” 花芳仪愣神一笑,不屑道:“别说我有王爷撑腰,就算没有王爷撑腰,我也不把那种人渣放在眼里!又何必要救他!” 阮浪一怔,直勾勾看着她纤细婀娜的背影,心下胡乱想着:莫非她是为了救自己才会那么做? 花芳仪忽然站住脚,转身笑吟吟地看着他,娇笑道:“不过,阮大人也不要自作多情!我方才那么做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酒馆!” 整个别馆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从红尘的喧嚣中一下子跌进了冰冷的坟墓里。 花芳仪和阮浪还在紫华斋中对饮。 果然,美人的软语安慰对男人最有效。 花芳仪的几句话就让阮浪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女子,目光中除了感激,竟还多了几分爱意。 花芳仪支着腮,醉醺醺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阮浪自斟自饮了一杯,面无表情地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既然做不成御守司指挥使,那就做一名衙役。” 花芳仪一挑眉毛,像是听到了笑话般,鼻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天底下有这么多官,也不知道那黑暗腐败的御守司有什么好的。更何况,如今你的顶头上司是王璟,你若继续留在那里,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那又如何?”阮浪脸上浮起一抹冷笑:“难道我离开御守司,他们父子就能放过我吗?别忘了,他父亲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所有官员的调度。只要我为官一日,就得受他们摆布一日。既然在哪里都一样,还不如就呆在原地!他们若是要我死,我就拉着他们一块儿下地狱!”wap..OrG 花芳仪勾唇淡淡一笑,举杯敬他:“阮大人的胆识我佩服,那就早日祝您大仇得报了!” 阮浪举杯回敬,二人相视对饮而尽。 放下酒杯,阮浪略一沉吟,又道:“不管方才姑娘因何救我,我还是要谢谢你!日后若有用得着阮某的地方,姑娘尽管说话,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花芳仪微微一笑,明亮的眸底一片平静:“阮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话说得倒是严重了。” 天色将明,一场闹剧终于散去,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的静寂。 阮浪拜别花芳仪出得楼去,街上人烟稀少,唯有他一人在街上,如鬼魅般晃来晃去。 虽然花芳仪一晚上的陪伴,让他平静了许多,可想着自己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明日又开始面对王氏父子,他双眼无神、心下更是茫然: 想也不用想,衙门里那些狗腿,现在一定全部投靠了王璟。 他们都在工作上,曾受到过自己的责罚。如今一旦咸鱼翻身,定会对自己有仇必报、甚至变本加厉! 他方才在花芳仪面前说了大话,那不过是强撑面子罢了。他之所以要留在御守司,因为这里离自己的敌人最近,他坚信只要抓到王璟的把柄,就会再次将王氏父子踩在脚下!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或是天真而已。他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走着走着,他突然站住脚,抬头仰望漆黑一片的天空,大喊道:“难道这天底下,竟没我阮浪的容身之处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质问苍天,却没有得到天的回应。阮浪颓然垂下头去,心中一片悲凉。 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阮大人!” 阮浪猛然一怔,立刻转过身子。 隐隐看到黑暗中,似有一个矫健的人影,向自己大步走来。 待那人走近,阮浪顿时舒展眉头,惊呼道:“平四?你怎么还没走?” 平四走向前来拱手一揖:“阮大人,卑职担心你,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如今看到你无恙,卑职也就放心了!” 阮浪冷冷一笑,忍不住自嘲道:“如今王璟得势,你为何不去讨好他,好博得一个大好前程?你来讨好我,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还会连累你!” 平四面色一正,恳切地说道:“阮大人,我平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初是你一手将我提拔起来!我只愿此生能追随您,以效犬马之劳!” 阮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狐疑道:“平四,我一直很好奇,你身手了得,为人又机敏谨慎,为何甘于在御守司做别人的马前卒?” 平四一怔之后,呵呵笑道:“阮大人,我就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只不过年轻时,跟随过一个厉害的师傅,学了一身武艺而已。请大人相信我,我平四从来没有害您之心!” 虽然平四说得诚恳,可阮浪却一点都不信:“我是不会看错人的。既然你的身份不便相告,那我也不逼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你还是远离我比较好。你与我交朋友,王璟他们也会牵连到你。何必自找麻烦!” 平四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平四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我一直敬佩大人,若能和您做朋友,就算与整个御守司为敌,又有何惧!” 这一番慷慨陈陈词,终于让阮浪动容。他拍了拍平四的肩膀,感慨道:“这一路千辛万苦,我本已对一切再也不抱希望,却没想到,人生到此时,还得以交下一个朋友!足矣、足矣!” 平四粲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大人不愿回家去。不如这样吧,大人不如去小的住所。只要您不嫌弃,想呆多久便呆多久!” 阮浪哈哈一笑,朗声道:“好,以后我就与你住于一处,时间长了,你可别嫌我烦!” 平四嘻嘻一笑,说道:“怎么会呢!我平日里就一个人住,能有您来作伴,我求之不得呢!走,我这就带您回去!” 说罢,平四搀扶着酒醉的阮浪,一步一步往家走去。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