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书屋 - 言情小说 - 从君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阁老臣一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因为他们比谁都明白,数万将士与边关百姓的安全比皇室的声名更加重要,陛下深知这一点,太上皇亦然,莫说陛下会为了太上皇而宽宥孟家,便是太上皇自己都不会。

一片寂然之中楚钧撩起衣摆跪下,肃声道:“恳请陛下治罪!”

夜言修、裴昭等人纷纷附和,一同跪在了殿前。

位高权重的阁老们不出声,年轻才俊又几乎全都偏向了一边,还有几名能言善辩的御史将孟博的罪状整个数落了一遍,如此情形之下,再无人敢多言。

楚襄望着阶下群臣,修眸略略一挑,溢出的光泽竟比玉砖雪瓦还要冷上几分。

“传朕旨意,定国侯孟博矫行罔上,贻误军机,故此贬为庶人,其麾下北地军重新整编之后由骠骑将军彭征代朕执掌,若有哗变不从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臣等谨遵上谕!”

众人齐声说完,又见他把目光投向了刚才那个有意替孟博求情的人,仿佛千山陡岭之中斜伸而出的冰棱,刺得人浑身透凉,连殿中盛燃的炭火都成了摆设。

“拖出去,杖责二十。”

闻言,那人猛地一颤,怎么都没想到宽仁示下的皇帝会当庭施以杖刑,眼看着几名禁军已经携着森森寒气走到身边,他不禁心下一凉——流胤训练禁军的手法是众所皆知的,如果真要被他们按在冰天雪地里打上二十大板,恐怕要去了半条命!

然而在列的大臣里没有一个敢为他求情——处置逆臣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他竟敢隐喻今上凉薄,说不准就是孟博在朝中的眼线。

少顷,穿着一身冰冷盔甲的禁军已经将他左右挟住,一个用力便提出去了,他口中连呼陛下恕罪,却已毫无作用。

随着声音远去,朝堂中出现了短暂的肃静。

议政之初就发生了这种事,许多臣子都暗自猜测,只怕今天的朝议是要波澜不止了。

果不其然,在各项例事讨论完毕之后,御史大夫陈其真毅然出列,朝这暗潮汹涌的深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惊起千层浪。

“陛下,臣有本要奏。”

楚襄略一拂袖,道:“准奏。”

陈其真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地说道:“臣欲弹劾工部尚书黎瑞受贿渎职、圈党滥权之罪,具体情状皆已上书奏表,还请陛下过目。”

他咬字极为清晰,在场的所有臣子都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就有人变了脸色。

御史台乃是百官之舌,地位清贵,开辟言路,虽说本就该履行监察弹劾之职,可御史大夫当庭直指一部之长犯下多项重罪,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文武百官莫不惊讶失声。

楚襄对此却毫无异色,命内监取了奏疏上来细览片刻,尔后掀眸一扫大殿,沉声道:“黎瑞何在?”

有人回道:“启禀陛下,黎大人告病在家,已经多日不曾上朝。”

“那便不必来了。”楚襄蓦然将厚厚一本奏疏掷到了玉阶下,折页纷扬,里面的内容就这样大敞在众人面前,“朕请他去刑部喝杯茶。”

寥寥数语,宛如斗雪寒霜般迫人,瞬间将这座温暖的大殿化作千里冰封的北境,鉴于之前已经有人被处刑效众,此时没人敢再去触虎须,只好把目标转向了陈其真。

“陈大人,敢问你可有实据证明黎大人所犯之罪?如果有,又是从何处得来?黎大人毕竟身为工部尚书,在朝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只是猜测臆断就贸然弹劾于他,实乃妄用言官之权,恕我无法苟同!”

纪桐亦道:“此事还须斟酌……”

陈其真本来没吭声,听见他说话便毫不犹豫地打断道:“诸位大人,这些问题我的奏疏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你们何不自请一看?再者,我御史台奉命监察乃是在合理的基础之上提出怀疑,你要我拿出确凿的罪证给你看,那可是刑部的事,我若是也给办了,教唐大人裴大人做什么去?”

御史本就善于打嘴仗,这一番话说得其他人是哑口无言,被牵扯其中的裴昭也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生气,反倒主动开口道:“陛下,事关重大,臣申请亲自调查此案,以正视听。”

楚襄薄唇轻开,吐出千钧之重的一个字:“准。”

平时与黎瑞交好的豫国公还欲再劝:“陛下,既然尚未落罪,把人关进刑部是否不太合宜?不如先将其停职留看……”

“豫国公。”沉默许久的尚书左仆射裴元舒忽然出声,“国有国法,此举不过例行其事罢了,刑部又不是无底深渊,有何去不得?清者自清,相信在调查之后陛下会有明断。”

话说到此,再反对便是质疑皇帝的英明,那些起起伏伏的声浪霎时都沉寂下来了。

这件事就此打止,紧接着又进入了其他议程,晨光渐渐映亮了整座大殿,将那些昂首激议的背影照得灿亮无比。

诸事冗杂,朝议持续到未时才结束,楚襄回到玄清宫时已经过了饭点了,因为稍后还要同裴昭等人议事,薛逢春怕时间来不及便瞅准空隙问了一句。

“陛下,是否更衣去修仪那里用膳?”

楚襄掸雪的动作一顿,旋即淡淡道:“不必了,等裴昭来了直接让他进来。”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了御案,行色果决,不留丝毫商议的余地,薛逢春见状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门外派人回禀宜兰殿去了。

满室落了个空空荡荡,徒留鼎炉里的炭火劈啪作响,楚襄立在御案前,身体莫名僵直。

足足三日不曾见她。

心里不是不念她,可每每想到她飞身扑来挡刀挡箭的情形他就觉得胸口像是被挖了一块,呼呼地漏着风,凉到极致也痛到极致,从未出现过的恐惧感如影随形而来,疯狂地吞噬着他所有的理智,教他难以自持。

这种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

他屡屡告诫她不可再行危险之事,她素来乖顺,偏偏在这件事上油盐不进,上次同她讲道理也被她强行曲解了过去,于是就陷入了僵局。

也不知她这几天有没有遵医嘱好生吃药调养。

楚襄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想着一会儿再把陆明蕊叫过来问一下,岂料裴昭他们来得倒快,朱漆雕花门扇上陆续飘过几道人影,很快就到了殿前,他只好暂且放下了念头,开始与他们议事。

这一谈就谈到了下午,薛逢春怕楚襄不进水食伤了身体,中间还送了趟点心进来,楚襄也确实有点饿了,随手拿了几块金乳酥吃了,待议事结束之后才反应过来味道有些不同,遂把薛逢春叫到了面前。

“点心是宜兰殿送来的?”

薛逢春脸上浮起一抹笑:“回陛下,正是如此,修仪深知陛下忙起来无暇进食,便让人送了这些东西来。”

楚襄静默半晌,忽然扔下手中纸笔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