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点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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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睁眼,迎接他的是一个满载怒火、功力全盛的周子舒。“言而不信,谋而不忠,温客行,事不过三。瞒天过海,做局假死,以命换命,桩桩件件,件件难恕。”那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向后缩了一步——他差点忘了,周子舒一直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天窗首领,只是从没让他看见这一面而已。 “温客行——”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脑袋沉重如玄铁。他终于睁眼,视野不甚清晰,但偏偏就对上了周子舒的——被赤裸的怒意点燃的双眼。那双眼里曾流转着耀眼光芒,曾为他泛起秋波,但现在它们布满血丝,隔着一层泪光,死死盯住了他。 “阿絮,是你用阴阳册救……” “别这么叫我。”他冷冷地打断,随手拨开虚搭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再望向他,分明是一个冷漠到极致的表情,“温客行,你好、好得狠。” 记忆在那一刻潮水般涌入,触觉慢慢回流入躯体,定是刚从黄泉地底走了一遭,还还魂不久,又或是因洞xue内彻骨的寒冷,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他不管不顾地从榻上爬起,落地就是一个踉跄,忙追着周子舒的背影而去。那人仿佛没听到身后这动静,此下又是武功全盛——不,他的身体与功力比以往任何一日都更盛——窜着内劲,几个踏步就飘远了。 多年以后,温客行偶尔想起睁眼一天,面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脏仍会猛地下坠,痛到无法呼吸。是他刻意忽略了——周子舒曾几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在他孤身一人冒死对峙叶白衣,不愿同他坦白自己鬼主身份的时候;在他做局假死,又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出现在英雄大会上时;还有这次,嘴上哄骗他练功双修,实际瞒着他以命渡命的时候。 每一次,他都会郑重警告他—— “温客行,我可对你留着情面呢。” “拦不住他,你待如何?瞒了我这么久,怎么说?” “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你要是再敢瞒着我,擅作主张,大师兄大耳光抽你。” “这顿毒打,我给你记在账上了。” 巴掌扬起,带着千钧之力,却是轻轻落下,化为带着警告意味的肩头一点。他是心软了,是克制忍让了,而他呢,他都是怎么回答的? “我都没有忘……我、我哪儿敢啊!” “我本是想告诉你来着。” “等我们回家再说,要打要罚都随你。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便是这一刻了,别在这里揍我嘛。” 每一次地,周子舒望向他的眼中充满山雨欲来的狂躁,但电闪雷鸣之后,终究化为细雨,默默温润了他荒谷般不曾有人眷顾的心。每一回,他都轻饶了他,甚至包括这次。只是,他望向他的目光中,不再包含亲切与信赖,而带着一种尖锐的防范,像是一个三番五次被冒犯的将军,带着新鲜的伤口,咄咄逼人,独自缩在洞xue里舔舐自己的鲜血。 这样的眼神,叫他心疼,叫他惶恐,叫他惴惴戚戚,日夜不安。他跪在他面前,反复地向他认错,道歉的话语一遍遍从口中说出。可是,他也能感到自己语言的苍白。毕竟,这些话在还阳前,他就说过了。一模一样。 “罢了。”周子舒轻叹一口气。“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只叹我自诩聪慧,却次次是你局中人。” 闻言,他的心拖着身体继续下坠,被阿鼻地狱的烈火炙烤着,被刀割的疼痛搅动着。“阿、阿絮……师兄……你原谅我。我,我在地底下呆得太久了,我只会这一种方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师兄教我。” “我原谅你了。”周子舒云淡风轻地应道,面色却丝毫不见松动。 温客行痛苦地垂下头。他还跪在那里,冰窖的阴冷湿气顺着地面攀升,冻得他大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这样也好,再冷一点,就能让他彻底失去心痛的滋味了。苍白的手指最后一次向前抻,触到对方大褂的青白摆裙,轻轻揪住,分明是一个乞求的姿势。然而那温和的触感下一秒就消失在他指尖。周子舒后退一步,低头俯视:“不破不立。温客行,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身体一僵,许久,终于解冻了似的,缓缓摆正成一个标准跪立的姿势,面色灰败,眼神向下,身体犹带几丝难耐的轻抖。“是师弟做错了,请庄主罚。” 清丽的一声剑鸣响起。白衣出鞘,柔软的剑身却有着最坚硬的刃,划破空气,挂在墙壁上的冰屑扑簌簌下落。这是他被威胁了无数次的场景,这样的画面曾经无数次地从他脑中滚过。而现在,它终于来了。 热血上涌,心跳如鼓。那是能划破衣料的、能给他带来疼痛的最边缘的力度,尖锐的触感激活了身体的知觉,他微垂着头,看到抵在肩头的一柄辉光,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经年沾染的血腥气。 “言而不信,谋而不忠。”剑的主人在高处,这样说道,“温客行,事不过三。瞒天过海,做局假死,以命换命,桩桩件件,件件难恕。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师弟……无话可说。”他轻颤,抿紧了嘴。接着他听到了一声轻笑,或说那是一声冷哼。 “好。好得很。褪衣。” 他迟疑地僵住,拿乞求的眼神去看他,下一刻就被抵在身上的剑头制住,白衣剑轻微弯曲拱起,维持着一个危险的弧度,周子舒手下施力,不容置疑,“你不会以为,我创建天窗,靠的是以德服人吧?” 那一瞬间,冷汗沁出,他情不自禁往后跪行了一步——他差点忘了,站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一个慈悲友善的天涯剑客,而是旧部弟兄誓死效忠的四季山庄庄主,是曾经朝堂之上,运筹帷幄俯看江湖,心狠手辣玩转人心的天窗首领。只是,他从来不曾叫他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他也曾一步步爬到鬼谷权力巅峰的位置,他知道,对于上位者而言,让事情脱离掌控是一件多么不悦的事。 他允许他成了自己一生中的变数。 “师兄,对不起……” 颤抖的手指抚上前襟。他不敢起身,就矮在地上磕磕绊绊地脱,腰绳、绦带、玉佩慢慢离开了身体,接下来是大氅、衬袍、衬裙,他短暂犹豫了一会,也将冠冕取下,撕下一条布条,绑住垂下的长发,置于胸前。等到他只剩一层里衫和中裤的时候,白衣剑又出场了,指使他背对它转过去,伏在案上。 “没想折辱你,只是怕你一会撑不住。”周子舒冷冷冰冰地说着,跨立在他身后,神色莫辨。“本不想拿这一套对你,但温客行,许是我一次次太纵容你了。” “我……”他的回答被碾断在一声含混的痛呼里。他甚至是先被自己条件反射发出的声音吓到,再感受到落在背脊上刺骨的剧痛,薄柔的里衫之下,他想象那里正有一道灼烫的皮肤隆起。 “我念在你从小无人教导,经历坎坷,每每犯错,格外轻饶你,没想到竟换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说完,周子舒不再言语,冰冷的剑身落下,带着呼啸的风声,如雷霆暴雨,大大小小劈向跪伏在地的rou身。身下人轻颤着,忍耐着,低低地呻吟,没几下,就带了浓重的哭腔。 “我恼你欺我、瞒我,最可气的,是你竟看轻我。”剑快成影,被它的主人以熟练的手势把玩于手,化成坚韧的金属鞭,窄窄一方却带了千钧之力,落鞭角度刁钻,毫不留情砸进rou里,把人抽得歪七八扭。 “枉我唱了好长一场独角戏,上演自我感动的戏码。” 肿痕一条叠着一条,疼痛互相牵扯。他以为自己定是在胡乱挣扎了,事实上,那只是勉力的颤抖和挣动而已。他终于知道开头那句“怕你一会撑不住”是怎么来的了。如果没有身下这方案台,他早已倒在地上,一丝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搭在脖颈间,黏糊糊的一片,背后guntang得像是着了火,又似浑身被热油滚了一遍,不知道是汗液还是血液在缓慢留下,冰室的寒冷封住了他的嗅觉。与此同时,他身下这方案台——他哄骗周子舒坐上,二人共同运气渡功的地方,他当时可没觉察到它刺骨的冰凉。如果不是上面并没有水汽,此刻也该和墙壁一同冰封了罢。两只膝盖着地,腰腹伏案,都磕得生疼,身下冰冷,身后火灼,这样的酷刑,可谓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他曾得意洋洋领着周子舒走向自己心甘情愿铺好的祭台,却没曾想有一天他会被他压在这里狼狈地挨打。 他实在忍不住了,指甲在案上胡乱抠挖,留下血污的痕迹。很快两只手腕被轻巧地拎起,布料的撕裂声传来,一个牢固的死结交缠着束缚在手臂上。然后它们被吊起,按在腰上,再被固定。他只能半仰着身子,腰腹借力,两条卸了力气的腿软绵绵地跪爬在原地,皮rou紧绷。这磨人的绑法定是天窗所制了,那人精通刑讯,亦是常年与疼痛相伴相随,即是七窍三秋钉的创造者,也是个杀伐决断的主,把它们朝故友或自己钉下,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他突然想起开头的那句话:“你不会以为,我创建天窗,靠的是以德服人吧?”他突然感到怕了,终于此时得了半刻停歇,他可怜巴巴地回头想讨个饶,认个错,可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就被下一记鞭打抽断。 严厉的刑罚落在了臀腿之上。同样千钧的力道,同样刁钻的角度,难道是那儿皮薄,怎的就这样难捱?剑身与臀rou相击,将炸裂的剧痛砸进他身体里,顺着筋脉上爬,席卷全身。余痛还没体会完,下一记接踵而至。只三五下,就逼出了他满眼的泪水,它们随着他难耐的挣动掉落,在地上凝固成冰。 鞭挞似乎因此停顿了一会,给了他几口喘息的机会,然后疼痛继续错落有致地降临。此刻他再也克制不住生理的原始本能,刺耳的哭嚎从口中泄出,响彻冰室,又反复回响。他像一只伤痕累累的螺角,有人使用,便哨声连连,无人理睬,便能在原地趴到死。连续的击打让他向前伏倒,失去了双手的支撑,他只能以肩杵地,身后的绳结束缚就在此刻将他拉回,狠狠蹭过背脊上的伤口,沉寂已久的灼痛再次复苏,牵扯出全身上下此起彼伏的钝痛。好像,他已经不是自己,他只是一具躯壳,被迫地承载着灭顶的痛感,等到疼痛麻痹神经,彻底将他的意识吞并,便能将他的灵魂挤走了。 他叫他痛极,叫他怕惨,既然脑子记不得,就用身体记得欺下瞒上的后果。 “温客行,我可对你留着情面呢。” 这,才是天窗之主的手腕。 可是,他也不是没挨过打。他从小长在恶鬼脚下,茹毛饮血,日日夜夜遭受虐打,早已习惯了疼痛。可是……怎么偏偏被他周子舒打在身上,就这么难受呢? 他又听到丝绸断裂的声音,更多的绳结缚了上来,固定了他的姿势。不知到底是来自哪件衣袍,可能现在它也是破破烂烂,一丝不剩了吧。昏沉之中,他感到周子舒温热的手掌触碰他的双颊,为他擦去泪痕,为他将垂落的银发挽好,捋到耳后,最后停留在他头顶,轻轻顺着秀发摩挲。 他在对方的安抚下却有些瑟缩,按捺下喉头的呜咽,他开口,感到嗓眼如被炭烧:“求师兄……手下留情。” 回答他的只有停留在后颈的轻轻一捏。 “我们继续。”身后人用堪称温柔的口吻说。 最后一匹绳布,被团成一团填进嘴里,堵住了来不及呼出的所有哭啼。他乖顺地张开口,让他的手指在其中搅动、检查,把布料塞到最合适的位置。他尝到口腔中咬破的碎rou与鲜血的味道,那些血腥味稍纵即逝,很快被布吸收。他安静下来,无所适从的牙齿终于咬住了布团,他趴在那里,发出朦胧的喉音,感受着片刻模糊的幸福。 “温客行,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剑刃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贴在臀上伤得最狠的一处伤痕上,为他带来冰凉镇静的触感。但他心底清楚那不是白衣剑的本色,那物件横竖是给人带来痛苦的。 “我也希望你明白,今天这一场,我的本意不是伤害你。”剑刃转向,轻轻挑起布料,中裤应声裂开,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沁着殷红血点的皮rou来。“我需要你和你的身体都记住——欺瞒我,就是这么个下场。以后再敢犯事,心里先掂量掂量值不值。” 于是利剑化为铁鞭再劈下来,咬住赤裸的rou身,也咬住灵魂,把那份炽热的感觉死死烙在他的魂魄里。长剑机械式地起落,他也机械式地痛呼,声音到了嘴边便融化进口塞里,只得沉重地粗喘。五感渐失,有口难言,无间地狱,煎熬无边。他不再害怕了,他感到委屈,他只想解开层层束缚跑到周子舒身边大哭一场,把眼泪蹭在他的肩头,再把他的歉意全部交付给他——这一次,是真心的。他现在体会到的感觉,不就是周子舒日日夜夜所承受的吗?发觉身边人的欺瞒后,这一切煎熬都失去了意义,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眼不能视、耳不能闻的痛楚?他竟让周子舒来来回回体会了三次。而自己呢,只是腆着个笑脸,花言巧语地抵赖掉。 温客行,你真的很该打。 阿絮,师兄,真对不起、真对不起…… 他要在他手下赎清内心的歉疚。他要向他传达他的歉意。于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停止了所有细微的挣扎与颤抖。这很艰难,何况身后伤上加伤,红痕沁血,眼下正是最坏的情况。但他做到了。他小声地吐息着,闭紧双眼,想象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即将开始一场沉浸在殉道中的修行。 不久,一切结束,周子舒的手担心地抚过他撕裂的嘴角,他讨好地偏过头,在上面蹭了蹭。他闻到属于周子舒身上的好闻的草药味,感受到因用力鞭挞他而过热的手心温度。他终于如愿以偿被松绑,被拥抱,被那只手以保护的姿势按在肩头。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鬼谷,被虐打后老谷主也会这么抱他。他一度沉浸在他给予的疼痛桎梏中,享受且煎熬,只为一切结束后的那个抚慰——他会在疼痛中飞翔,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遗忘凡世间所有是非纠葛。随后肩上背负的杀亲之恨又会把他从半空中拽下来,拽回血淋淋的rou体里。他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兴味索然,自我厌恶,睁眼是空无一物的青白苍天,没有一只飞鸟愿意飞渡。 “温客行。”垫在他后颈的手腕又收紧了一点,有人在轻声唤他,焦急地等待一个答复。那人把他搂进怀中,温暖的体温覆盖了他的,驱散了所有疼痛与麻痹,赋予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是了,四周都是实实在在的,他的阿絮也是实实在在的,他还活着,阿絮也还活着。这是他们重新相遇的第一个纪元。 “哎,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