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苏杭天堂，正是风景秀丽的藏剑地界，往来之人俱见风流之象，端的是春风十里皆流霞。

    著名食肆楼外楼中，二层包厢里正坐着两个人对饮，其中一人金裳流云，正是君子如风的藏剑弟子。而另一人却只着一袭白衣，身后斜背一柄利剑，侧头一笑便是说不尽的眼波流转。

    “我所知晓的便是这些了，当日情势匆忙，最后无可奈何毁去所有证据，便是为了最大程度保护暗桩，至于其他，有劳你代我转述。”那人抿唇一笑，将杯中酒饮尽，便起身一礼，再不回头飒踏而去。

    白徵死后半个月，消息还是传到了叶清晖处，但不知原因为何，并不见白徵这位至交好友前来寻仇。林泷帮着沈笑风立了座衣冠冢，将此事默不作声的揭过，再无人提起了。

    苏默行至纯阳宫时，也上山拜了一拜，同三清殿门口的小道童顽笑说望三清祖师能保佑他一遭。又在道童一言难尽的表情中流露出疏狂笑意，一溜烟轻功往后山论剑峰去了。

    “我大概永远也不懂小师叔的思维了。”小道童摇着头从袖子里摸出颗糖，看着苏默足踏八卦飞走了，这才慢吞吞坐到蒲团上偷懒打瞌睡。

    洛风正在论剑峰打坐冥想，苏默落地时并未带起什么动静，但就在他站定的同时，洛风就睁开了眼。“你来的比我预计的要晚，小师弟。”山上的风吹开洛风束发长带，蓝色坠八卦的流苏上下翻飞，苏默便低头一礼，应道：“实是收尾有些仓促，花费了时间，劳师兄久等是师弟的错。”

    洛风这才满意，敛了周身气息两步上前，一把捞起苏默后脖领，轻功踏雪而去。

    去做什么？自然是去喝酒。

    洛风平日里不是嗜酒之人，但顾着几个交好的酒鬼师弟，仍是贮存了不少好酒，此时搬出几坛陈酿来，苏默的眼睛立时便直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酒坛子上瞟。

    洛风久未见苏默，此时一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顿时被逗笑了，又拿出两个小酒碗来，将一些坚果摆上桌，二人这才在桌前坐定，能长长的舒一口气了。细细想来上一次这般坐着闲适的对饮，竟已是三年之前，三年中物是人非，所有人的心境都已经不复从前。想来世事无常，皆尽如此。

    “上一次我们饮酒，还是为了给你送行，却不成想这一送就是数年，真是不堪回首。”洛风揭开酒封，给双方都添上酒，眯着眼开始回忆往昔。“在那之前，你和思意都算得上是顶尖弟子，若非这些事从中作梗，假以时日你们两个都能超越我，可惜了……”说着说着又喟叹起来，很是低落。苏默却趁机灌了一大口，这才安慰道：“虽说景师弟和白师弟都因祸身殒，但总会有更拔尖的后辈出现，我们做长辈的，也唯有悉心教引才能不负师门所托。”

    洛风见他眉目疏朗，通身气势坚定且和顺，仿如利刃出鞘，这才放下心来，暗道是自己思虑太多，当下扬起笑来与苏默豪饮三碗。美酒正酣之际洛风出言挽留苏默多住几日，苏默却摇头拒绝道自己尚有事情未了，次日就要下山离去了。

    平素温和淡泊的洛风师兄此时鼓着一张气脸，拍着桌子嚷嚷不让苏默走：“上一次你要走时，我就应该联合你几个师兄一起把你关起来！一走好几年不说，还险些把自己弄死了！这次我看你敢走！”习武之人中气十足，洛风带着气恼开口叫嚷，苏默立时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一整排的“救救我”无比欢快从苏默脑子这头跑到那头，然后开始四处乱窜。他试图让洛风理解，未完之事若有片刻差错，可能导致的问题就极为严重，是断不能拖延的，但洛风顾及苏默之前所遭遇种种，竟是半分也不愿松口。两人各执己见，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便动起了手。

    最后以苏默败于洛风剑下收尾，被几个师兄一起关在了房中强行勒令他养伤。苏默急得挠墙，但打又打不过师兄们，只好每日拘在房子里絮絮叨叨折磨看着他的师兄的耳朵。

    几日后消息传来，浩气盟叶清晖带着数人夜间偷袭沈笑风，恶人一方元气大伤，沈笑风被叶清晖打成重伤一度卧床不起，僵持的局势瞬间被打破。

    及至此时，苏默才算放下心来，与消息一同来的还有叶清晖亲笔书信，其中各种关心自是不表，只是叶清晖强调，暗桩探听到几个沈笑风的心腹不日将会前往长安采购大批药材，提醒苏默尽量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