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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流真正重新回到a城，已经是离开八年后。

    时日越长，他越发觉得和李重茂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愿意再一辈子受制于人。都是成年人，李重茂也不是他的谁，他已仁至义尽，没有理由再赔上自己一辈子，为李重茂的人生负责。

    李重茂最终也没有挽留住谢云流，他又回到了大陆，只是也不愿再回a城，而是选了隔着a城大半个中国的舟山，创立了刀宗。

    谢云流从前在纯阳实习，又在日本锻炼几年，很快将刀宗发展壮大，成为行业冉冉升起的新星，和纯阳势头无二。

    如今他的姓名联系就大剌剌地挂在网页上，李忘生不可能再借口不知道他的消息了，然而李忘生确实也再没联络过他。

    谢云流心下更加别扭，宁愿让利也要故意抢纯阳的客户单子，什么都要压纯阳一头。

    如此半年，他终于等到了李忘生的电话。

    “师兄，我们能不能聊聊？”

    李忘生和他约在了两人大学时常去的一家咖啡厅。

    谢云流心里唾骂李忘生还是那般精于算计，想靠这个打感情牌，还是矜持地“嗯”一声，同意了见面。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是要和李忘生重归于好？还是要打击报复？抑或介于二者之间，只是了却执念，重新回到朋友甚至陌生人的关系。

    但陌生人三个字浮上谢云流心头的一瞬，就被他迅速翻过。

    不可能，他和李忘生做不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谢云流叹口气，或许他只是想再见当初连分手都没有好好说过的旧情人一面，两人关系走向什么，也不完全是他一人能决定的。

    谢云流一眼认出李忘生的身影。他没有什么大变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下谢云流将他纤长的睫毛都看得分明，光影将他的面容照得更立体好看。李忘生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穿着休闲随意的白色卫衣，仿佛只是来咖啡厅写论文的大学生。

    仿佛二人只是十年前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约在咖啡厅一起学习。

    谢云流不得不承认李忘生这张感情牌打得不错。

    谢云流刻意将他面前的椅子拉出声响，李忘生抬起头来，朝他温柔地笑笑：“师兄，好久不见。”

    八年未见，李忘生甚至比当初二人分手时还要动人。他不到而立的年龄，面容依然相当年轻俊朗，五官柔和，比起学生时代又彻底舒展开，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李忘生始终是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温文尔雅，岁月为他曾经稚嫩的面孔添上从容成熟的气质，他再不是从前那个羞赧低垂着眼笑着的omega，这几年他经了许多事，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学会独当一面。

    李忘生朝他一笑，谢云流心又不由波动起来，恨他不知从何处学的狐媚勾人技巧。

    谢云流面无表情地“嗯”一声，回他：“李总。”

    李忘生的神情显然是难看了那么一瞬，能在这张完美面具上看到裂痕，谢云流心中瞬间有种报复回来的扭曲快感。

    “你要说什么，说吧。”

    谢云流以为李忘生会说起从前的事，想方设法圆谎骗他当年是个误会；或者拿两人从前的感情说事，求他高抬贵手。但李忘生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合作草案。

    李忘生熟悉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起初谢云流根本没听进去，不由自主就在走神。他一面想李忘生曾经也是这样和他聊纯阳的事，一面想不知他这次又要挖什么坑让自己跳。

    但等李忘生将整个框架简单阐述了一遍，谢云流才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双赢的方案。他提出一些刁难针对的问题，李忘生也早有准备，一一作答，可行性确实不低。谢云流也逐渐认真起来，和他商榷些细节，决定回去仔细斟酌，再作考量。

    谢云流依旧狐疑，但这次他再不是一个人了，他背后有能够信任的团队能够做出可靠的风险分析和规避。

    二人不知不觉就谈到晚饭的点，谢云流见谈得差不多了，习惯性地问李忘生：“一起吃饭去？”

    “不了，我还有事。”

    李忘生的拒绝让谢云流稍有缓和的心情又回到了原点：“李忘生，你这点合作诚意都没有？”

    “对不起，师兄。”李忘生歉疚地笑笑，“真的有事。师兄想的话，我下次有机会再请师兄吃饭？”

    “下次？李总日理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次。”谢云流嗤一声，“谁稀罕跟你吃饭。”

    “师兄愿意合作的话，以后见面吃饭的机会还多的是。”

    “谁要跟你见面，我忙得很，没有下次了。”谢云流还是耿耿于怀，“我在a城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明天有空吗？”

    “师兄，我工作日下班后都没空。”

    ——什么事能天天缠着李忘生？总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事。谢云流心里猛地跳一下，该不是要和哪个alpha约会去？

    “为什么？”

    李忘生左右掂量一下，实在是难以每天编不同的理由糊弄谢云流，还是老实道：“……我要去接孩子。”

    “你结婚了！？”

    “没……”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李忘生，你真是好手段，又上哪去骗的人！？”

    李忘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平气和地等谢云流说完。他垂下头，眨了眨眼睛，不敢再去直视谢云流的憎恶：“师兄，我没结婚。”

    这又给谢云流火上浇油了。

    “没结婚！？没结婚你也能给人生孩子！？李忘生，你疯了！？你居然也能做出未婚先孕的事！？”谢云流心中火烧起来，他决不肯承认他是妒嫉。他不愿相信和接受李忘生能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你想拿孩子上位失败，被人甩了是吧？”

    李忘生面色难看，虽然不是谢云流想的那样，但他未婚生子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何况他偷偷摸摸生下的还是谢云流不想要的私生子，谢云流要是知道了，大概更要指着他的鼻子辱骂他算计到孩子头上。

    某种程度上而言，谢云流说的也没错。

    李忘生有些心虚，艰难开口，解释洛风是亲戚家的遗孤，他见孩子可怜，领养过来。他对外也是这样宣称，omega未婚生子毕竟算不上什么好名声。

    谢云流这才稍稍冷静。

    他不知道如果李忘生真的已经结婚生子，他会做出什么事。他从前不齿插足别人感情的人，但如果李忘生已经和别人组建家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维持多久的冷静。

    分开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过李忘生早已和别人定下，只是他想的时候倒是想得很好，不过云淡风轻一笑置之的前任，现在亲耳听到李忘生要去接孩子，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想的完全是放狗屁——李忘生要是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怎么样也要去拆散他们。

    李忘生不愿意再和他复合也好，恨他也罢，两人之间本来就是扯不清的烂账。

    谢云流之前在日本，眼不见心不烦还好，觉得前尘往事不如一笔勾销，如今回来见到李忘生，才知道自己那颗该死的心居然仍念念不忘，李忘生朝他笑一下，竟又让它死灰复燃。

    谢云流依然心有余悸，下意识酸道：“还好不是你的孩子。”

    这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嫉妒多么强烈，慌乱中口不择言地找补：“你这种骗子，生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忘生脸色霎时白了。

    他头埋得更低，手足无措地搅了搅自己面前的咖啡。

    谢云流立马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他恨李忘生也就罢了，孩子怎样也是无辜的，倒也不至于凭空咒一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谢云流想再说些什么，只听李忘生淡淡应了一句：“嗯。”

    他张了张口，一句“对不起”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