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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底付了你多少钱,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血本?” “主要也是为了我自己。” “也是,你也是高四(3)男生中的一员么。” “所以,我也没指望你会对我心慈手软。” “兴许我会呢,把你们的招数都使出来。” “分一半,”电梯来了,里面没人,刘明朗把着电梯门让我进去,“我把我的酬金分你一半,你考试的时候网开一面,漏个填空题什么的。” “多少钱?” “3000块。” “这么多!” “是所有的,一半是1500块,你数学那么好,应该算得出来,对吧?不过,你要是答应,3000块都给你,我也没问题。只要你网开一面。” “然后呢?我吃一顿3000块钱的屎?” 刘明朗愣住了,像才想到这个问题,“我陪着你。钱也都给你。怎么样?漏个填空题?” “那你图什么?” “佛祖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要吃你自己吃。” “狗咬吕洞兵。” “你不是在工作么?为什么还要挣这种不道德的钱?” “谈恋爱啊,你不知道,谈恋爱要花很多钱的。”刘明朗半真半假地说。 电梯门打开了,直接到了“人人有精神”广场,这是一架观光电梯。 “让高四(3)的男生,像你一样,挨个儿追我一遍,兴许我会发发慈悲,”有个小孩儿踩着滑板,从刘明朗后头呼啸而过,撞了他一下,我没提醒他,“但是记得要抓紧时间。距离期末考试还剩……13天。” 我下了决心——我要不让高四(3)的男生吃上屎,我就不叫柳飘飘。 距离期末考试还剩一个周的时候,刘圆圆神秘兮兮地告诉我,“男生们要起大招了。” “叫他们放马过来。” 我故意在黑板的右上角写下了“距离期末还剩7天”的提醒,并且打算每天更新。 午休的时候,我趴着写数学卷子,听到王栋栋他们几个男生在后头,很大声地说“她就是刘明朗的老婆啊”巴拉巴拉之类的。 我心底一阵冷笑,说我是刘明朗的老婆——这算个屁的大招啊? 他们越说越大声,很多人在窃笑,我打算冲过去打他们,发现大家都看着同一个方向,不是我这边,是刘明朗的位置。 坐着一个人。 不是刘明朗。 是一个女生。 齐耳短发,右侧的头发别在耳后,左边的头发散开,形成一道弧线,遮住了左半边脸。 她在帮刘明朗收拾桌子,知道大家在看她,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抬头冲大家一笑,“老师来了要跟我说啊。” 她故意趴在桌上,很小声说。 好几个男生拿书挡着脸,笑了起来,是那种害羞的笑。 好像说这话的是他们的女朋友似的! 说完,那个女生继续给刘明朗收拾桌子。 一张一张的碎纸片,捡出来,正反看一下,叠好。 一张张空白卷子,捡出来,不用看,叠好,放在旁边。 几本烂体育杂志,封面都掉了,有人递给她一卷透明胶,她一点一点地把封面黏好,压到卷子上面,蓬松的卷子登时矮了三截。 她的上嘴唇中间那儿rou嘟嘟的,像顶着一颗樱桃。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很大,门襟敞着,露出里头一件烟粉色灯芯绒外套。 我第一次知道外套可以这样叠着穿。 她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哪有这么时髦的女生。 她收拾得很快,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刘明朗的桌肚里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她站起来,抱着那摞矮了三截的卷子。 黑色羽绒服正中间那颗纽扣松松地挂在她胸前。 我心底一阵哆嗦,手心开始狂出汗,笔都握不住了。 那是刘明朗的衣服。 他在冰场外头把我按进怀里的时候,那粒纽扣硌得我后脑勺生疼。 她穿着外套,外套上又罩了刘明朗的外套。 真的还挺好看。 我把手掌贴住大腿,不停地蹭校服裤子。 “走了啊,拜拜。” 女生把卷子抱在怀里,跟大家挥挥手,猫着腰,从后门离开了。 教室里原本安静的午休时光,沸腾成了菜市场。 “昨天我就见过了,”王栋栋靠在角落里的墙上,一边转笔一边说,“他老婆从大学里逃课出来找他。” “他俩得住一块儿吧?”有个男生猥琐的回应。 全班男生都笑了起来。 “飘姐,你没戏了。” 王栋栋砸中我一块纸团,我反手把数学书朝他脸上扔了过去,“走着瞧。” 午休时间做的那张数学卷子,我又是满分。 晚上的自习课,我本打算逃掉上顶楼玩滑板,我很久没去顶楼了,后来想了想,算了,倒让他们以为我多在乎似的。 我破天荒拿了张英语卷子出来做,足足写了两个小时,后来算了算分,不算听力和作文,22分。 他妈的。 下了晚自习,赶在宿舍熄灯前,我抱着滑板在篮球场滑了会儿,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在那里打球,我故意在中间穿来穿去,等着跟他们吵起来,结果他们打了会儿就走了,真是没劲透了。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很多人挤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我们班在五楼,正对着食堂后面那片小树林,平常会有男女生在那里吵架。 “你出来看看。”刘圆圆从走廊上走进来,两手插在兜里,走到我桌前,把我往外拖。 我看到刘明朗和他女朋友从食堂里出来,刘明朗穿着黑色羽绒服,他女朋友则换了件白色的,从远处看样式跟他的很像,估计是情侣款,两人的衣服都敞着。 刘明朗知道我们在看他,还冲这边挥了挥手,女生扭头抬脸往上看的时候,脸笑成了一朵花。 她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刘明朗,两手摊开,耸了耸肩。 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纳闷我们学校平常管得挺严,外人一律不让入内,凭什么刘明朗的女朋友就可以天天进来? 转念一想到他舅舅和校长的关系,又觉得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这个天杀的学校。 我又想啊,我要是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会穿衣服,我才不会让他们叫我刘明朗的老婆,我一定要他们堂堂正正叫我的名字。 “飘姐,刘明朗没把你怎么样吧?”王栋栋贱兮兮地挤到我身边,问。 “有啊,他付给我1500块,求我看着你们吃屎。” 我走回教室,擦掉黑板上的7,写了个大大的6字。 没错,距离期末考试还剩6天。 我把下午的课全逃了,在顶楼滑了四个小时的滑板,北风呼啸,体感零下6度的天气,我却大汗淋漓,我得承认,刘明朗这一招我确实没想到,他看上去不像那么幼稚无聊的人,可人啊,谁说得好,尤其是男人,说得好听一点,男人至死是少年,说得直白一些,他们终身都在傻逼的边缘徘徊。 他们以为这点羞辱就能够让我崩溃涣散,只不过让我进一步认识了人类的恶心。 我应该回宿舍洗个澡再去食堂吃饭,但是我太饿了,我怕洗完澡回来就错过了饭点,我这辈子最怕的事就是错过饭点,结果吃饭的时候,我打了大概20个喷嚏。 到最后,方圆五米之内,只有我一个人。 我成了名人。 刘明朗是浪子,很多人认识他,所以很多人都看过他的女朋友,到了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流传出来的版本是我被刘明朗玩过,又甩了。 他只是玩玩而已。 刘圆圆专门换位置坐到我旁边,推着我的肩膀,说:“好你个柳飘飘啊,我说那晚你那么急着要走,原来直接一步到位。” “是我甩了刘明朗。” “不是吧?什么时候,”她的表情明显不信,里头还夹杂着同情和戏谑,“我们这种老实的女孩子,不是他的对手的。” 我最讨厌那两种表情。 “因为他太小了。” “什么呀?”这次她真不懂了。 “下了自习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