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问候

    视频通话的中断显示时间是秦知手机最后一格电都消失殆尽的时候。

    秦知的记忆结点远比那还早。

    她抓着头发坐起身，房间里一片黑，分不出白天黑夜。

    记得昨晚的灯开得很亮，膝盖磕在地板上，虽然有毛毯，久了还是会难受。

    可现在醒来，她在床上，睡得很安稳，身上很干爽，她还洗过澡。

    怎么上的床，怎么关的灯。

    她都那样了，还能想得起先完澡关完灯再回床上睡觉？

    秦知的手往四处都摸了一遍。

    终于碰到半搭在床边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手机，她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机早就关机了。

    停止工作后又被空调吹了半宿，手机表面的玻璃屏冷得像块冰，寒意从指尖窜过，冰凉的触感让秦知恢复了点清明。

    灯骤然亮起。

    秦知下意识眯眼，半晌才去把灯的亮度调低，调回平日里那般。

    并不是。

    并不是她想起来的，是有人叫她，芝芝，洗完澡再睡会舒服点，别赖在地上，不回床上睡会着凉。

    把灯关了，晚安。

    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问候，却是第一次，有人会对秦知这么说。

    邻居能给她的关心，再怎么样也是有限度的，像隔着层玻璃罩，虽不是彻底封闭，但要透过玻璃罩上那只有硬币大小的孔洞，能剩下的还有多少。

    到了十三四岁，邻居家的儿子正值青春期，谈了个初中的小女朋友被叫了家长，秦知为了避嫌，也很少再主动去他们家了。

    手机充上电了，秦知穿好衣服先去洗漱，等回来后，电池图标已经绿到了一半。

    怎么这么快？

    秦知被吓了一下，她今天确实是放慢了点速度，也不至于回来手机已经充到58%吧。

    仿佛她故意拖延时间的事情已经被抓，秦知急忙地给手机开了机，才发现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两点，这么晚了……

    赖床的事也常有，但很少会睡到这么晚，这么想来，她也觉得肚子很空。

    却没有特别强烈的饥饿感，饿得太久，反而会生出“吃过了”的错觉，就像执念太久，会有虚幻的，已经“得到了”的满足。

    人的身体和心理真的很奇怪，会在充沛时突然泄气，也会在绝境时锻造出坚韧。

    刚才还想着拖时间，等开机动画全部演示完毕，秦知又开始急着打开status，真实发生过的事，她也要去印证是真是假。

    四个小时以前：［醒了？］

    两个小时以前：［先去吃饭］

    再往上看，将近三个小时的视频记录，显示秦知这边主动挂断。

    手机上的文字映入眼帘，心终于归了位。

    那一块被填满了，被一潭池水覆进了没一个角落。

    久久不能平静，那滩水底下在发热，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胸腔那一块有些涨，透出来的不像酸意，更像是一种甜腻。

    “好。”，秦知打好了字，却没有立刻按下。

    楼下便利店每晚八点后打七折，而隔壁的面包坊总会给她留一份三明治。

    她很喜欢吃那家的三明治，却因为每天定量做，不卖隔夜，总是买不到。

    直到秦知和楼下兼职的jiejie打好关系，才有了这份特权。

    冰箱里摆着满满当当的食物，食物的来源大部分是便利店和面包坊，速食和饮料占了大多数，能放很久。

    秦知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的课大多在三四节，熬一熬，一下就到了中午，至于周末，起不来，便更不用吃了。

    她拿着昨晚就该被消灭的三明治，和配着三明治吃的核桃奶，摆在餐桌上，才按下了那个“好”。

    ——

    不敢想我要是看到你们的珠珠该是一个多么勤奋加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