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姜意舒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了。

    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她的身体还在不自觉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让她整个人精神都要崩溃了。

    即便是之前飞机失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震撼过。

    飞机坠落，只瞬间的功夫，意识就消失殆尽。而今天，她眼睁睁看着沉锡元在她面前倒下，血流淌在地上，染红了她的裙摆。

    恐惧被放大到了极点。

    她突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身体慢慢从椅子上滑落下去，抱紧了自己，呜咽的哭声被她掩藏在狭小的缝隙里，在寂静的长廊里却依旧显得突兀无比。

    宋星源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姜意舒蹲在椅子前面，抱着膝盖，哭得一颤一颤的，浑身都湿透了，裙子上一片刺眼的红色。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他跑着过去，蹲下身，把她搂进怀里。

    “意舒……”

    她抬头看他，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外套，眼睛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连话都说不连贯，“宋星源……沉，沉锡元……他……”

    他的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心疼，放低了声音安抚着她的情绪，“我知道了，没事，别怕，我在这。”

    他拂去她的眼泪，可是那泪水源源不绝，转瞬便又流下，反而是将他的手染湿了一片。

    “来，先坐着。”

    他扶着她从地上起来，坐在椅子上，然后把外套脱给了她。

    宽大的西装外套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她还是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

    “那……那个男的，穿着黑，黑色的衣服……还有，黑色的……口罩……”她的话断断续续，每说一点，眼泪就掉的更多。

    “好，我们先不说这个，乖，不哭了。”他蹲在她身前，抬手继续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好不好，你这样会着凉的。”

    她摇头，红着眼睛看着急救室的门，声音倔强，“不，我不走……”

    沉锡元还在里面没出来，她不敢走，也不能走。

    那满地的血色还历历在目，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至少，她要看着他安全地从这个房间里出来才行。

    宋星源的手又擦掉她的一道泪痕，叹了口气，“好，先别哭了，听话。”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我也已经联系过他家里人了，等会他小叔就会过来了。”

    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默默地往下流。

    “冷不冷？”他摸了摸她潮湿的头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在这等我。”

    半个多小时前，他接到意舒的电话。

    电话里她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全，那一刻，他的心都被揪紧了。

    今天的雨下得太大了，他一路上紧赶慢赶，还闯了两个红灯，才来到医院见到了她。

    他的小姑娘，如同一只小兽般蜷缩在那里，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一声声穿透了他的心——

    比失去她更痛苦的是，目睹了她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薄薄的纸杯被温热的水蓄满，他走回她的身边，看到她略微止住了点眼泪，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急救室的门发呆。

    “来，喝点热的。”

    他把杯子递给她，握住了她另一只手，笼在掌心里，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她喝了两口便放在一旁，依旧执着地盯着那两扇门。

    他揽着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侧着头看她，语气温和，“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会，我在这看着，结束了我叫你。”

    她顺从地靠在他身上，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宋星源把她脸颊上黏着的几缕头发顺到耳后，然后把她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他实在无法想象——

    如果今天受伤的是她，他会怎么办。

    他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再想下去。

    *

    沉鸿霆是半个小时后到的医院，身后还跟着林秘书。

    “怎么样了？”他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急切之色。

    “还在手术室里。”宋星源回道，脸上略带歉意。

    姜意舒太过疲惫，还是没忍住闭了一会眼睛，这会听见耳畔有人说话，以为是沉锡元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结束了吗？”

    “还没。”宋星源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又坐下，“再等会。”

    沉鸿霆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姜意舒，小丫头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哭过，身上湿漉漉的，披着件宋星源的外套，二人看起来关系匪浅。

    “意舒也在这？”

    宋星源电话里并没有和他说得太清楚，只知道是沉锡元出了意外，送来医院急救了，具体的情形他并不知晓。

    而此刻看着姜意舒裙子上的大片血迹，他才大概明白了，锡元出事的那会应该是跟意舒在一块的。

    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此刻姜意舒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但脑海中那些血腥的记忆又开始涌现，说话的声音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今天，我去咖啡店找沉锡元，然后他说要送我回去，路过一个巷子……”

    她简略地讲了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重点描述了一下凶手的外貌，但是巷子里实在昏暗，对方穿得又十分隐蔽，能够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

    沉鸿霆听完略一思索，然后看向了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人点了下头，便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这件事，我会找人调查的，其他的，先等锡元出来了再说吧。”沉鸿霆又看向了他们俩，顿了顿，“要不……你们先回去？”

    姜意舒摇了摇头，看向了宋星源。

    他开口，“没事，一起等吧，锡元不出来我们也不放心。”

    沉鸿霆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那扇门才被打开，出来的医生带来了一句好消息。

    “手术很成功，伤口较小，而且避开了要害，主要是失血过多。患者目前情况稳定，没什么太大危险，后续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三个人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医生和沉鸿霆又聊了一会，姜意舒的目光则聚集在房间里即将被推出来的沉锡元身上。

    “另外，这是患者的随身物品，请家属保管好。”

    旁边的护士递来了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沉锡元的手机，钱包，耳钉，还有一枚戒指。

    姜意舒没有太在意，目光一扫而过，却隐约看到那枚戒指上似乎有什么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拿起了那枚戒指。

    沾了血的戒指在她手指间微微转动，露出了藏匿在深处的秘密——

    眼眶忽然又热了起来。

    那枚外表普普通通的铂金戒指的内圈，刻着被血迹洇染的三个字母。

    “J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