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惺惺相惜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看到里面亮着灯，萧自宾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打开了车门。

    林以祺没喝醉，并不需要扶着，他却依旧绅士地为她开门，搀她下来：“慢点。”

    聂钦一如既往地出来迎接，见到她身边的男人，脚步一下顿住。

    太过熟悉的场景，仿佛历史重演，只是这次萧自宾没喝醉，醉的似乎是林以祺。

    “回来了。”他温柔地笑笑，迎上来从另一边搀住她。

    动作很自然，没带敌意，也没有故意宣誓主权。

    但在他挽住林以祺那一刻，萧自宾还是下意识松了手。

    已经自然得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自然得让他变成了这个家的外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和聂钦就彻底颠倒了位置。

    “林以祺。”不由自主地叫出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林以祺回头：“还有事吗？”

    他笑笑，看向她手中的包：“记得按时吃药。”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特意给她买的。

    林以祺点头：“多谢，你早点休息。”

    两人相携进屋，对话却清晰地传进他耳里。

    “怎么了？不舒服？”

    “可能香水过敏，没什么大问题，就有点流鼻涕。”

    “过敏也会很严重，你确定不去医院看看？”

    “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放心吧，没事。”

    门“砰”一声关上，紧接着一楼的灯灭了，然后二楼客厅也熄了灯，只剩主卧还亮着。

    萧自宾坐回车里，却又定定看着那道窗帘紧闭的窗户。

    那是从前他和林以祺的房间，里面还放着他们的婚纱照，衣帽间还有他的许多衣物，而现在，变成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

    她都这么累了，所以现在是那个男人在帮她洗澡吗？

    就像从前的他一样，认真为她清洗，替她吹干头发，抱她到床上。

    又或者，情动之时，直接在浴室与她亲吻交缠，就着温水插入她湿淋淋的身体。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灯还是没熄。

    她洗澡不可能用这么长时间，最近这么累，也不可能还会在睡前看书。

    所以，他们是在浴室，还是在床上？

    手越攥越紧，在方向盘上发出清晰的摩擦声。

    只是此刻的他，不再有愤怒，只有嫉妒和遗憾，还有那么一点不甘。

    没资格去愤怒，却又和过去的这几个月一样，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更准确地说，他现在已经找到了，只是……没有勇气，没有足够的决心，也不甘心。

    那条路对于一个男人，尤其他这样骄傲的男人而言，实在是有些可笑，更难以接受。

    不知不觉间，车又开进了熟悉的地方。

    他答应过林以祺不再醉酒，现在公事繁忙，也容不得他再像之前那样耽误。

    只是大脑在迷茫中，又不自觉地为他做了选择。

    随便点了杯鸡尾酒，穿过吵闹的人群走向角落，看到周围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坐下。

    西装革履来酒吧，还是这种热闹非凡的大型酒吧，谁看了也会觉得他奇怪。

    倒不是多喜欢这里，只是作为一个向来不爱夜场的人，他只熟悉这里，本能觉得这个地方会更可靠。

    毕竟，第一次还是跟着林亦行来的，这里的老板是他朋友。

    “萧总来了。”经理亲自把酒送来，“您之前常用那个包间现在也没人，要换到那边去吗？”

    “不必了，多谢。”萧自宾抬眸看着热闹的人群。

    就因为一个人待得太久，就因为只要静下来，脑海中就会闪过某个可怕的念头，他才下意识来了这里。

    说不上是放松还是逃避，反正，有些不敢再去想林以祺。

    之前的关系刚刚好，今晚去接她，就已经是冲动了。

    差一点吻上她的时候，更是毫无理智。

    若不是她刚好过敏，若是真的吻上去，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难道真的要卑微地告诉她：我认输了，我愿意做你所有男人的其中之一？

    这不该是他，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除非，真的彻底放弃她，只和她继续做合作伙伴、表面夫妻。

    “林总也才来不久，在他原来那个包……”

    “林亦行？”萧自宾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林这个姓，现在在他这里，犹如天空中的阴霾，每次一听到，就压得人胸闷。

    “不是，是林知深，你们之前不还一起喝酒？”

    不仅一起喝酒，他还是两位林先生的妹夫。

    萧自宾自嘲地笑笑。

    那时候的他，当真傻得可笑，居然还特意约了林知深和林亦行，故意去讨好他们，向他们了解林以祺是不是有心上人。

    可其实，真正的心上人就坐在他对面，而他旁边那位，也时刻都在林以祺床上。

    一杯酒下肚，却觉得更难呼吸，他招来侍应又点了一杯，正呆呆地看着台上表演，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把视线投过去的同时，林知深也发现了他，脸上微微诧异。

    原以为在和林以祺同床共枕的人，此刻却出现在同一个酒吧，与他穿着同色的西服，和他一样显得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萧自宾甚至连礼貌性的微笑都没有，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开。

    林知深同样如此。

    自己去吧台点了酒，就又转身回包间，中途好几个女人找他搭讪，但还没近身就被他远远避开。

    看着他和传说中一样，不近女色，冷漠无情，萧自宾忽然笑了笑。

    不管传得多离谱，都不可能有人想到，那个真正让他放不下的人，是他的亲meimei。

    一个把他当成替身的女人。

    林以祺究竟有多爱林亦行？爱到连林知深这样的人，都只能做替身。

    她又怎么会爱上林亦行？那明明是她的亲哥哥。

    思绪万千，又一团乱麻。等萧自宾回过神来时，已经推开了包间的门。

    林知深也没再酗酒，没把自己喝得烂醉，只是懒散地靠在角落，呆呆看着面前漆黑的大屏幕，见到他进来也没理睬。

    他缓缓走过去，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沉默许久才开口：“她为什么……会爱上林亦行？”

    车祸的那一部分，那两年里的事，他已经找聂钦和陈慕之补上，唯独缺少林亦行这一块。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问，不要去想，知道得越多，烦恼就越多，可他的行为，总是不受理智控制。

    林知深错愕地看向他，最后又都化作唇角的自嘲。

    除了林以祺亲口告知，他也没途径知道这些。

    林以祺……

    你心中究竟装了多少人？

    爱着林亦行，信任着聂钦，又把最深的秘密告诉萧自宾。

    唯独他林知深，什么都不是。

    萧自宾继续看着他：“是因为那时候，林家人对她都不好，只有林亦行对她好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可他不理解，也不愿去相信。

    怎么可以这么简单？怎么会就这么简单？

    他宁愿听到的，是一些轰轰烈烈的故事，也不想他们之间就这么简单。

    “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林知深抬起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萧自宾无言地笑笑。

    最简单的理由，也是最无可替代的理由。

    不是因为林亦行身上的某一个特点，不是因为林亦行太有魅力，太懂得讨女孩欢心。仅仅只是因为，在合适的时间，给予了合适的善意，便把亲情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爱情。

    他输给林亦行的，是时间，是机会，这是他不管怎么改变怎么弥补，都赢不回来的东西。

    伸出手想再拿酒，才想起新点的还没送来。

    林知深蜷起手指，靠回沙发上，缓缓阖上眼：“可以出去了吗？”

    他输给林亦行的，又何尝不是时间？

    有林亦行在前，他对她不管多好，她也不会再放在心上。

    萧自宾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

    莫名的，心底突然生出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明明是嫉妒他的，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下意识愤怒的，这一刻，却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和自己一样可怜又可笑。

    走出包间，电话再次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他毫不客气地挂断。

    奶奶走了，不代表就没人催生，反而有人继承了她的遗愿。

    他这几个月的异常，父母早就发现了，也猜到了他和林以祺的真正关系。

    微信上有父亲发来的照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家世比不上林以祺，其它方面却都很出众。

    用他那位父亲的话来说，对方很喜欢他，也不介意他那有名无实的婚姻，更愿意做他的贤内助，为他生儿育女，既能在工作上帮助他，又能照顾好家庭。难得遇上这样合适的，让他抓住机会。

    学封建社会享齐人之福甚至妻妾成群？还是学包括他父亲在内的那些男人，“大房”用来共展事业撑门面，“小三”用来当泄欲和生育工具？

    够荒唐，也够可笑。

    就因为从小到大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他才会天真地幻想与林以祺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到最后，却又来逼他做这种选择。

    可是，和林以祺已经不可能了。

    他也没有那么坚定地不想要孩子。若是和林以祺在一起，她说不要，他就可以真的不要，但若是……

    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大脑反应过来那一刻，手指已经触上屏幕，把消息发进了只有四个人的家庭小群。

    他说：不关林以祺的事，是我有无精症，你们也用不着再cao心了，反正和谁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