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醉酒

    刚入夜的小区不太安静，犬吠声更是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说不上有多吵，却足够烦人。

    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别墅，萧自宾缓缓打开车窗，就这么坐在车里又盯了半晌，才犹豫着开门下去，一步步走近。

    方薇在朋友圈里说，调研团明天就回来了。

    那也预示着，林以祺明天就会回来。

    她已经去乡下调研了八天，而他离开这里，已经整整十天。

    到了门口，抬手要去解锁，想了想，又忽然垂下。

    是他自己要离开这里的，如今就这么跑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果断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步子却越来越慢，到最后又彻底停下。

    这确实算不上他的家，但起码，住了这么久，他的东西都还在里面，别说他此刻只是进去，就算在里面住上一晚，也是理所当然的。

    重新站到门口，他不再犹豫，伸手就去按指纹。

    “嘀——”尖锐的声音传来，这是指纹不符的警报声。

    萧自宾一愣，低头看了看指尖，重新认认真真地按上去，迎来的还是刺耳的声音。

    他的指纹识别不出来了？林以祺把他的指纹删了？

    看着上面那几排数字，他又快速按下密码，结果还是一样。

    她连密码都改了，摆明了不让他再进门。

    狠狠一脚揣在门上，萧自宾咬了咬牙，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林以祺并没和调研团一起回蓉城。

    在竹源的所有新农业和扶贫计划，都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好不容易约了时间，她当然得前去一一拜访。

    留了展颜保护自己，叶书玮开车，其他人她都让先回去休息，陈慕之却主动提出，要和叶书玮换着开车，这样更安全。

    以往总是带上他和其他几个竹源本地人，只是因为他们更熟悉情况。

    可一次次的调研下来，他虽不是核心成员，既做不了研究，也提不出意见，却一直认真统筹，帮忙分析数据，还兼职打杂，倒算得上是最辛苦的一个。

    回到保姆车上时，林以祺一眼就看到熟睡的陈慕之。

    比起相依为命那两年，他反而更憔悴了，不过举手投足间明显成熟了不少。

    那时候她眼中的他，其实就只是个大男孩，是个很纯净的少年，而如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间，就已成长为一个男人，一个或许早就不能简单用“弟弟”两个字去概括的男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展颜也笑了笑：“他是真累坏了，我不用参与调研，得空就能休息，他可是大忙人，什么都干。”

    叶书玮殷勤地把准备好的食物递上去：“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看了看他，再看看陈慕之，林以祺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对比。

    一个表面讨好，实际逮着机会就偷懒；一个表面疏离，其实什么活都抢着干。

    一个总是恨不得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想方设法引起她的关注；一个一直逃避躲闪，生怕她看出他的心思，努力又蹩脚地为自己找借口。

    “陈慕之。”林以祺拍拍他，等他醒了，又将叶书玮手中的甜品递上去，“先垫垫肚子，马上就能吃饭了。”

    陈慕之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本来不该吵醒你的，不过饭总是要吃的。”

    看着林以祺一脸温柔的笑意，叶书玮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回到驾驶座认真开车。

    展颜一副了然的模样，坐在一旁偷偷看戏。

    晚餐是提前订好的，到了就可以吃，别说陈慕之饿，林以祺也丝毫没形象可言，坐下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桌上手机振动，是聂钦发来的消息，问她顺不顺利。

    从前在两人的聊天记录里，永远都是她主动，聂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礼貌客气，时刻保持距离。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聂钦虽不如她曾经热情，但几乎每天都会问上两句，看得出来话题找得很不自然，却一直如此坚持着。

    林以祺随意回了两句，没过多深入。

    紧挨着她的展颜看得直叹息：“这聂警官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每次问他点问题，老是温温吞吞的，怎么这么快都学会嘘寒问暖了？”

    林以祺笑道：“要不我跟他说一声，让他以后多对你嘘寒问暖几句？”

    展颜连连摇头：“我很有职业道德的，老板的男人能抢吗？”

    陈慕之抬头瞄了眼林以祺，又低下头慢慢吃菜。

    这家饭店在当地很有名，生意一直很好。

    几人从包间出来，很快就有人和林以祺打招呼。

    倒也算不上熟人，不过在这个人情社会，想办事就得认识，认识了就避不开某些交往，无论她愿不愿意，只要还想往前走，就不可能随心所欲恣意妄为。

    招呼了展颜三人到隔壁空位坐下，林以祺满面笑容地加入，接过对面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

    县城的风土人情和蓉城差异很大，在蓉城喝酒好歹能意思一下，而她此刻没法拒绝，也拒绝不了。

    看着一杯杯递上来的酒，想象着未来更深远的路，林以祺继续笑着，尽数喝下。

    当年她泡夜店的时候，喝得比这还厉害，没人强迫，全是她主动喝的，但喝下去心里是空的，喝得越多就越难受。

    如今明明算不得心甘情愿，可一杯杯酒下肚，心里却很踏实。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在这条路上，没人比她更坚定。

    “林总。”陈慕之冲上来，握住她手里的酒，“我替你喝。”

    林以祺摇头：“回去。”

    说罢又朝同桌的人笑笑：“我秘书，平时替我挡酒挡习惯了，生怕回去扣他工资。”

    “让别人代替还有什么意思？”几人开怀大笑，继续敬来敬去。

    好在叫林以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半醉了，到最后除了她还清醒着，别的全都相继倒下。

    展颜上前搀人：“妈呀，这民风，可太淳朴了。”

    “还有比这更淳朴的呢。”林以祺笑笑，下意识看向陈慕之，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也无奈地笑笑。

    村里那些老男人喝起酒来比这还要恐怖，每次一有酒席，或者几个人聚在一起，划拳喝酒赌钱，能从天黑闹到天亮。

    但凡是个男的，只要被他们劝酒，就没有能挣脱的，连陈慕之都曾差点被灌醉；而村里的妇女只要展露出会喝酒的一面，更会被往死里劝。

    每年下来，各村各寨因为喝酒出事的例子多不胜数，包括陈家那位酒鬼老爹。

    在店里还基本走得稳，等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林以祺这才觉得头痛难忍，想吐吐不出来，双腿开始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力。

    展颜和陈慕之一左一右搀着她上车，她喝了半瓶矿泉水，终于觉得舒服点，倒头就睡。

    等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身边多了个男人，看不清楚是谁，但那人在帮她脱鞋，扶她躺下去。

    好久没这样醉过了，原来被迫参加酒局是这种感觉，跟以往喝酒放纵、借酒浇愁都不太一样。

    想到这，她又突然想起了萧自宾，那个男人之前老替她喝酒，也是这种感觉吗？

    身体飘飘然的，却说不出地开心，开心地畅想着以后的合作会多顺利，她的愿望通通都能实现。

    可要是以后这样的酒局越来越多，那也是很烦的一件事，毕竟她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不过……

    她一把抓住替她盖被子的手腕。就算那样又如何？她自己就能应对，用不着任何男人帮忙。

    陈慕之有些愣住，看了看她发红的脸，再看看腕间的手，小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林以祺摇摇头，哼了两声，随后又继续摇头：“萧自宾。”

    萧自宾，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帮助，所有的事我都能自己搞定。

    陈慕之整个人僵住，被她抓住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林以祺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只是在脑海中继续想着，明天还要拜访哪些人，要给谁送礼，要请谁吃饭，提案还差多少，进度够不够，越想就越觉得，任重道远。

    长长地叹息一声，她喃喃道：“好难。”

    “难受吗？”陈慕之弯下腰，努力去听清她说什么，“想喝水吗？还是……”

    耳朵离得越来越近，不经意间就贴上她的唇。

    像是突然触电般，他一下直起身，连连后退。

    手腕却仍然被她抓住，她的体温也不断随着肌肤传来，酥酥麻麻的，有些痒，又让人莫名沉醉。

    “林……林总。”他小声叫着她，伸了另一只手去掰她的手，可覆上手背后又慢慢停下，只静静看着她。

    她睡得很沉，和工作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眉眼间多了些柔和，鼻子很挺，嘴巴……她的嘴巴刚才……

    热热的，很软，很舒服，但有些干燥。

    直到自己的唇贴上去，相同的触感传来，陈慕之才如梦初醒，猛地弹开老远。

    “对……对不起……对不起……”

    展颜抬了醒酒汤来，刚到门口就见到陈慕之惊慌失措离开的背影，吓得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进门一看，林以祺睡得好好的，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

    “又见鬼了，怎么老是慌慌张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