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对小狗始乱终弃 第一章 再见希文
再一次见到希文的时候，爱露娜没认出来。安静漂亮的人类少年极为优雅地端坐在马车上，穿着洁白又笔挺的华服微笑着向被疏散到两侧的人群挥手，柔顺而蓬松的金发在阳光照射下比发顶上的冠冕还要耀眼。 “希维尔王子！”围观的观众们高呼着同一个名字，爱露娜猜测这大概才是他真正的名字，毕竟希文这样随便名字，听起来就与他精致的面容不太相配。 “抱歉！”忽然，爱露娜的身体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身旁的几个人类女孩赶忙将她扶住，其中撞她的那个满脸歉意地吐了吐舌，“我刚刚光顾着瞄准马车窗了，一不小心就……嘿嘿，也给你一支吧！” 她掐着花茎根部递给爱露娜一支野玫瑰，指着一处刺少的茎身对爱露娜笑道：“可要小心些，这上面有不少刺呢！来，捏这里比较安全。” 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身为魔女的爱露娜，但少女紧张的神色令她感到新奇。按照她说的小心翼翼接过那朵花。 爱露娜其实还不太懂为什么大家要向马车上扔这种带刺的植物生殖器官，希文…… 不，该叫他希维尔王子了。希维尔王子性格有些别扭，生活有些奢……当然，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似乎已经不算什么难事了，但总之也不是什么很讨人厌的人，他走了以后之前在镇子里大家伙儿也都很怀念他。 “希维尔王子！我爱你！”身旁的女孩也抡圆了胳膊扔了一支，看了一眼面带犹豫的爱露娜，还当她是在害羞，于是又加了一句，“我们爱你！” 不少大胆的女孩把手中的花扔向马车，却没有一朵能够得到这位王子的垂怜，甚至还未接触到那些镶满车身的昂贵宝石就被施于车门上的防护法阵弹落下去。 照这样看来，爱露娜忽然觉得他大概也没怎么变。除去他戴在食指上的那枚蓝宝石戒指和身上更多的她看不出作用的装饰，紧抿的唇线，很少显露出情绪的高傲眼眸，他好像还是那个在床上连任何一个旁人姓名都不许她提起的暴躁坏脾气小美人。 所以当爱露娜再次对上那对如天空般澄澈的碧蓝色眼睛时，习惯性地扬起一个笑。他还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挽起裤腿、踮脚跨过那条窄窄的小溪，不情不愿却脚步坚定地向她走来。 身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爱露娜向下拉了拉兜帽，转身融入了人群。 “要两个打折……咳，超越不凡恒久经典套餐。”爱露娜朝脸上挂着标准微笑的应侍生点了点头，直到对方走得远了脸才彻底垮下来，“真不愧是王都啊……一份打折套餐的价格都快要赶上莫索雷高级餐厅里的一顿双人套餐了！” “别担心，爱露娜。”砂灰色的修长手掌从爱露娜同款的廉价布披风下探出，覆上她因为心烦意乱而在桌上不断画圈的手。 这种肤色在缇兰大陆上并不常见，若有非常见多识广的博学者在此处，一眼就能认出是来自于一支极为稀有的精灵血脉。 爱露娜摘下兜帽左右看看，用眼神示意他也可以摘了。 在大城市里，大家每天都很忙碌，没有人会特意花费他们的宝贵时间来观察你。因此，最好的伪装就是假装一切正常。——出自《走出山脉 第一章第五节》 而对方似乎对此还有些犹豫，兜帽的边缘都被手指捻出了褶子，才终于一鼓作气将它扯下。一头奶白色的半长发裹在粗布里被揉搓得炸了毛，并没有如正常精灵一般或翘起或下垂的狭长耳廓，他的耳朵更接近于人类，只是相较于人类的圆形轮廓，他的耳尖处又继续向上延伸着长出了个锐利的尖角，这是一只半精灵。 “刚刚走过来时我看到了好几家招工的店，明天我就去问一问他们的要求。” “伊安，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感叹一下。刚刚那位教徒先生给的钱已经足够我们花好一阵子了。”爱露娜急忙反握住半精灵的手，安抚道，“虽然他用的理由非常糟糕，但我用魔法检查过，那袋金币并没什么问题。” “真抱歉……都怪我太没用了，如果我的手能再灵巧一些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赚到足够多的钱，你也不必再因为贫穷而不得不接受那种看起来就很奇怪的先生的赠与了。”被称做伊安的半精灵表情有些失落，半透明的白色睫毛将被眼皮遮住一半的金眸光泽掩去，显得格外美丽而脆弱。 “我不许你再这样说自己了，伊安！我们也是非常有用的！如果没有我们……没有我们这样的穷人，那位可怜的教徒先生就会无法完成今日的日行一善，也就不能继续坚持心中的信仰，久而久之，他的信念就会崩塌，一个宗教就会毁灭，最终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动荡！”爱露娜越说越激动，直视着伊安那双写满忧愁的眸子，眼里闪着认真的光，“我们拯救了世界，伊安。” “唔……唔，我们又拯救了一次世界吗？好的，爱露娜，我了解了。如果下次还能遇到那位先生的话，我会为自己先前对他的质疑向他道歉。”伊安的眼里还存着不小的迷茫，但他却没有再深究，而是直接认同了爱露娜的说法，就像往常一样。 爱露娜果然对他的回应颇为认同，赞扬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这样议论一位好心的陌生人多少会显得失礼，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好运实在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听到伊安在呼唤自己时，爱露娜立刻挤出去与他汇合了，当她将手中的花递给伊安准备接过他怀中的小狗时，身后的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 似乎是希维尔王子伸手接住了一朵花，而抛出那朵花的姑娘尖叫着昏倒了，撞到了身后叠在一起看热闹的三只地精，不远处的精灵物产店被飞出的地精砸个正着，阳棚塌了，店主是一名兽人气急败坏地追着那只地精打。等他们从这种仅大城市限定的热闹中回过神来，那位不仅戴着兜帽还把脸也遮上的奇怪先生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 他干巴巴地介绍自己是一名日善教的教众，想要遵循日行一善的教义为世人消减烦恼。 爱露娜正要按照她曾经学过的那样以自己是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虽然每天要吃九碗饭但是身患穷癌及数十种并发症为由拒绝掉他的传教，对方却从怀中掏出了两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她怀里。 魔女的感知极为灵敏，甚至还未打开袋子，却似乎已经从束口出映射出的金光中嗅到了其中来源于铜臭的芳香。 还来不及询问清楚他们日善教的日常活动地点，随着希维尔的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四散的人群吞没了那位好心人的身影，爱露娜只能眼睁睁目睹了他的离去。 “汪！汪汪！”爱露娜的思绪被扯歪的披风唤回，一只棉花团似的白色小狗躲在她的怀里拼命地打着滚撒欢。 “不可以扯，卡西奥！”她从它的嘴里扯回被撕咬浸湿的布料，软下声哄着，“乖，你是吃过饭了，但mama和伊安哥哥还没有。听话一点，别咬！” “呜汪！”可它还是扯着她不肯放，听到她叫“伊安”两个字的时候，闹腾地尤为激烈，喉咙里呜咽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卡西又在闹了吗？”伊安眨了眨眼，向她伸出手，“你抱了他很久了，吃饭时就换我抱一会儿吧。” 爱露娜犹豫片刻还是给他递了过去，嘱咐了声：“这里人多，别让它乱跑。” “放心，在大城市，我会格外小心的。”伊安正朝她安抚地笑着，隔壁桌却传来一阵吵闹。 “嘿，小子！这桌是我们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把两个戴着兜帽的黑衣人围在中间。 似乎是因为分桌问题吵起来了，可是酒馆分明还有几台空桌，爱露娜的注意力很快被突如其来的热闹吸引了。 “叮！”前面的那名黑衣人扬起袍袖，正当壮汉们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只见几枚金光闪闪的硬币落在了桌上。 “拿着，滚。”那人刻意压低了声线，爱露娜竟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但她的视线却黏在了那几枚金币上。 几名壮汉互相对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谢谢！谢谢，我们这就走！您坐！” 挤过他们中间，那两名黑衣人终于坐下了。坐姿不太像其他人那样随意，反而极其讲究。服务生过来点餐，也被塞了一枚金币打发了。两个人小声交谈时，爱露娜看到有一缕金发从自己身旁这人的兜帽里泻出。 她自幼没有学过太多餐桌礼仪，伊安是孤儿，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将这顿大餐消化掉了，一转头就看到方才还坐在那边的黑衣人站到了自己桌前。 “3枚金币，我们立刻走。”她朝那人比了个3的手势，没有得到回应，她立刻又解释道，“不是涨价，我们还带了只狗。伊安，来，把卡西奥举起来给这位大人看看……” 黑衣人往身后扭了下头，另一名黑衣人即刻行了个礼：“属下真的……” 却被他不耐烦地摆手打断：“出去再说。” “喂，我说……”现场静了一会儿，那人的袍袖才再次扬起。这一次，没有任何金币掉落，被那只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捧起的是爱露娜的脸，小王子低哑的声线中充满了兴奋的嘲讽：“爱露娜，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混得这么差？”